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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问题是,她们在挑挑捡捡的时候别人也在挑挑捡捡,就怕到时候适龄的好男儿都被挑走了。

    林如海说要多留女儿两年,程氏不敢多嘴,只能压在心里,然后把精力转嫁到给孩子们置办嫁妆上。

    程氏到底是林家的主母,她忧心忡忡,这气息就难免蔓延到了后花园里来,自然就让林黛玉和邢岫烟两人察觉了。

    林黛玉和邢岫烟两人听说,也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林黛玉很确定,无论是父亲还是继母都不会亏待了她。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无论到了什么地步,她一样能靠着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

    所以她完全不担心。

    如果说林黛玉的生活是琴棋书画诗酒茶的话,那么邢岫烟的生活就是油米柴盐酱醋茶了。

    林黛玉能在轻轻松松地料理俗务之余还能享受富贵悠闲的人生,而邢岫烟则痴迷于挣钱。为了这事儿,林黛玉可没少取笑她。不过,取笑归取笑,这该想折子的时候,林黛玉也不会吝于援手。

    毕竟邢家欠着几百万的银钱呢。虽然不是欠朝廷的,所以不用担心被抄家问罪,可是也不能不还。

    邢家别处的几座庄子邢岫烟不知道,可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那座海货庄子的账目却是送到她的手里的。做好龙门账,把年收益和负债放在一起,一比较,邢岫烟自己都倒吸一口气。

    无他,利润实在是太丰厚了。

    不过是跑了一年的海商,净利润就超过了十万!

    也就是说,今年可以用来负责偿还欠债的银钱就高达十万两白银。这还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本钱少的缘故。根据估计,接下来一年海上贸易会给庄子上带来至少三十万的收入!

    震惊过后,邢岫烟第一时间就去翻送上来的文件:

    “完税文书呢?”

    在边上伺候笔墨的金儿当时就愣住了:“姑娘有何吩咐?”

    “帮我找找,完税文书在哪里。”

    这东西可不能少。

    崔嬷嬷便道:“姑娘,官宦人家是免税的。”

    邢岫烟道:“那是田赋和人丁税。我们这个是什么?是商税!自然是不同的。”

    崔嬷嬷难免带了三分的不认同:“姑娘。我们是官宦人家,不是商贩。”

    这关系到身份定位,崔嬷嬷绝对不会退让的。跟她这样的人,教养邢岫烟这种受封郡君的官宦人家的小姐,那是她的荣耀,可如果邢岫烟自认商贾之后,她就只能求去了。

    邢岫烟这才意识到崔嬷嬷的不对劲。

    想了想,她丢下了笔墨,端起了茗碗,思忖片刻之后才道:“嬷嬷,在您的心中,税之于国家乃至是万岁,是什么?”

    税之于国家,乃至是万岁?

    如果说税之于百姓,崔嬷嬷还能说得上来,可是说之于国家,崔嬷嬷卡壳了。

    收入?

    崔嬷嬷可不觉得这是邢岫烟想要的答案。

    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都面面相觑。

    税?

    这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她们是邢岫烟的丫头,名下没有田地,本人又是奴仆,无论是田赋还是人丁税,都跟她们没有关系。既然没有关系,又何必挂心?

    作为丫头,她们是绝对不会去思考这些问题的。

    看见崔嬷嬷和众丫头的模样,邢岫烟就不免叹了一口气。

    任重道远呀。

    “就跟嬷嬷反对的原因一样。税,从某种意义的角度来说,就是万岁对臣民和国家的定位。万岁是如何看待臣民的,万岁打算如何治理国家,这些,都会在税收之中体现。”

    税就是统治者与国家各个阶层的关系的具体体现。

    “嬷嬷反对纳税,认为我们家原本就不需要纳税,这就是这一思想的具体表现。更简单的说,就是国家认为商人应该缴纳更多的税。这就是华夏自古以来的抑商思想。”

    崔嬷嬷等人都暗暗点头。

    “商人不从事生产劳动,仅靠低买高卖获利颇丰,因此应该对他们课以重税。这便是抑商思想的起源,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轻商抑商,结果就是随之而来的偷税漏税。行商获利颇丰,偷税漏税之后,获利更加可观,更多的人开始有样学样,一面偷着行商一面偷税漏税,最严重的,便是两宋。”

    邢岫烟的话就好似尖刀一般:“就拿着海外贸易来说。两宋贸易繁荣,周边各藩属国都疯狂地追捧中原的各种东西,从丝绸、茶叶、瓷器甚至到宋制铜钱,以致于举国上下,从朝廷命官、乡绅豪强乃至是平民百姓都致力于走私。注意,我说的是走私。因为他们没有纳税!如此行为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富者越富穷者越穷,沿海乃至是沿江各州府富得流油,内陆各地却越加贫困。

    “沿海沿江各州府富得流油会如何?自然是这些州府的购买力大大增加,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粮食的价格会持续上升。本来一文钱就能买到的口粮,需要花费两文钱、三文钱乃至是更多的钱财才能买到。贫富差距的扩大,最终会导致百姓生活压力陡升,也就是说,他们原本一年辛辛苦苦地劳作能让他们一年中有半年是半干半稀基本全年能吃个八分饱,可是贫富差距扩大,会直接导致他们常年处于饥饿之中。饥饿的百姓有多可怕,可要我再说一遍?!”

    崔嬷嬷与众丫头都是浑身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