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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妻道:“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旧年她师父带着她进京,说是为了参悟贝叶经。”

    “贝叶经,那是什么?”

    邢妻说不上来。

    邢岫烟道:“贝叶经就是用铁笔在贝多罗(梵文Pattra)树叶上所刻写的佛教经文,源于天竺。在造纸技术还没有传到天竺之前,天竺人就用贝树叶子书写东西,佛教徒们也用贝叶书写佛教经典和画佛像,贝叶经的名字由此而来。因此贝叶经是佛门至宝、传世秘籍,在佛门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能有资格参悟贝叶经的,都是真正的佛门高人。”

    邢家二姨就道:“阿弥陀佛!这不是应了那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应是如此。”

    听到邢岫烟的回答,邢家二姨、三姨的心又热切了三分。

    这样的庙,拜起来才灵啊!

    有那么一瞬间,邢家三姨都在后悔,今天怎么就套了牛车呢?雇一辆马车也好啊,速度也快!

    大清早出发,慢慢悠悠地走了一个时辰,她们就到了牟尼院。

    邢家三姨原以为会是一座很高大巍峨、香火鼎盛的寺庙庵堂,可是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座庵堂并不小,只是依山而建,分成不同的院落,因此从外面看着不大而已。实际上整座山都是这座庵堂的。牟尼院的香客也不是很多,举目望去尼姑没有几个,显得特别清净。让她目瞪口呆是,她们甚至还遭遇了阻拦!如果不是有妙玉的帖子,她们根本进不去!

    ——这样的庵堂可真是稀罕!

    有那么一瞬,邢家三姨心里是这么嘀咕的。

    进去之后,邢家三姨才知道,这家庵堂奇怪的地方还不止!虽然获得了进去的资格,她们却只能在其中的药王殿参拜,后面的大雄宝殿、观音堂,都拒绝她们入内!

    ——这样的庵堂,真真天下独一份了!

    这下不止邢家三姨这么想,就连邢岫烟的母亲和邢家二姨也觉得这家庵堂着实有个性。

    只有邢岫烟,因为是被妙玉邀请来的,由妙玉的丫头带领着,沿着一条小路走了许久,绕过了不知道几个弯子,这才来到了一座小院。

    妙玉正在正房的堂屋里面插花,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只金丝铁线冰片赏纹瓶,正对着手边大盘子里的花草挑挑拣拣。

    邢岫烟知道,这花是要供在佛前的,不敢打扰。

    她四下里看了看,见角落里的高几上有一只青色大肚小口的瓶子,拿起来晃了晃,空无一物,便取了过来,又从被妙玉掷下的花里面挑挑拣拣,取过一枝,用旁边的银剪子修剪了一下,修得只剩下一根长长的枝条并一朵花几片叶子才罢。

    插好花,调整了一下位置。花瓶的青色并不鲜明,反而因为古拙,加上大肚小口,看上去有点像青色的石头,一朵粉色的花深深地扎根于石缝之中,却探出了脑袋,开得娇艳,仿佛获得了了不得的胜利一般。那长长的枝条,斜斜的伸出,带着几片叶子,像是在招手,又好像是花儿能笑得如此娇艳又骄傲的资本——没有这枝条,就没有下面的花。

    当她把插好花的瓶子放回原处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道:“不错。”

    邢岫烟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不是妙玉的师父一如禅师又是何人?

    正要赔不是,却听一如禅师问道:“屋子里这许多花器,为什么独选了那一个。”

    跟妙玉手里的那个宋金丝铁线赏纹瓶相比,这个瓶子实在是不起眼太多。

    邢岫烟答道:“回禅师,我,只是看着那瓶子就喜欢。”

    一如禅师点点头,却对身后的佛婆道:“送去天王殿供于弥勒佛前。”

    佛婆领命而去,邢岫烟却大气不敢出。

    她觉得自己好像坏事儿了。

    果然,只听一如禅师对妙玉道:“心不静。”

    妙玉美目含泪,低头不语。

    一如禅师长叹一声:“你尘缘未尽,终止步于此,罢了。”又对邢岫烟道:“你喜欢插花?”

    邢岫烟点点头,道:“是的,也是禅师这里的花器好。”

    一如问道:“只有如此吗?”

    邢岫烟莫名其妙。

    还要什么理由?

    一如禅师离开之后,邢岫烟小声问妙玉:“我是不是做错了?”

    妙玉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没有说实话。”

    妙玉用的是陈述句。

    邢岫烟心中暗叹,道:“这很重要吗?”

    妙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邢岫烟栽叹。

    她道:“我一进门就看到那朵花,然后才找到角落里的瓶子。”

    妙玉道:“你可知,花与画一般,皆为心声。”

    “诗词歌赋,何尝不是心声。”

    可是我不想这样一辈子!

    心中虽然不甘,可妙玉自始自终都是姑苏名门之后。她只是一脸哀戚,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流泪。

    她淡淡地对邢岫烟道:“时候不早了,你用了斋饭就回去吧。”

    竟然抬脚就走。

    邢岫烟也知道妙玉有些怪脾气,也不叫她,而是对她欠了欠身,从来路回去了。

    走到半道上,却见那佛婆急急忙忙地从岔路上而来,看见邢岫烟大老远就喊道:“姑娘请留步。禅师有请。”

    “禅师?”

    邢岫烟非常惊讶。她略一沉吟,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