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思及此,庄甜儿眼中不免划过一道精光。 另一头,庄老大和庄老太太也躲在杂房里嘀咕:“老大,你说甜儿到底是不是邪祟?” “管她是什么,只要能给咱家带来好处,咱就认她。她还是有些运气的,进山一趟竟然把齐王世子给救回来了。” “二宝还说世子爷暴毙了呢。” “呸!他一个黄毛小子竟然也敢非议王府的事。等世子爷治好伤,我亲自把人送回去,见到王爷,我一定要在王爷跟前好好告庄九歌一状!他这是在咒世子爷呢!” “老二一家太狠心了,说走就走,根本不管我和老头子。这件事你也要在王爷跟前好好说道说道。你问问王爷不孝顺父母是什么罪。” “放心吧娘,我一定帮你和爹讨回公道。”庄老大拍着胸口保证。 母子俩正畅想未来,院外却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和跑步声,紧接着,一群举着火把、牵着猎犬,提着大刀的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进庄家,高声喊道:“庄甜儿在何处?” 庄老大和庄老太太连忙从杂房里跑出来。 装聋作哑的庄老头推开窗户偷偷摸摸往外看。 庄甜儿料想这群人是来找世子爷的,便淡定地走出去,回道:“我就是庄甜儿。” “抓人!”打头的官兵一声令下,庄甜儿就被反剪双手,摁在地上。 庄甜儿惊慌失措地喊道:“你们干什么抓我?我犯了何事?世子爷就在屋里,我救了他,我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 “什么世子爷不世子爷?我们齐王府从来没有过世子爷。”侍卫统领从人群后方走出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不对,你们世子不是摔下山崖了吗?我救了他,他在屋里,真的,你们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庄甜儿还在挣扎。 “进屋去搜!”侍卫统领挥挥手,一群官兵就冲进了屋里。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庄老大和庄老太太立刻就放心了,被压在地上的庄甜儿也暗松了一口气。看见活生生的世子爷,这些人就会放了她。 哪料片刻之后,这群官兵竟把伤痕累累的云长荣拖了出来,随意扔在地上,然后又跑进屋,把暖炕、墙壁、地砖都给拆了。很明显,他们要找的根本不是世子爷,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更奇怪的是,看见世子爷,这群官兵竟没有一个人行礼,反倒露出厌恶鄙夷的神情。 云长荣也不呵斥他们,更不表明身份,反倒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无脸见人。 这是什么情况?庄甜儿懵了。 侍卫统领盯着云长荣的发顶,冷笑道:“往后,倘若我听说谁打着王府世子的旗号招摇撞骗,我定然会把这人抓去大牢关押到死,你明白了吗?” 云长荣低着头一声不吭。 侍卫统领忽然提高音量,无比威严地呵斥:“你听见了吗?” 迫于威压,云长荣不得不抬起头,咬着牙关屈辱至极地回应:“听见了。” “与朝廷官员说话的规矩你不懂吗?”侍卫统领竟然还不放过他。 云长荣憋着一口气,哑声说道:“草民听见了。” 侍卫统领这才冷哼一声,看向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庄家。 听见云长荣自称草民,剧烈挣扎的庄甜儿一瞬间就瘫软了下去。她隐约意识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这些人既然不是来找世子的,又是来找什么的呢? 她猛然睁大眼,露出极致恐惧的表情。 下一瞬,一条猎犬绕到屋后,用爪子刨出了秦氏匆忙埋下的一千两银子。 这些银子并未搅碎,还是完整的,底座刻着官银的字样,是确凿的证据。 与此同时,整个落霞村的村民都被官兵抓来,搜出了白天从庄家拿走的碎银。 两堆银子码放在一起,恰好是那丢失的两千两。 侍卫统领大手一挥,庄甜儿便被一名官兵拎起来,戴上沉重的枷锁和脚铐,像死狗一般拖出小院。庄老大、秦氏、庄老太太、庄老头,甚至连年方十岁的庄海生都被戴上镣铐,串成一串儿,押上了囚车。 落霞村的村民也都被官兵用绳子绑了,带去衙门审问。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咒骂庄甜儿。她被套上了邪祟、贱人、野鬼的称号,还有人跑到囚车旁,冲她吐口水。 很难想象在不久之前,庄甜儿还是落霞村的福星,被所有人赞颂与喜欢。她的人生转变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不顾迎面吐来的口水,挤到囚笼边,嗓音嘶哑地问:“银子不是我劫的,我只是捡到而已,朝廷应该不会重判我吧?” 骑马走在囚车旁侧的侍卫统领冷笑道:“你的确是偶然捡到的,但那之后,你却设局私吞了这笔银子,你犯的罪与劫银无异,判你一个凌迟处死都不算冤。” 听见这话,庄甜儿一屁股跌坐在囚车里,牙龈不知不觉被咬碎,流了满口鲜血。 怎么又是凌迟处死?难道她重生一次竟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第180章 科学神棍vs锦鲤运小仙女29┃庄理:我还很弱小。 因证据确凿,庄甜儿的案子很快就判下来了,虽不是凌迟之刑,却也是秋后问斩,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一根刑签落到跪在堂上的庄甜儿面前,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听在她的耳中却不啻于五雷轰顶。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审案的官员,一副见了鬼的扭曲表情。 然而更让她崩溃的判决还在后面。 庄老大、庄老太太、庄老头三人的确对官银的下落毫不知情,打上三十大板就给放了。庄海生连板子都不用打,也给放了。像他们这种人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而秦氏却被认定为庄甜儿的共犯,也被判了秋后问斩。 又一根刑签落到秦氏面前,令她浑身瘫软,痛哭流涕。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人,根本不懂律法,女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所以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官老爷饶命啊!我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需要抚养!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您饶了我吧!”秦氏勉力爬起来,冲堂上的官员用力磕头,喊得嗓子都咯了血。 庄甜儿看向悔不当初的母亲,自己也终于陷入了崩溃。 “娘!我错了!我本来是想让你过好日子的!”她四肢并用地爬过去,想抱住疯狂磕头的秦氏,却被对方狠狠推开了。 秦氏爬到稍远的地方,继续给官老爷磕头,竟是连一眼都懒得看向庄甜儿。她已然明白,自己会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庄甜儿害的。她原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虽然穷苦,却也知足。 一切灾难都是庄甜儿带来的。 基于这个明悟,秦氏对庄甜儿越发避如蛇蝎。 庄老大等人被押到堂下,扒了裤子用力打板子。 在更远的外堂,没有屋顶遮盖的空地上,落霞村的村民也都被摁在长条凳上,啪啪啪地打板子。他们哄抢了朝廷的银子,均被判了杖刑,一人十板子,挨完打就能回去了。 饶是如此轻判,他们也觉得不值,一面哀嚎一面昂起头,冲内堂嘶吼:“庄甜儿你个灾星!” “我们早就该烧死你!” “只怪我们不听秀才公的话,信了你的邪!” “邪祟!庄甜儿你是邪祟!我咒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得好死!” 这句诅咒完全戳中了庄甜儿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令她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上辈子不得好死,这辈子不得好死,难道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也都会不得好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重生做什么?投胎做什么?倒不如魂飞魄散,一了百了! “啊啊啊啊!不会的,我不会不得好死的!”庄甜儿越想越魔怔,竟当堂发了疯,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厉鬼一般嚎叫。 看见她恐怖至极的模样,众人越发相信她是邪祟。 负责审判她的官员几经思量,竟把秋后的斩刑提前到了下个月。也就是说,庄甜儿没有几天好活了。 第三支刑签落到庄甜儿脚边的时候,她才猛然清醒过来,然后委顿在地,发出幽魂般的断续泣音。她的人生再没有任何转机了。 当天晚上,睡在牢房里的庄甜儿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轻而易举便毁掉了两位堂哥的前途,掌控了整个落霞村。齐王世子来到西山打猎,她便屡次去“偶遇”对方,待两人渐渐变得熟悉才透露了那六十万两赈灾银的去向,并揭发了高枫的隐藏身份。 世子设局杀死了高枫,并排除万难迎娶了庄甜儿。 之后,嫁入王府的庄甜儿慢慢向齐王展现自己催眠的能力。 被她催眠的人会失去痛觉,这一点吸引了齐王的注意力。经过两年的相处,齐王渐渐对庄甜儿产生了信任,同意在催眠中拔掉胸口的毒针。 只是这一拔,齐王的眼睛就再也没能睁开。 齐王世子顺顺利利继承了齐王的一切,当上了摄政王,并最终杀死小皇帝,谋夺了皇位。 梦的结尾,庄甜儿戴着华丽的凤冠,与世子手牵着手朝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走去。他们脚下铺着的地毯是鲜红色的,像血染的一般。 梦境在最美的瞬间结束,醒来之后,庄甜儿带着微笑回味了很久、很久,却又被秦氏的咳嗽声打断了畅想。 她失去焦距的双眼这才看向近旁,发现了牢门、稻草、满地污秽,以及瞪着血红的眼珠看向自己的母亲。于是沉醉在梦境中的她立刻被残酷的现实浇了个透心凉。 秦氏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女儿,哑声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庄甜儿心中一震,连忙追问:“什么梦?” “我梦见你大哥哥、二哥哥读书都很厉害,先后考取了状元和探花。咱们庄家出了两位文曲星,一夕之间就改换门庭,成了霸州顶顶强盛的望族。咱们吃上了山珍海味,住上了亭台楼阁,穿上了绫罗绸缎。 “你沾了两个哥哥的光,嫁给一位翰林老爷,当了官夫人。你两个哥哥十分能干,官越做越大,你的心也就变得越来越贪。你丈夫的几个妾室全都被你磋磨至死,庶子庶女无故病逝,你还收受贿赂、扰乱诉讼、放利子钱,干尽了恶事!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压垮了很多房屋,令很多穷苦百姓无家可归,无米下炊。而你为了收回你的利子钱,竟雇佣一帮打手去讨债。这些百姓还不了债,你就逼他们签卖.身契。七八个村子的百姓,几百号人,全被你卖去当了奴隶。 “他们被你逼得跳河、上吊、自戕,你都毫不心软,眼里只有钱钱钱,权权权。你两个哥哥的名声也被你带累,差点丢了官帽。 “为了给百姓讨一个公道,你大哥哥带着官兵亲自去抓你,查实了你的罪名,后来大义灭亲判你凌迟。而我为了救你,一头撞死在衙门口。” 秦氏用颤抖的手掌捂住自己的额头,仿佛那上面真的残留着一个深深凹陷的伤口。 她开始低声哭泣,嗓音里充满懊悔:“我觉得这个梦是真的。我是你娘,我最了解你。你真能干出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你总说你爹、你奶没有心,其实老庄家最没有心的人是你!我真的不该救你。若是早点做这个梦,生下你的时候,我就会亲手掐死你!” 秦氏眼珠赤红地看向庄甜儿,极决绝地说道:“你不是福星,你是鬼!你是心黑的恶鬼!你该死!” 母亲的断语对庄甜儿来说是最残酷的审判。 她故作镇定的表情一瞬间就碎裂了,扑上去抱住秦氏,绝望地哭喊:“娘,谁都可以厌弃我,唯有你不能啊!娘,我真的想让你过好日子,我真的努力了!娘,你看看我啊!娘!” 只可惜她的每一次拥抱都会被秦氏狠狠推开。 重来一次,庄甜儿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最为宝贵的东西。 --- 与此同时,在垂落的明黄纱幔里,在飘荡着石楠花香气的软塌中,两双长腿交缠在一起。 白嫩纤细的腿勾住了古铜色的长腿,轻轻地蹭,缓缓地磨,脚趾偶尔绷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一只大手忽然握住细长腿的脚踝,将它掰了上去…… 一阵剧烈的动荡过后,庄理浑身发软地躺在齐王怀中,手掌轻轻覆盖着对方还裹缠着纱布的胸口,低声说道:“我给你种一个心锚好不好?” “什么是心锚?”齐王一面喘息一面用汗湿的手抚过小先生染满红晕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