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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五阿哥的烧终于渐渐地缓和了。在一边的太医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人头落地了。 “汗阿玛——”五阿哥虚弱地喊了一声。 “小五醒了,可还有哪里难受?”康熙握住五阿哥的手,“太医呢?快过来看看。” 王太医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五阿哥把了脉,又轻轻地摸了摸五阿哥的头,起身回禀皇上:“回万岁爷的话,五阿哥已经退了热,如今脉象也已平稳,应是无碍了,再修养两天就好。” “那就好,若是这回小五再出了事,你就去宁古塔陪张太医吧。” “是是是,奴才一定照看好阿哥爷。”王太医心里抹了一把虚汗,张太医因为这次五阿哥生病的事,可是已经全家流放了。若不是太后娘娘为了给五阿哥病中祈福,少些杀孽,怕是全家的项上人头早就掉了。 五阿哥刚醒来,还有些迷茫:“汗阿玛,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觉得好难过。 康熙的声音从没有这样温柔过:“没事的,汗阿玛在这儿呢,汗阿玛会守着小五的。你大病初愈,等喝了药再睡一会吧。” “嗯嗯。汗阿玛你多陪我一会儿吧。”五阿哥的小手轻轻地拉住了康熙的大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 尚书房又迎来了五阿哥,只是这次却没有师傅敢再为难他,也没有师傅敢教他了。之前的尚书房总师傅还是皇室宗亲呢,因为得罪了五阿哥,还不是一样被万岁爷找了由头赶回家去了。新上任的尚书房总师傅战战兢兢,恨不得把这个第一天上学就闹出这么大事的五阿哥供起来才好。说起来,他的前任也没做错,不过这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他们这些偏远的宗亲又哪里比得上人家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呢。罢了罢了,以后只捧着五阿哥就是了。 乾清宫内,康熙放下手中的御笔,对着正当差的几位大臣道:“你们也歇歇吧,随朕去看看那些臭小子。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了。”小五这几日没出什么大事,应该已经适应尚书房了吧,这孩子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几人走进尚书房,康熙嘱咐梁九功不让人禀报。 尚书房内,讲书的先生正在上课。 师傅道:“今天我们讲《论语·阳货篇》。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三阿哥,说说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胤祉禀答,”三阿哥向师傅作揖,“孔子说:我讨厌用紫色代替红色,讨厌用郑国的声乐扰乱雅乐,讨厌用伶牙俐齿来作出颠覆郭嘉这样的事情。所以大清要统治汉人,就要用汉人的规矩去驯服他们,教化他们,让百姓心甘情愿地接受满人的统治。” 小三倒是尽说些狂妄之语,康熙心里评价道。 师傅不予评价,又对着四阿哥提问:“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何解?” 四阿哥想了一会儿,恭敬答道:“胤禛禀答。道听途说,古来有之。有些人不仅是道听途说,而且四处打听别人的隐私,然后到处传说,以此作为生活的乐趣,实乃卑鄙小人。所以上位者要明辨是非,不轻信流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康熙点头,小四答得尚可。 师傅点点头,看向五阿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解?” “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要经历生育之苦,九死一生。小人,指弱小的人,幼童、鳏、寡、孤、独、废疾者,皆在其内。这句话是说,这世上女人和弱小的人活得很艰难,所以作为强者,我们要养育他们,保护他们。”五阿哥沉吟了一会儿,看了身边坐着的施延圭一眼,接着道,“就像汗阿玛收回台湾,是因为郑氏暴戾不仁,所以汗阿玛才任命施琅将军为福建水师提督,出兵攻台。” 尚书房内一片寂静,众人看着五阿哥,久久不言。 五阿哥的话,与孔子的原意搭不上一点关系。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后面还跟着两句话,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的意思是女子与小人都很难培养浩然正气,所以和他们相处,太近,容易失礼坏规矩;太远,又容易招致怨恨。 但是,皇上让阿哥们读书的本意就是让阿哥们明辨是非之道。五阿哥对孔子之言的理解,虽然偏离了圣人的本意,但却也表露了五阿哥对弱者的仁善之心,尚书房的先生也不好多说点什么。 最后,汉学师傅只好道,“阿哥此言,虽含大仁,然句读未明,尚需勉力。” “是,胤祺谨遵师傅教诲。”五阿哥嘟着嘴叹了口气,乖乖地坐下了。 康熙等人走出了尚书房,没人知道他们来过。 突然,康熙对着身边的一人道:“敦复以为刚才小五之言如何?” “微臣回皇上的话。”那人向康熙作揖,“微臣斗胆,私以为,五阿哥赤子之心可贵。” 康熙笑了一下:“嗯,你回去吧。”随即他又吩咐梁九功:“你把康熙二十年的那把牛角弓,拿去给小五吧。” 梁九功应是:“嗻。”那把弓可是皇上用过的啊,看来五阿哥盛宠依旧。 阿哥所,五阿哥的院子里。 “奴才多谢阿哥为家祖美言。”施延圭向五阿哥跪下,恭敬道。 五阿哥连忙把施延圭扶起来:“延圭,你不必如此多礼。上次的事情本就是我连累了你们受罚,我为你们描补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没想到当时汗阿玛会站在门外看我们上课,我也不过是无心之举罢了。如今已经很晚了,你再不走就要宫禁了,快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