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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生活困苦缺医少药,明相的父母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相继病逝,作为更加边缘的张氏族人,明相要靠去市坊打短工赚钱过活,嗯,履历非常丰富:扛过大包,跑过堂,冬天帮人倒炉灰,夏天帮人拈知了……后来被走镖的商队招去,就算找到份固定活计。要不怎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明相那时也没读过什么先贤大儒的子曰,但走南闯北一番下来,你可以感觉到他蒙晦的心智就开阔了,成熟了。明相写了很多他走镖时的经历,快乐的,鲜活的,惊险的,唏嘘的。水清浅能感受到他写下这段回忆时那种愉悦的心情,哪怕是一些在当时看来很憋屈的受欺负的经历。 水清浅感觉有点很奇怪的是,明明他都记录了诸如皮县的豆腐西施有多美多美,大戏台后巷某家的脆麻花入口既融……此类芝麻绿豆的小事,却偏偏对他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去传承之地一事讳莫若深。按理来说,明相应该以为自己血脉稀薄,不能接受传承的,但偏偏他以年过十九的大龄之资,特意跑了一趟草帽镇,花了几乎大半积蓄请了猎人团队保护自己越过大峰二峰和三峰,然后到达断崖那里,纵身一跳…… 水清浅看到这里忍不住仰天无语,这孩子真二啊!二虎,二虎的! 水清浅知道传承是怎么回事,所以大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寻常吃瓜群众看到这里,恐怕就会觉得明相这段描写玄妙深奥,这样一个详尽的文字记载,仿佛绝世武功秘籍一般,让阅到这里的人如获至宝。水清浅可不是胡说,这本书一百多年了吧,不知道被多少人翻看过,描述明相接受传承这一页明显比别的页显得老旧,明相在崖顶感悟的那几行旁边还有朱笔勾的重点线。对此,水清浅有点无语。因为这段描写确实挺模糊的,用了春秋笔法,明相轻描淡写的表示当他站在崖顶的时候,在呼呼的冷风里感觉到了‘母亲般温暖的召唤’然后迷迷糊糊的往前一迈,一脚踏空……然后就没了。后面就是他接受完传承,回到帝都参加科举云云。 水清浅以为接下来,他会看到一个穷小子的大逆袭,把曾经踩他在脚下的那些嫡枝主枝啪啪打脸的全过程,就像市井话本子最勾人热血燃爆的桥段。但显然,曾经少年时代的困苦和几年走镖的经历让明相的心智更成熟。在后面的自述里,没有任何故意打脸霸王之气的桥段发生。明相甚至都没有主动回家族宣示自己的‘非一般’,他默默的回到帝都,默默的用三个月的时间啃书本,然后考童生,考举人,参加会试。 明相也挺有杠,他若愿意,他可以跳过之前所有考试,直接从会试入门,考过之后参加殿试,然后授官什么的,这算是朝廷对勋贵家族开的某种特权。更不要说他已经接受完传承,是真飞天儿了,如果当时朝廷和天人府知道真相,还不跟打了鸡血一样?水清浅不就是这样吗,若上次他跟元慕一起考恩科,难道他会跟寻常人一样从童生起步?他连乡试都不会参加,必须直接会试起跳,如果官家不讲究的话,甚至让他跳过会试,直接参加殿试也不是不可能。 明相没有显摆身份,没有显摆家族,他默默无闻的去参加考试,过五关斩六将。但越往上走,他的身份就会越明显,至少,会试要验证身份吧,你出身天人张府,然后会试拔得头筹,本来就已经很扎眼了。殿试下,又在满朝文武眼皮底下过一遍。这自传里没写,但水清浅知道,至少听到的江湖传言说,明相那是芝兰玉树形容风流的人物。如此人物,又出身天人府,从路人甲到自带夺目光环,怎么可能不被掘地三尺人rou搜索今生过往?他曾经那些过往又不是机密大事,朝廷随便查查就能拿到一大批人的口供。所以,证据确凿,脉络清晰,这一位活的飞天儿还往哪儿跑啊?四大天人府各种亲戚关系一窝蜂的全黏上来了,众星拱月。 飞天儿,这是一个尚未婚配的真飞天儿! 从步入朝堂开始,后面几乎全是春秋笔法,一行字就能跳过十几年,仅有的两处详细,还是跟德宗一起发生过的小故事。谁知道呢,也许明相觉得人在朝廷,所言所行自然有官方版本的史书来记录,所以他觉得不必麻烦?或者,长大之后的生活本来就该无聊平淡? 明相开始写这个小传的时候都是已经六十多岁了,可这一整本,把他前二十岁的艰苦生活描写的淋漓尽致,生动鲜活,后面飞黄腾达地位尊崇却变成了乏味的寥寥数语。水清浅有点想法,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本自传里,明相没写自己的家事,但众所周知,明相有三位夫人,地位平等,是均摊的,天人府一家一个名额,真是不偏不倚,然后他一生育有四男两女,不都是夫人所出,这里有嫡有庶,真是妻妾成群,儿女双全。明相最后寿终正寝、儿孙满堂、青史留名,堪称世人眼中的人生大赢家。 作为一个已经接受过传承的飞天儿,水清浅不知道明相当时是怎么想的,他有没有憎恶那些水蛭一般的亲戚?他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一口气娶了三位……呃不,是纳,纳了三位夫人?明相一生没有‘娶’妻,那三位地位并列平级的夫人,法理上应该算妾,但在世俗意义上,大家就默认为妻子了,无人对此怀疑。大概只有水清浅,在一百多年后看到明相的回忆录,感觉到明相没有说出口的妥协,不屑,或者说,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