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破
“我明白。” 嘴上随口应着，宁七双腿盘坐在水中，差点将一口钢牙崩碎，因为实在太痛。 但这还不够！ 宁七心中默念，双手结印于脐下，右手掌置于左手掌上，两拇指接触，自然放于腿上，这是江湖上禅修的坐法，利于心静。 结印而坐，近乎麻木的神经略微放松，他吐出一口浊气，在身体细如毫发般的颤动中，努力导引乳黄色泉水进入身体。 山洞中一片静谧，只有李老头“吧嗒、吧嗒”啃着那杆旱烟枪，躺在晶石上闭目养神，但眼角偶尔绽放出的精光说明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温泉中的情况。 宁七静坐于水中，心神一片空明，直到一声婴儿酌食的声音响彻在脑海里。 他心神一震，下一刻就感到身体各处开始吸收起乳黄色泉水，随着涓涓能量进入四肢百骸，一种新生的活力弥漫而出，然后他手掌一翻，将火晶果送入嘴中。 “要开始突破了！”李老头眼神微凝，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道。 火晶果一入嘴中，立即化作一股热流滑入喉间，散至体内，犹如一位带头冲锋的猛将，融合并集结起体内的能量，左冲右突。 宁七随即收起复杂的心思，细心感受体内反应。 所谓练筋，即锤炼经脉，就是锤炼人体内气血运行的通路，老头子教授的锻体法门练筋阶段开篇就点到“经脉者，所以行血气而营阴阳，濡筋骨，利关节者也。” 世间万物凡是由血rou组成的生命，体内大都是由脏器组成，每个脏器，每块血rou都需要经络的连接才得以发挥功效。 就像是宁七举拳、出腿都离不开五脏六腑的作用，身体内属于脏腑，外络于肢节，以五脏为中心，配以六腑，通过经络连接才可以完成。 连江湖上的练把子都知道一个道理举鼎用力，力由经脉，经脉不堪，绝伤而死。 六腑、五脏、五官、九窍、四肢百骸都需要经络统一，宁七自身淬炼皮rou，固然让身体强劲柔韧，但经脉不强，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无法完全驾驭五脏六腑与四肢百骸，实际上跟江湖中的悍勇匹夫是差不多的。 锻体法门讲过“水者，地之气也，如经脉之通流者也。” 由此可见，经脉是气力精血运行的主要通道，需真正突破至练筋阶段才算是修习了这门锻体法门，否则就跟江湖中练武之人最终走上内家真气修习是一个路子。 默默感应着体内发生的变化，伤口已渐渐愈合，泉水依旧沸腾，但身上的灼烧痛感已逐渐减弱，乳黄色泉水从四肢百骸涌入身体，丝丝能量与火晶果化作的热流散布全身，气血滋生，宁七甚至可以听闻血液在自身体内泊泊流动的声音。 古语有云“血和则脉先溢满，乃注于络脉，络脉皆盈，乃注于经脉。” 乳黄色的泉水和火晶果不断能量供体内气血滋生，充斥全身，宁七静坐如老僧参禅，心神在体内如新生触手般小心翼翼延伸而出。 每次心神在体内探索，都不敢有一丝一毫分神，这让他颇为感叹，羡慕那等拥有内视能力的人物，如果能凭此能力，他也用不着如此心惊胆颤了。 不过每次发出这种感想总被李老头嗤笑一声，嘲讽他好似青麓山的蛤蟆整日打盹——白日做梦。 想想也是，能内视者就连江湖传说中的宗师高手都不曾拥有，凭他一个黄毛小儿是痴心妄想了。 所以为了能顺利引导体内之气血，修炼好这锻体法门，宁七不知挨了李老头多少惩罚，为此李老头还振振有词，说是一切为了他好，要是修行不过关，到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只能宁七自己来负责，谁知这是不是李老头的一番说辞，到头来其实是公报私仇呢。 反正李老头是不会承认的。 “心神”是什么，这种虚妄的东西，宁七也说不出一二。 不过李老头倒是有过经验，就好比是一心二用，当锻炼出此能力时也足以说明一个人的精神足够强大，此时应能分出一丝感应，能在冥冥中感应到体内气血，之后都是熟能生巧的事。 宁七通过几年的痛苦学习倒是学会了一心二用的本事，但他更多的是怀疑李老头这话的真实性。 因为每次一到吃饭的时候，这老头子双手各自一双筷子，左右互搏，犹如狂风过境，抢食的动作比谁都快，尤其是村里每当有喜宴的时候，要是请了宁七他们俩去吃食，他都没脸坐在李老头旁边。 没过多久，宁七似模糊感应到了一处灼热的地方，当下稳住心神，凭借以往的经验，想来那处应该是体内的气血汇聚之地。 心神移动，引勾动起一丝气血往身体内脏器间的小小间隙行去，身体肌rou也是微微蠕动，配合心神将气血运送至络脉处。 “经脉十二者，伏行分rou之间，深而不见；无所隐故也，诸脉之浮而常见者，皆络脉也。” 体内除了十二经脉外，还有三百六十五络。十二经生十二络，十二络生一百八十系络，系络生一百八十缠络，缠络生十万八千孙络。 经脉在脏器深处，而络脉位于浅层，其纵横交贯，遍布全身，是人体内外、脏腑、肢节相互联系活动的节点。 老头子说练筋最难，果然不是诓宁七的，当初还没跟李老头进行锻体淬皮时，他就被李老头硬生生逼着背诵人体经脉和xue道位置，为此又是不知遭到李老头多少冷嘲热讽。 万事难开头，络脉无数，第一步就是要将与心脏接连的第一条络脉打通。 心脏乃五脏之一，心为君主而脏腑百骸皆听命于心，心藏神而为神明之用，主血脉，藏神志，是五脏六腑之大主，生命之主宰。 并且心脏是血液催生中枢，是血液运行与经脉中流通全身各处形成循环的枢纽，如将连接心脏的各条经脉打通，练筋阶段必是事半功倍。 心神上移，引导着气血来到胸膛位置，宁七似乎接触到了一层薄薄的壁膜，意识紧守，谨慎将一丝气血往壁膜覆盖而去。 这层壁膜即是心脏的保护层，俗称膻中，包裹着心脏，附有络脉，以通行气血。 有语曰“心者，其脏坚固，邪弗能容也；容之则心伤，心伤则神去，神去则死矣；故诸邪之在于心者，皆在于膻中。” 膻中如果出现问题，就会出现医师口中常说的外邪内侵，神昏呓语或昏迷不醒的症状，宁七刚来小山村不久时就看到过村中一位老人神志模糊，胡言乱语，被一个江湖郎中说是妖魔附体，唬得其家人一愣一愣的，之后才从李老头那得知是老人膻中出了问题。 经脉主气血运行，本是娇柔脆弱，而锻体法门却是反其道而行，利用气血冲刷锤炼经脉，使之如百锻钢刃般柔韧。 气血浸入膻中，宁七以为会何其艰难，甫一接触，气血犹如倦鸟归巢，被膻中络脉甚至连心脏都大肆吞噬。 宁七稍愣之后却是大喜，这就是将身体催动到极限的结果吗，不枉他跟那狼王拼斗成濒死状态，果然是有好处。 随后他催动着大片气血冲入膻中。 之前淬皮时只是堪堪把皮rou及五脏六腑表面淬炼到而已，却无法深入，如今随着气血反复冲刷膻中，宁七似乎感觉到胸膛在运转气血时力量勃发而出的强劲。 就像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正兀自大口吞食着源源不断的美食，然后化作一丝丝能量构筑着虚弱的膻中络脉。 但饥饿的人也有饱食的时刻，随着时间流逝，膻中的络脉吸收气血的速度已缓缓下降。 宁七能感到膻中所拥有的几条络脉已被冲刷过数遍，但还没完全达到坚韧的地步，然而已经饱和了，他原本还想一鼓作气将这几条络脉锤炼完成，现在只好稍有不甘的撤出气血。 如果让李老头知道他的心思，必会一计烟枪敲在他脑袋上，要知道李老头自己当初进行第一条络脉的锤炼时也是耗了累月功夫才完成，而今宁七靠着地利人和不仅打通了第一条络脉，连带着其余几条都锤炼了大半，已是进境神速。 宁七也是无奈的自嘲一笑，发觉自己有点贪心了，第一条经脉是最难打通的，他一次性打通了数条，已是不可思议，之后只需慢慢将其淬炼完全，身体中余下的络脉想必会是轻松不少。 摆正坐姿，深吸静气，脸色波澜不惊，但微皱的眉头却是表明他凝重许多，打通膻中的数条络脉才是刚刚开始进行突破而已，络脉虽遍布全身，却像是无数细小支流一般，溯源而上，其主干支流正是十二经八脉。 十二经脉具有运行气血，联接脏腑内外和沟通身体上下的功用，五脏主人之一生，六腑固守五脏，十二经脉为脏腑之河流干道，这才可谓有行与体，精与神，犹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