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是林香香面試的日子。

    她穿上新買的黑白套裝，特地提早出門搭公車。下公車後，看著手機定位，走了幾分鐘，抵達位於市中心的一棟超豪華辦公樓。

    林香香心想：「時間還早，先在門口等好了。」大樓的門口，是一整片園藝造景與充滿現代風情的噴水池，還有規劃良好的步行區。

    當林香香抬頭一看，她怔住了。

    這棟設計拔尖的大樓，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無數次。

    那是個噩夢。她站在這棟大樓前駐足，伴隨著，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直直墜落在她面前！全身摔得軟爛破碎，落到地面時，比想像中扁多了。五臟俱裂，唯獨長相卻很好看。這時她就會嚇醒，冒得一身冷汗。

    想起這個夢，她很害怕，考慮著是否應該逃跑。

    可是這不是選項，她的生活費所剩不多，不能放棄任何機會。這是她畢業後找的第一份工，成績、性格都不出眾的她，吃了不少閉門羹。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長得極為清麗淡雅，只可惜很瘦小。跟那些蹬著高跟鞋，外表妖豔的女人站在一起，氣勢就差了許多。

    林香香咬著牙，深呼吸一口，決定進去面試。入口中間的旋轉門，因為清潔所以暫時關閉中，她走向一側的對開大門。

    *****

    此時，兩個衣冠楚楚、高大英俊的男人走過來。其中一個男人回頭，替她拉住了大門，問道：「進來？」

    林香香的視線，對上他的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掉到冰窖裡了。

    這個人，就是她夢中的男子。那個摔得粉碎的男人。

    她下意識地縮起身子，退了ㄧ步，驚嚇地說不出話。

    「不進來嗎？」那男人放開門，朝她輕輕一笑，與男伴繼續往前走了。

    「陳少好有風度啊，幫女性開門啊，嘖嘖！那女的，是不是被你帥到沒法動了？」祈景逸道。

    「我怎麼覺得，她像是看到鬼啊。」陳翔笑道。

    他是這棟大樓的主人，新達集團的少東陳翔。作為一個高富帥，崇拜愛慕的眼神，他看得多了。首次遇到女人，對他露出這種看到鬼的眼神，讓他有些不適應了。

    *****

    林香香拿拳頭用力敲自己的胸口幾下，收拾心情進去面試了。

    她面試的職位是，前台助理。

    填完資料，她坐在會議室裡等待。身邊還有許多應徵其他職位的男女，大家都穿得十分正式。

    等待的時間很長，許多人都有些不耐煩，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過了很久，終於輪到林香香。

    有三個面試官，她被問了幾個一般的問題。她也照著準備好的答案，一板一眼地回答。

    突然間，一個身前擺著「公關經理   吳又琳」立牌的高挑美女，對她說：「妳錄取了，明天來報到。」

    就這樣結束了。林香香有些不敢相信。

    林香香離開後，另外兩個面試官，詢問意味地看著吳又琳。

    「剛在外面等，只有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前台這個位子，做事比說話重要。人是矮了點，反正前台的椅子調高也看不出來。」吳又琳隨意地說著。

    *****

    林香香離開會議室後，去搭電梯下樓。

    平日陳翔用的，都是專用電梯。今日剛好在維修，他就用了ㄧ般電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的身分，所有人都是禮讓他先行，再等下一台電梯。這時電梯裡，就只有他一個人。

    到了會議室樓層，只有林香香一人，在等電梯。

    電梯來了，林香香很自然地，低頭進入電梯中。

    「新來的？」陳翔笑道。

    「是，來面試。」林香香禮貌性地回答。

    當她瞄他ㄧ眼時，她的臉就像結了冰，僵在當場。

    「我有這麼可怕嗎？」陳翔問道。

    「沒有，不是。……這位先生，您，不要常去高樓。」林香香嚅囁說道。

    「為什麼？」陳翔問。

    「比較安全。」林香香心虛地說。

    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這個夢，她做了好幾年。如果真的應驗了，她也算是有提醒過吧。

    「哈，妳的口氣好像算命的？」陳翔啞然失笑。

    他臉的線條剛毅俊俏，沒表情時很高傲冷漠。但ㄧ笑起來，有如春風撫面。

    一樓到了，門打開。

    眾人看見陳翔與林香香搭同一台電梯，臉上還帶著笑，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林香香朝他點了點頭，離開大樓。

    林香香肚子餓得不得了，拿起包包中的三明治，在大樓外花園步行區那兒坐下來，吃了起來。

    陳翔從地下停車場開車出來，ㄧ眼瞥見正在吃三明治的林香香。他想，這個怕生的女孩，很有趣。

    *****

    新人講習三天後，林香香開始排班了。

    她終於知道，那個彷彿夢中見過的跳樓男子，名叫陳翔，新達集團的少東總經理。

    她再三告誡自己，不能再亂說話。被人當作烏鴉嘴、神經病，趕出公司就麻煩了。

    *****

    ㄧ個早上，林香香簽收了無數個快遞，幫N個訪客換了證件。忙得不可開交。

    「小神婆，上工啦？」ㄧ個低沉的男聲從面前傳來，是陳翔。

    林香香抬頭一看，嚇了ㄧ跳。

    與林香香一同排班的徐一芬，在一旁暗暗吃驚，心想：「幸好我沒欺負她！竟然走總經理後門來的！」

    「陳…陳總好。」林香香結巴道。

    「等下有人要來拿車保養，跟保安說一下。」陳翔道。

    「是。」林香香冷靜道。

    陳翔朝她微微一笑，人就走了。

    徐一芬頓時感覺心跳加速。

    「香香，我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妳儘管跟我說啊！陳總是妳的…？」徐一芬拉著她，激動地說。

    「…妳誤會了，我跟陳總不認識，面試見過而已。」林香香尷尬地說。

    「真的假的？」徐一芬半信半疑，前台哪有跟總經理面試的？

    「是，他連我名字都不知道的。」林香香答。

    林香香打給停車場保安時，保安抱怨道：「陳總現在有十台車停在地下室，請問妳說哪一台啊？」

    「我問一下，待會撥電話給你。」林香香尷尬地說。

    徐一芬問：「啥？」

    「說有十台車在樓下，不知是哪一台。」

    「去問陳總吧！」徐一芬故意說。她想看看兩人的關係，究竟如何。

    「妳好，我是前台。請問陳總今天要保養的車，是哪一台？」林香香打給陳總的秘書問道。

    「了解，謝謝。」林香香掛上電話。

    徐一芬暗想：「真的不是走後門吶？」林香香打給秘書，沒有直接撥到陳總的公司專線，專線號碼只有被允許直接聯繫的人才有。

    *****

    外頭天氣很熱，送貨的阿力全身是汗，推著推車到大堂等。

    「辛苦了，喝點水吧。」林香香微笑端了杯水給阿力，還放了紙巾給他。

    「謝謝。」阿力很驚訝，穿得體面的前台小姐，是很勢利的，一般不屑跟自己多搭話；對自己的汗臭味，連連露出嫌惡表情的人都有。今日這番送水擦汗，他印象深刻。

    這時，陳翔走進了大堂。

    林香香本來坐著，看到陳翔，突然全身ㄧ抖，站直了身子。陳翔今天身上穿的衣服，跟她夢境中一模一樣！她滿臉驚慌地看著陳翔。

    陳翔瞥了她一眼，暗笑：「傻ㄚ頭。」索性走過來對她說：「小神婆，我今天是不是特帥了？」

    林香香一聽，原本蒼白的臉，突然升起了一抹紅暈。表情尷尬，連假笑都擠不出來。

    「我聽見了，妳心裡說是。」陳翔笑道，揚長而去。

    徐一芬在一旁，暗暗嘲笑林香香：「才這點調情工夫，就合不攏腿了。」

    *****

    林香香一整天都很忐忑不安，那個夢境是晚上。

    下班時，她本來想ㄧ走了之。回頭望了大樓幾眼，還是又進去了。

    她搭電梯，到普通員工能到的最高樓層，再一路爬逃生梯到頂樓。這整棟樓正面幾乎都是玻璃帷幕，如果跳下來，要落在大門口前，只能是頂樓了。

    她心想：「我就在那邊等一晚，萬一他真的來跳了，我就把他勸下來。」但怎麼想，都覺得很荒謬，這個自戀的高富帥，一點也沒有憂鬱症的樣子，哪可能會自殺呢？

    她站在頂樓角落，突然發現，這裡夜景還真美。

    為了以防萬一，她在手機裡，先打好了報警的簡訊，一個鍵就送出。她勸不動的話，警消人員來了，也可以一起勸。

    頂樓風很大又冷，她不敢靠近邊緣，哆嗦地躲在建築物旁。

    突然，一群人窸窸窣窣地上來了，也是走逃生梯。她立刻找了個角落躲起來。

    定睛一看，竟然是陳翔，被一群戴著黑口罩的彪形大漢綁了上來！

    林香香震驚無比，原來，他是被推下去的……

    她伸手一按，發出了報案簡訊，心裡祈禱著警察快來吧。風聲很大，林香香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麼。

    不久之後，陳翔被推向大樓邊緣，警察卻還沒動靜。林香香一咬牙，跑了出來。

    「你們…在幹嗎？」她的聲音非常顫抖。

    陳翔見到她，也是大吃一驚。可惜，小姑娘也要陪葬了。

    「我已經…報警了。」她大叫。

    這群黑衣人，突然驚慌起來；大樓警鈴聲與警察車鈴聲，遠近不一地同時響起。

    趁眾人一愣，陳翔得空，雙水雖被綁缚，用腳先踢到了ㄧ人，八、九人頓時打了起來。

    林香香也被捏住了脖子，差點窒息，幸好陳翔過來踢開那人。警鈴聲越來越近。

    眾人看一時制伏不了陳翔，怕曝露身分，黑衣人迅速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