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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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大片的向日葵花海里,春归一直朝着某个方向跑,青年离他越来越远,最后模糊到只剩一个小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沈雪迟不怕死,但他觉得这画面比噩梦还可怕。 人都是懦弱的,都到最后一刻了,象征性地哭一哭也没什么吧。 于是他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心脏正在流泪。 他看了眼身后着火的房子,火势很大,半边已经烧得焦黑,通红的火舌还在肆意延伸,黑色浓烟滚滚飘向云端,玻璃耐不住高温被炸碎,沈雪迟的脸上立刻多出几道细长的血痕。 他回过头,望向春归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跑得真快,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吧,别回头了。 横梁被烧断了,赫然坍塌一小半,再过几分钟,这栋房子就会彻底成为一片被烧烂的废墟。时间快到了,男人眷恋地收回视线,他摸了摸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些凹凸不平,但就像定海神针似的,他深呼吸一口气,一步接一步地向房子走去。 靠得越近,沈雪迟身上被烫出的血泡就越多,他的衣摆沾上了火星子,很快燃烧起来,他却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眶,那里已经什么都流不出了。 死亡这条路果然不怎么好走,如果可以,春归还是活得久一点吧。 可沈雪迟又想到,他这一生做了太多狠事,对所有人赶尽杀绝不留余地,背的债太多,他死后,还能见到春归吗? 想到这,沈雪迟竟罕见地感到一丝恐惧,难忍的灼热已经攀上他的皮肤,他踢到了一块烧断的木头,狼狈地绊了一跤,膝盖落到地面立刻发出熟rou的滋啦声,他的喉头反涌上一股铁锈味,浓稠的血液沿着他的嘴角大股大股地向下淌。 沈雪迟捂住嘴,呼吸越发困难,可他还是想要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尽管他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死了也和房子一样,被烧的连灰都留不下。他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感受到自己逐渐像岩浆一样化成一滩血水。 他不想死,死了就见不到春归了。 他做不到,春归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陪着他一起。 他不甘,……他还想听春归再说一句我爱你。 “沈雪迟!!!!” 怎么办,已经出现幻觉了,竟然听到春归在喊自己。 沈雪迟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扯着融化的脸咧开嘴,含着碎rou无声地笑了。 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苏静静说他们是一类人,永远做不到真正地爱谁,沈雪迟鲜少地认同她的疯话。 他可能真的不怎么会爱人,他做不到满足。一旦他尝到春归的爱,他就会变本加厉、欲求不满地继续索取,他要春归永远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要对方不顾保留的爱,要对方的一切,直到真正扒皮喝血彻底融为一体,成为不可分割的存在。 沈雪迟已经失去了感知,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抬起那只手,但他想吻一吻手掌心处,那是春归留下的疤。 带着这个一起死掉的话,以后找春归也不怕迷路了吧。 “沈雪迟!艹你大爷的,你给我睁开眼!” 沈雪迟顿了顿,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放轻、放缓了,五秒钟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眼皮已经黏连在一块,用力睁开就像强行撕掉两片rou。 一片血雾里,好像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灰色阴影向自己快速移动过来。 随后这阴影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 “睁、开、眼!!!” 沈雪迟睁开眼,他陷在一个巨大的心脏里面,就快被粘液完全浸没了。 一滴、两滴温凉的水砸在他的眼皮上面。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春归手里握着刺刀,十根手指的指甲盖都以扭曲的状态翻开,他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被烧伤的血泡,血rou模糊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像极了朵朵绽开的血色玫瑰。 他强行撕开了地面,探进上半身努力朝沈雪迟伸出手,他吸了吸快要掉出来的鼻涕,带着哭腔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负心汉,想抛下我自己死个痛快,我告诉你,没门!” 沈雪迟静静地看着他,分不清这是虚假还是现实,蓦地笑了。 青年一边掉眼泪一边用手背去抹鼻涕,免得一会真掉沈雪迟脸上了,破坏气氛,他又骂道:“笑什么笑,快点给我爬上来,你还欠我三千块钱呢!” 许是提到这事,男人又笑了,他动了动,粘液像察觉到养料的离开立刻吸附上来,加快了分解的速度。 好可怜,沈雪迟想。 明明最开始想要放弃生命、一了百了的就是青年,明明自己把对方的生活搅得一团烂泥,让对方不得不放弃幸福的生活,向他这个卑鄙小人走来。 可为什么青年的步伐如此坚定,就像看见希望的种子呢? 春归见他挣脱不开粘液,连忙把刺刀扔了下来,男人稍加犹豫,还是选择捡起它,可在触碰到的刹那,沈雪迟的眼神就变了变。 曾经他也想过直接销毁刺刀,但它与春归的痛苦、恐惧挂钩,光是触碰就会对自己造成不小的伤害。 但现在,沈雪迟看着安静躺在自己手心里的刺刀,嘴角小幅度地扯动一下,他划开粘液,踉跄着站起来,仰头望向春归。 他以为靠默念春归名字活下来的那次,就已经用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