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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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危与桂阳官员交涉了半个时辰,才到周毅跟前去复命。 “邢峥嵘的吃食中被他们放了能让人致幻的草药,剂量小不宜发现,连续下了半个月,又在他的衣服上熏有麻黄草,日夜积累,一旦过度激动兴奋便会生出幻觉,敌我不分。” 能让邢峥嵘过度激动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斩杀自己人。 下药的目的,无非是让邢峥嵘疯魔,杀自己人,桂阳郡便会不战而降。 可这样的计策,说得好听,是牺牲少数保全大局。可说难听些,却是挥刀向自己人。 周毅听了伏危的话后,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伏危跟了两年周毅,对其的性子也是有所了解的,对时下周毅的心思也揣摩出了几分。 开口道:“此人的做法够狠,也不够磊落,可不得不承认,这做法让伤亡减到了最少。如今这战祸四起的局势,郎将缺少这样的人才。” 周毅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后,往院子外看去,无奈的道:“你所言,我怎么会想不到?” 战乱的局势,一味的坚持非黑即白是没有用的。 犹如自己当初被落放到玉县做知县之时,也算不得正直。 这些地方胥吏世袭,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捞一些油水,只怕这办事也是虚与委蛇,应付交差。 思及此,周毅暗呼了一口气,问:“此人是什么身份?” 伏危:“先前为邢峥嵘的幕僚。” 周毅:“人呢?” 伏危:“在外头。” “唤他进来吧。” 不一会,顾校尉和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从厅外进来,男子一身儒袍,头戴乌色纱帽,一副书生打扮。 此人名为陆昶鸣。 与伏危文武兼修不同,这人全然是文人之气。 行拜礼后,周毅问:“为何向邢峥嵘下疯药?” 陆昶鸣低头应:“回郎将的话,是为了这桂阳郡满城的百姓和将士。” 周毅神色肃严:“怎么说?” “在半个月前,邢上将差人送信去了武陵。信上道他暗藏了一批粮草辎重,若武陵郡能派援兵前来,他便带着桂阳全军与这批粮草辎重投诚武陵,效犬马之劳。” “他自顾着自己的私欲,全然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但奈何还是有一众将士誓死追随,为免造成更大的死伤,在下只能出此下策。” 顾校尉闻言,嗤笑一声:“我还当那邢峥嵘真的是个什么忠臣将帅,说到底也不过欺名盗世之辈。” 伏危看着陆昶鸣,提出疑点:“邢峥嵘为何舍近求远,不投靠城外豫章,而要去投靠千里之外的武陵郡守?” 陆昶鸣道:“这点,在下也不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武陵郡守和邢上将以前便有书信往来。” 周毅和季校尉都看向伏危,毕竟二人曾是父子关系,他应是知道些的。 便是陆昶鸣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了伏危。 明面上,豫章并没有查到邢峥嵘和霍善荣有什么关系。 在几人目光之下,伏危垂眸思索二人先前的交集。 须臾,伏危抬眸:“霍善荣是在越巂郡从军,是我生父底下的兵,那会我父亲好似是校尉,我父亲立下军功后,他便一直追随。” 哪怕霍善荣不许旁人提起武陵郡的前太守,但伏危还是听到过一些。 后来知道自己生父另有他人后,在还未被赶出霍家时,他暗中调查过生父。 陆昶鸣恍然道:“越巂郡与西羌各部交战过,邢上将虽不是在越巂郡从军,可却是援助过越巂郡。” 在屋子的人都知道西羌各部叛乱的事。 数十年前,西羌各部不满被统治,大犯边境,后来才被赶回西羌去。 那伏太守也是因此立下赫赫战功,才去了武陵做郡守。 若是二人在此战有过交集,彼此认识倒也不稀奇了,只是关系深浅,却是不得而知。 周毅沉思半晌,问:“下药一事,还有谁知道?” 陆昶鸣低下头:“除却三位大人,便只有在下。” 周毅闻言,沉着脸环顾几人:“你们把这下药一事捂实了,不许向外透露半分。” 三人相继一抱拳。 “属下遵令。” “在下遵令” 下了令后,周毅看向陆昶鸣:“你在桂阳当任幕僚多年,对桂阳了解,我便任你暂管桂阳各务,其他官员听你调令。” 陆昶鸣头一低,并未虚以尾蛇,直接应下:“属下领命。” 周毅再道:“一个时辰后,桂阳所有官员都到这正厅议事。” 季校尉和陆昶鸣散去,周毅呼了一口气,站起身对伏危道:“且领我去见伏震。” 伏震年纪虽大了些,也仅比他小了几岁,比不得十几岁的少年好培养,可周毅还是真的是把这人当成好苗子培养的。 十几岁的少年,要等他成长还需要很漫长的一个过程,于现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局来说,等不了。 但伏震却因先天独厚力气大如牛,悟性又高,不用培养多久就能成为一位猛将。 这样的猛将难得,便是日后豫章真坐上了那个位置,平定四方也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自然还是需要人才平乱的。 伏危与周毅去到了城门处,到了伏震的帐篷。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把城中伤患都缝合好了,伤势过重没办法,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虞滢也正好从其他帐篷中过来,三人一同入了帐中,看着重伤的伏震,却是已经醒了。 虞滢查看了大兄的伤势后,便让他们几人说话,退出了帐外。 寒风瑟瑟,桂阳郡内,一如几个月前的南康郡一样,篝火照映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 今日攻城之后的喜悦之色已然不见。 虞滢把军医聚到了一块,安排他们分三批来轮流守夜,每一个半时辰换一批。 等到伏危从伏震的帐篷中出来,已经是一刻之后了。 周毅先行回了府衙,夫妻俩走上城墙说话。 伏危简单提了一下邢峥嵘与霍善荣的事。 虞滢闻言,眉头一皱,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这霍善荣比我所知还要阴魂不散,有一些事情已经全然脱离了我所知,我心里也没了底。” 这也是当初她害怕的。 伏危缄默许久,走到城墙的石墙旁,双手撑在墙围上,朝着武陵郡的方向远眺而去。 神色略沉,低缓道:“无碍,我迟早会亲自把他从那个高位上拉下来,让他身败名裂,再亲手手刃了他。” 虞滢不知武陵郡的方向在那个地方,但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那个方向望去,在旁静默不语。 豫章周宗主来信,让周毅大军在岭南休养一个月,等北方的寒冬过后,再挥兵北上。 与其同时,信中还提了各地的情况。 □□一年,各地势力已然逐渐形成。 以豫章郡,陇西郡,彭城为首三大势力形成。 彭城百姓拥护了一苦役奴隶为王,攻占了离皇城三大势力中,最靠近东都的彭城。 只怕过了凛冬后,若有两方同盟,一方便将会从这逐鹿中退出。 周毅看完了信,唤来伏危,把这事与他说了。 伏危隐约猜到了一些:“郡公想拉拢彭城王?” 周毅抬眉看他:“你怎么觉得是拉拢彭城王,而不是陇西郡公?” 伏危分析:“陇西和豫章势均力敌,若是同盟,无论如何都将会有一方处于妥协的一方。这事上谁先低了一头,他日便是把彭城王给废了,天下其他势力也会择高位者而附,这个时候便不再是势均力敌,而是胜负已分。” 周毅笑了笑:“你所言确实有道理,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估计那陇西郡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不管是豫章,还是陇西,都想让这彭城归附。” “只是这彭城王是奴隶出身,仇恨士族豪强,未必会信任我等。”周毅说到这,无奈一叹。 伏危沉吟许久,道:“虽是如此,但现在东都犹如一盘散沙,彭城王若是有心,便能拿下。但如今却死守彭城,却未挥兵逼向东都,是谨慎攻下东都虚弱之际被陇西和豫章夹击?还是说压根没有称帝的意思?” 周毅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拿不住那彭城王所想。 二人沉思许久后,周毅先开口道:“先不管那彭城王的心思,如今父亲来信,想让人去探一探彭城王的底。” 伏危从周毅与他议论开始,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现在再听他说欲派人去探底,也大概猜出来了周宗主的意思。 “郡公之意,是让我去彭城?” 周毅点头:“父亲甚是看重伏先生,又知伏震先前多年在采石场做苦役,与那彭程王也算是有相同的经历,所以想让你们兄弟二人入使团,一同前去。” 伏危眉心微蹙,道:“大兄如今这身体,只怕还得休养一阵。” “五日。”周毅看着他道。 “只能再休养五日,父亲是下了命令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能许诺的,除却那个位置,你都可允诺。哪怕他要自立为王,占据彭城为小国,这是父亲给你的谈判的权利。” “若此事成了,你与你兄长日后也全然有了抗衡霍善荣的权势。” 伏危听到周毅最后一句话,抬起视线望向他,猜测:“霍善荣已投靠豫章?” 周毅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消息,在与伏危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内。 那霍善荣本就是这么一个狡诈的人。 若是他有足够的实力,他也会称王。若是没有这个实力,他则会择一强主追随,韬光养晦,有了实力后再从背后捅刀子。 “霍善荣可不止一次背主,郡公还能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