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70节
雪晚一愣。 这一刻怔神太过,金莲术法的掩饰险些都一并收不住,脱现原貌。 直平复了好一会儿。 小道士轻叹气,杵着脸看她:“小仙子,你不要总为别人着想。虽然有你这样的人在,世上会变得很好很好。但是像你这样的人也太容易被世上的不好伤着,这对你不公平。” 时琉认真想了想:“那你也是为自己着想,才算那些卦象的吗?” 雪晚又呆了下。 这次时间稍短些,回过神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傻子不笑傻子。” 时琉点头。 “好了,绕回去,”雪晚比划,“晏秋白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虽然尚未突破化境,但比起半数以上的化境修者,他对灵气的吸纳和掌控都早已超出太多,所以打个普通化境也是随手的事,更别说那些神器法门了——但你比他更夸张!” 时琉正心里感慨,忽听到最后一句,眼睛都睁大了。 “我,比晏秋白师兄?” “是啊,”雪晚说得都兴奋起来,“等到了仙门福地,你便可见天地万相灵气!若说地境一丝,天境十丝,化境百丝,那对九窍琉璃心来说,天地灵气就是取之不尽,一日千里!” 须臾寂静后。 时琉怔然问:“何为,九窍琉璃心?” 第35章 玄门问心(十) ◎这公道不为你。为天下皆知。◎ 雪晚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 她扭回头,神情几乎是呆住而显得迷茫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九窍琉璃心?” 时琉只当这是什么流传在凡界的、修士里人人皆知的修炼常识,一时有些赧然:“我从小只看过一些医术类的古籍,对修炼,知之甚少。” “也对,毕竟它从未真正出现过,只是存在于仙界传说中的灵物,凡界古籍中没有记载也正常……”雪晚下意识念着,忽地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自己明明就——” 话未落。 堂中忽然下起了雪。 ——璨白而冰冷的雪,没有一丝风托衬,只轻缓地,扑簌簌地从她们身旁拂落,最后消融在地面。 可地上不见一丝雪落的痕迹。 食肆之外,凡界正是人间四月天。 楼外春光明媚,楼内大雪纷飞,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寒。 时琉却没觉得,她甚至有点新奇的兴奋——在身周纷繁落下的大雪里,她感受不到一丝敌意,反而只觉着亲近。 甚至……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时琉伸出手去。 少女白净的掌心朝上,接在面前的空处,几片凉冰冰的雪片落在她掌心里,一点清淡的凉意慢慢融化,渗进她手心。 时琉阖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弯翘起来。 果然是真的—— 每一片融化在她身上的雪花,都好像一丝丝浓醇厚重的灵力,它们欢快地渗入她身体每一条干涸的灵脉里,像一条条极细的水流慢慢汇成小溪。 小溪跃过山石,淌过青叶,源源不绝地冲刷着她的灵脉。 时琉头一次感受到体内这样充沛的灵气。 同在大堂内,另一个人的体验感就和时琉天差地别了。 雪晚的眼里没有美极了的落雪盛景。 如果一定要说,那楼外春日融融,薄光落入窗内,辉映在她身周的每一片薄极的雪花上,都反起凌厉如刃的寒光。 雪晚从未亲身感受过这样铺天盖地的灵气,这样铺天盖地的……杀意。 只要她某个呼吸多犯了错,那这片天地的主人一个动念,这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灵力就足够在一个瞬息里将她彻底绞杀。 一丝血痕都不会留下的那种彻底。 ——没错,就是“这片天地”。 尽管看起来她们仍旧身处食肆,连桌椅位置都不曾变过,但雪晚能够再明显不过地感知到,此刻所处造化早已与凡界断开,更近似于身处另一片自生造化的小天地中。 在这片天地里,规则只由一人说定。即便她使尽解数,也不可能在被湮灭前发出一丝讯息。 而雪晚甚至都未曾察觉对方何时、如何将她拉了进来。 那人没虚言,藏在道士帽里的金莲救不了她。 —— 金莲是能挡下致命一击,可身处这片造化,若天地都要杀她,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尽是杀机。 如何挡得下。 不愧是被她师父卜算能覆灭三界的,浩劫之“魔”啊。 “…” 小道士幽幽叹了口气,十分识时务地放弃抵抗。 “我并非有意说破,”雪晚自觉得一动不动,表示自己不构成任何威胁,并给这片天地放出神识传音,“我只是不知道,她竟然不知自己的体质本质。” “九窍琉璃心你如何得知。”天地之间自有回声,冷漠无澜。 但雪晚毫不怀疑对方的杀意:“卜算。” “天机阁,”虚空里一声冷淡至极的笑,“十六年前我还在沉睡时,扰我清梦的那个蝼蚁,是你什么人。” 雪晚无辜地抿了抿嘴。 蝼蚁?嗯…… 对不住了师父,为了你宝贝徒儿的命,想来你是不会介意自己被这样称呼一下的。 “我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就过世了。” 天地将雪落得更凉:“那他欠我的债,就你的命偿好了。” “……等等!” 雪晚肃然仰头,“您要是这么说。” “如何。” “他也可以不是我师父。” “?” “噗。”一个极不和谐的取笑声蹦了出来。 通后院的门打开,慢条斯理擦着自己手上血污的妖皇笑着走出来:“师父放心,无论何种情况,我决计不会像这小骗子一样贪生怕死,连师门都敢背弃。” 雪晚认真狡辩:“我师门一脉单传,我要是死了,才是真的背弃师门、断绝传承。” “好啊,既然如此,不如我干脆替你通告天下?”妖皇擦掉指尖最后一丝血污,停在坐着的小道士面前。 他撑住她身前的桌边,略微俯身,血眸妖异。 雪晚识时务知进退地往后缩了一点点:“通告…什么?” “就说,天机阁圣女雪晚从今日起退出天机阁,弃暗投明,转进我妖皇殿了——如何?” 雪晚:“?” 被叫破身份也就算了。 雪晚认真的:“你这样可能会把我师父气活过来。” “那就当我替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徒弟尽尽孝道了。” 雪晚:“?” “还有,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说你们天机阁圣女冰清玉洁、纤尘不染的?”文是非敲着桌面,很不理解地低下头,像要细细发掘一下面前小道士“冰清玉洁”的本质。 可惜没发掘出来。 文是非嫌弃地直回身,抱臂绕开:“难道你们天机阁给外界占卜,收走的代价是眼睛和脑子?” 雪晚:“……” 果然,你不能指望一个妖皇说人话。 好想打他。 打不过。 算了。 雪晚在心底里称赞了自己的宅心仁厚,然后转身,看向身侧。 旁边板凳上,这会儿多了个“小雪人”。 从时琉阖上眼开始,那些本该落向地面的雪片就像有了风向,从四面八方贴覆上来,慢慢包裹住她全身。 因为融化得快,所以只有薄薄一层霜白,像结了冰似的。 不必特意探知,在场也能感觉得到,“小雪人”的灵力境界,在以一个缓慢但明显稳定增长的趋势,向上提升着。 “九窍琉璃心,名不虚传,当真逆天之物。”妖皇轻眯着眼,感慨一番,然后他转向另一个方向,“难怪你要养这么一个小侍女在身旁。” “……” 望去的方向,披着雪白大氅的青年公子从风雪来处无声走近。 酆业瞥过文是非。 他知道他误会了,但懒得解释。 只是略带警告的,魔垂下眸子,望了雪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