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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 第56节

    第53章 找到她了

    此?时此?刻的京兆府内。

    京兆府尹刘竹正坐在桌案后?头, 支摘窗半开,借着天边洒下来的曦光,细细地打量着手里的木莲花玉钗。

    旁边立着的是他的师爷王瑞祥,正佝偻着身子含笑凑趣道:“没想到这穷乡僻壤里竟还能淘出这样成?色的玉钗。”

    刘竹也笑着说:“是了, 这玉钗用的竟是上等的和田玉, 少说也得值两百两银子。”

    王瑞祥知晓刘竹贪财又好色, 刘寡妇在床.事上又是副极放得开的性子,与?王瑞祥也是“老交情”了,他便偷偷与?刘竹提起了她。

    刘竹早就有此?念头,比起那些花楼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魁娘们, 倒是这等放浪的乡野妇人更有味道一些。

    “你看着安排吧。”刘竹颇为矜持地说道。

    王瑞祥立时应下,当即便脚底生风地走出了里屋,他一走,刘竹便预备着那玉钗收拾好, 改日送去给葫芦巷里养着的外室。

    正是因这点收拾的动作, 让刘竹瞧见了那木莲花玉钗里刻着的一个“郑”字, 他霎时身形一凛,想到前几日登了京兆府大门的郑衣息。

    先?头郑国公府与?宁远侯府婚事不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再是郑国公郑尧千里迢迢地从西北赶了回来, 将郑衣息痛打了一顿。

    所以他的贸然登门把刘竹吓了一大跳,见他走路一瘸一拐, 面色却阴狠冷厉的仿佛能拧出汁来一般, 便愈发?小心翼翼。

    “世子爷可是要寻人?”刘竹问。

    郑衣息瞥了他一眼?, 眸底有汹涌的暗流掠过,“劳烦大人替我寻个哑巴, 面貌秀美,身量到我这儿。”他比划着自己的肩头道。

    那时刘竹好声好气地应下, 还亲自把郑衣息送出了京兆府。

    如今刘竹手里攥着那木莲花玉钗,心里慌的直打颤,忙命人去把王瑞祥喊了回来。

    跑的满头是汗的王瑞祥走到了泰山石阶下,一脸疑惑地望向了刘竹,只抱拳作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刘竹的面色已是极不好看,忙问王瑞祥道:“来给陆植赎身的那个女?子,可是个哑巴?”

    王瑞祥闻言也凝神思索了一番,而后?便忆起了前夜里与?刘寡妇颠龙倒凤时她无意中提起的那一句“下贱哑巴”。

    “是,大人。”王瑞祥忆起了烟儿灵秀的外貌,当即以为是刘竹看上了她,便问:“可要卑职去替您把那哑巴……”

    话音未落,刘竹已蹙起了眉毛,面色极为难看地说道:“坏事了。”

    *

    烟儿忙前忙后?地照顾陆植,因身子还没好全?,又担忧起往后?的营生,脸上的神色实?在是凝涩无比。

    邻居家的那位婆婆怜她体弱,有时便那些剩饭剩菜给烟儿和陆植,也总能囫囵过去一顿。

    陆植身子硬朗,不过几日工夫便能下地走路了,他让烟儿扶着他去了庭院里用竹子围起来的鸡舍里,将埋在最里头的银子挖了出来。

    统共只有三两银子,办场亲事应是够了。

    陆植挖出银子后?,便带着烟儿去京城的成?衣铺子里挑了一条颜色鲜亮的衣衫,并一支并蒂莲纹样的银钗。

    这便花去了二两银子,余下的一两银子用来置办酒席。

    溪花村内流言蜚蜚,外加陆植被官府的人抓去了,便有不少人在背后?非议,左不过是说陆植家里的那个哑巴是个扫把星之类的话。

    可陆植却浑然不在意,非但不在意,还要给烟儿一场盛大的婚宴。

    烟儿心里感动,一日夜里便拿着一匹破布凝神思索了起来。

    她与?陆植已是商议过了来日的营生,总是去山上捕猎也不是个办法,陆植打算去京城里做长工,烟儿则做些浆洗缝制的活计。

    她的绣活还算精湛,费个五六日能做出个花样精致的香囊来,拿去成?衣铺子里卖,应是能卖出几十文银子的价钱。

    陆植听了烟儿的打算后?,心里愧疚的厉害,只恨不得寻个日夜不休的活计,多?赚些钱补贴家用,将来才不会让烟儿吃苦。

    他半句不提为了烟儿才惹上了李二狗这笔人命官司,也不在意她是个哑巴,更不在意她曾经跟过府里的主子。

    烟儿说不清心下是何感觉,只是明白她这一辈子再也找不到比陆植更好的人了。

    纵然情爱之上差了一点,便是为了心安和可靠,她也答应了陆植的求爱。

    就这样两个人相依相靠,简简单单地活在这溪花村里,兴许也是一件极美的事儿。

    烟儿在屋里做绣活时已时不时地开始畅想日后?的生活,陆植去外帮工,她在家做绣活补贴家用,若是有幸能再有个孩子。

    思及此?,烟儿脸上的笑意霎时一僵,她倏地放下了手里的绣活,走到正在劈柴的陆植旁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因身子还没好全?,陆植砍柴时便不免有些气喘吁吁,人也颓丧的厉害。可回身一见烟儿娉娉婷婷地立在他身后?后?,又霎时笑了起来。

    “怎么不躺着休息?”他笑问。

    烟儿被他热切的目光一盯,脸颊处也有些红扑扑的,忙摆了摆手。

    陆植放下了手里的斧头和柴火,起身拉住了烟儿的柔荑,将她领回了里屋之中。

    前些日子迫不得已只能让烟儿照顾他,陆植心里已是万分愧疚,如今再不愿意让烟儿多?劳神劳思。

    “明日我们就成?亲了,你只要在屋里坐着休息就好了。”陆植轻声说道。

    说到底他与?烟儿都是漂浮在这世上的浮萍罢了,如今终于能寻到倚靠之人,他自然迫不及待地要把烟儿娶回家。

    溪山村里的流言蜚语他不在乎,烟儿的过去他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和烟儿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相携相伴到老。

    陆植抬眸望向烟儿姣美秀丽的脸蛋,心里有一腔爱意在其中浮动,翻涌之间,最后?化成?了一句:“烟儿,我好高兴。”

    他是真?的高兴,哪怕此?刻只是握着烟儿的柔荑,并无其余亲密的动作,他也高兴。

    那些穷凶极恶的官差们把他抓进了牢里,百般地磋磨了他,为的不过是磨出他身上的银子。

    他被打的最狠的时候,听着衙差们恶狠狠的问话,心里想的却是如一轮明月般闪耀的烟儿。

    那时他心里想的不过是——若他死了,烟儿往后?该怎么?刘寡妇或是溪花村的那些二流子会不会再去找她的麻烦。

    他不敢奢望烟儿来救他。这并不是他怀疑烟儿的为人,只是这世道大抵是如此?,人情冷暖,还不值一块熏rou。

    谁曾想烟儿竟会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交给了衙差,用她爱不释手的木莲花玉钗换了他的命。

    陆植想,若他能熬过这一关?,便不打算再藏起自己的爱意,他要大大方方地告诉烟儿,他心悦她。

    陆植嘴角的笑意太过浓烈,臊得烟儿双颊通红无比,好半天才莞尔一笑,以示对他的回应。

    只是笑完,她便又想起了正事,她对着陆植做了个手势,而后?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再做了个手势。

    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她曾经怀过别人的孩子,因落了胎伤了身的缘故,往后?兴许都不能再有子嗣了。

    她做完手势便敛下了眸子,不敢去瞧陆植的神色,也怕瞧见的是失望与?嫌恶,更怕陆植因此?就不想娶了她。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圆路把烟儿送来陆植家中的时候,就语焉不详地提起过烟儿落胎一事。

    这些事,陆植早已猜到了。

    面对着烟儿的惴惴不安,陆植只是鼓足勇气朝她走近了一步,而后?guntang的大掌便攀上了烟儿的皓腕,迫使她抬起头。

    陆植的气息猛烈而直接,覆上烟儿的丹唇时,左手更是止不住地打颤。

    这个吻只持续了一瞬,而后?陆植便通红着脸往后?退开了,浅尝辄止的吻已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的心悦仅仅只是对烟儿这个人,与?其余的事没有半分关?系。

    烟儿双靥如腾云偎霞般嫣红了起来,她垂着手不知所措,只觉得身子都不像是她自己的了一般。

    她想,她应该是有些喜欢陆植的。这样好的一个人,将她视作世上最宝贵的珍物,百般疼惜,万般珍视,又有谁会不动心呢?

    这一刻,她早已忘了那个薄情寡性的郑衣息,也忘了在郑国公府里引颈等待郑衣息的日子,更忘了在澄苑正屋里一点点枯萎的时候。

    她只是循着自己的本?心往陆植走去,踮起脚、鼓足勇气吻上了她的唇。

    溪水潺潺,微风飘拂。将一个吻描绘的无比烂漫。

    *

    翌日一早。

    陆植便拿出了昨日买好的炮仗,放了几响之后?,便回屋换上了新衣。

    他与?烟儿的大婚只请了几个关?系还算好的邻居,高堂上也由邻居家的婆婆担任父母双亲。

    烟儿换上了那一身鲜亮的衣衫,用粗粝的脂粉上了妆,而后?便静静地等在里屋中。

    虽则这一场婚宴仪式简单,她身上的衣衫还不过从前在澄苑里的寝衣,可她仍是紧张喜悦的厉害。

    随着邻居婆婆家儿子的一声高呼,陆植又放起了炮仗,烟儿便缓缓地走出了里屋。

    庭院里设了桌案,也摆了燃放的龙凤花烛。虽则东西没有尽多?尽善,可却也是陆植能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烟儿心里万分感念,而陆植也含笑望着她,眉目里尽是缱绻的情意。

    她二人相握着手,彼此?搀扶着要跪在那贴着喜字的蒲团上,上首的婆婆也慈眉善目地笑道:“往后?可要一辈子相依相扶……”

    话未完,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却从后?侧响了起来。

    烟儿只觉得这颗心慌乱无比,她忙回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为首的那人一身玄色对襟长衫,手里握着马鞭。

    东珠为冠,玉石为带,整个人阴沉又冰冷,好似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的马停在了陆植家的屋舍前,翻身下马后?一脚便踢翻了那摆着喜糖、喜酒、喜米的桌案,阴鸷的眸子紧紧盯着烟儿不放。

    “谁许你,另嫁他人的?”

    第54章 抓回来

    郑衣息的突然而至让烟儿浑身颤抖的厉害, 她与陆植交握在一块儿的手止不住地发抖,心底里漫上来的惧意将她紧紧地包裹住。

    一地狼藉,那些陆植亲自去采买、花了全部家?当摆上桌案的器具统统被他毁了个干净。

    陆植只能将手里的柔荑握的更紧了一些,他仰头直视着郑衣息的怒容, 本该质问、本该恼怒, 可在那尊卑如天堑般分明的威势下, 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植只能将烟儿的手攥的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好似这般烟儿就不会被人夺去。

    而上首的郑衣息也正怒意凛凛地注视着不远处跪在蒲团上的那一对?新人,两人双手交握, 密不可分地依偎在一起。

    新郎高大,新娘柔美,身后的青碧潺潺的溪水为见证着他们的结合。

    多么登对?的一幕,天地为聘, 日月为礼, 他们就在这处偏僻烂漫的小?溪村里私定下了终身。

    郑衣息怒极反笑, 一双漾着嗜骨冷意的眸子一眼不落地扫过烟儿的遍身,最后汇在了她与陆植交握的那只莹白的手之?上。

    怒意翻涌、叫嚣着,杂乱无章地钻入他的骨髓之?中, 将他的清明神智剥离,迫着他要将思念入骨的烟儿揉碎了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