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食闲饭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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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一起熟了,她已经时不时会对他动手动脚,把对方当可以打闹的好兄弟。 李均意侧身避开那一肘,迷惑道:“我长得高招你惹你了?” 易慈无理取闹道:“天天被你抓回家坐着学习我才长不高,都怪你。” 又怪他,又是这种逻辑。李均意早已习惯她这些说法,淡定地跟她扯,“不能怪我,是因为知识的力量太强大,暂时封印了你的身高。” 易慈唉声叹气的:“别提了,烦得很。” 然后李均意突然拿过了她手里的水。易慈也没在意,他们早就喝过同一瓶水,嘴不对瓶口就行,这算朋友的权利。易慈发现她身边的男生跟她待在一起都有点不拘小节,或许是因为她头发有点短,性格不温婉,是大家口中的假小子。 他把水拿过去,没喝,而是倒了点水在手上,然后往她头上洒了几滴。 易慈满头黑线,问他:“干什么!” 李均意说:“给你浇浇水,长高。”语气还是那么正经,“白天记得多晒太阳。” 易慈无语:“……你为什么变幼稚了?” 李均意说:“因为每天跟你待在一起,被传染了。” 又走了几步,闲聊着,快到公交站了,李均意要坐三站车回去。 分别前,李均意又问她:“你怎么没跟我要生日礼物?” 易慈摆摆手:“不用给我,有什么好送的。” 她不想一直在李均意面前提起生日这件事情。之前某次聊天的时候她问起过对方的生日,李均意告诉她,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而不知道自己出生年月的孤儿们会统一在六一儿童节过生日,被他的神父爸爸收养后,他也只过六一。 所以易慈不太想在他面前显摆自己有生日,努力装作自己不在乎生日这件事。今天如果不是林以霞特地让他来家里吃饭一起过生日,易慈都不想让他来,她觉得这有点残忍。 然后李均意对她道:“其实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易慈:“……啊?” 李均意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过去,说:“生日快乐,回去看吧。” 说完那句话,公交来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告别,两步上了车。 易慈看着他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跟她挥挥手。 她看着车走远,站在原地思考片刻,没有听对方的话,还在公交车站就拆开了那份礼物。 两个很漂亮的木框,里面是标本。一个框里是蝴蝶,四只,四色。另一个框里是蝉,也是一组,四色,四只。他在盒子里放了张纸条解释:蝉是捡的,蝴蝶是我养的,它们都是自然死亡的。 他那段时间迷上养昆虫,时常被易慈吐槽,觉得那是很奇怪的爱好。 应该是他自己做的,做得很精致很漂亮,完美的工艺品。 17岁的李均意不是一个兜里有很多零花钱的男孩子,不能天天请易慈吃麦当劳,过生日没办法送她最最想要的科比签名球衣当礼物,也不会送她当时蛮想要的最新游戏卡和全套漫画书。易慈当时其实不明白李均意为什么要送她那两盒标本,那不是她喜欢的东西,如果是别人送她这种昆虫的尸体,易慈一定会觉得那人有点毛病。 可是……就因为这标本是李均意送的,还是他亲手做的,易慈拿到的时候一头雾水,却又莫名感动。 她无法理解标本存在的意义,那时候只是单纯觉得,这份礼物很美,跟她很不相配。 第12章 / 之前的竞赛结束后,李均意来家里吃饭的次数其实有变少,一周来两三次。但过完15岁生日,易慈不幸迎来了初三下学期,李均意高二,马上升高三。也就是说,一周能去打好几次球的好日子没过上多久,她又被迫过上了天天跟李均意绑定的日子,只为备战中考。 总是和他待在一起,放学还要一起回家,易慈起初还有过一点小烦恼,怕自己被说什么闲话。可时间长了,易慈渐渐发现,学校里好像没有出现她和李均意的闲言碎语。暗搓搓去找班上关系好的女生试探打听过,结果人家告诉她,闲话当然是有的,但内容基本是:知不知道李均意最近总跟一个女生一起走,是谁?哦,易慈啊,林师太那个学渣女儿,那没事了。 ……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好像没人觉得她会跟李均意发生什么故事,甚至易慈自己也是那样想的。青春期懵懂的爱情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太复杂太高深莫测,也很浪费时间。况且她跟李均意的相处方式实在正常得没什么暧昧痕迹,她偶尔会感觉李均意像哥哥,正常家庭的兄妹相处状况跟他俩挺像的,对彼此不怎么来电,偶尔还会互相嫌弃。 认识久了,她渐渐发现了李均意不为人知的一面。藏得确实挺好,但偶尔会露出狐狸尾巴来。在外温文尔雅乖乖好学生的样子全是假象,其实就是个信上帝的腹黑,特别会装。 冲谁都笑是假的。如果你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这人其实笑得很表面,大多时候不走心。可他在外人面前又实在太讲礼貌懂分寸,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大多时候易慈并不知道他平静的表情下有怎样的风起云涌,她觉得李均意太复杂了,不是自己能读懂的人。 备战中考那段时间,易慈开始系统地给自己制定训练计划,偷偷的。为了不让林老师说她耽误学习,她每天五点钟就准时起床锻炼,睡前加练一小时力量,中午吃完饭别人都在午休,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球场上投球。 身边那很多人都觉得她不太适合走那条路,她没出生在体育世家,先天条件也不算很好,父母还那么不支持,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和热爱在支持那个似乎很遥不可及的梦想。 易慈很清楚自己是靠着不服气这三个字坚持下来的,她就是不服别人说她不行。林以霞说就凭她这种小矮子能打出什么名堂,她不服气。 那年五月,她参加了一场比较正式的初中篮球联赛。是瞒着家里人去的,那是李均意第一次帮她撒谎,说教堂有事,会带着她回教堂写作业,易慈用一块浆果蛋糕收买了他。后来想想,她总感觉能收买李均意不止是蛋糕的功劳,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可到底为什么,她也说不太清。 可惜那场比赛输了,最后一个压哨三分没投进去,她们以小比分落败。 更糟糕的是,她请假去比赛外加贿赂李均意的事情还被林老师知道了。 当时易慈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如果不是李均意告状,林以霞肯定不会发现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中考在即还敢请假去打比赛?这在林老师眼里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行为。 林以霞那天在饭桌上发了很大的火,最后直接当着易慈的面给天中体育办负责人杨辰老师打了电话,让教练把她从球队除名,还说要让她一辈子都进不了体育班,说只要她林以霞还喘着气就不可能让易慈去练体育,让她死了那条心。 那天易新开做了她喜欢的老式炊鱼,但因为她和林以霞的争吵,那盘鱼最后谁都没吃上一口,易慈直接当着全家人和李均意的面把餐桌掀了。 桌子一翻,林以霞怒气值拉满,冲到易慈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惊天动地那种级别的响。打完,她还作势要打,易新开吓得赶紧冲过去拉…… 李均意站在边上左右为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那不是他第一次看见林老师教训易慈,但这次动了手,林老师简直是动了雷霆之怒,和她们以往的争执性质不一样。 他似乎在这出家庭剧里扮演了一个很多余的角色,每次都没必要出场,可每一次林老师和易慈吵架,他偏偏都在场。 他看见易慈肿着半边脸跑回房间收拾东西,半晌就收了个小书包出来,一边哭一边往门外跑,声嘶力竭地冲着林以霞吼,说她再也不会回这个家。 林以霞气得脸色发紫,指着她的背影喊:“有骨气你就别回来!这辈子都别回来!!” 易新开拉着歇斯底里的妻子,安抚对方。李均意抬头,和易叔叔视线相碰,接收到对方的眼神示意后,他转身去找另一个。 按照惯例,李均意一般都会在小区附近找到易慈,她要么在一楼那家小卖部外面坐着,要么会跑到小区外面那家糖水铺消磨时间。 但那天很不一样,因为他背着包快步走出小区的时候,正好看到易慈伸手拦下一辆出租。 李均意隔着几步喊她,“——易慈!” 短发少女皱着眉回头,看他一眼,表情冷漠。 李均意已经从快走变成了小跑,提高声音问:“——你去哪儿?” 对方明显听见了,但给他的反应只是顿了顿,然后就背着书包钻进了车里。 李均意走到路边,也伸手打了一辆车。 还在气头上的易慈准备离家出走。 坐到车后座上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大半。但想走的心情没有变,她就是要走,至少今晚她不想回家,她受够了林以霞,受够了那个专横的母亲对她梦想的轻视。当时到底太小,易慈想不出强有力反击家长的方式,唯一想到的方法是先远远地逃走,逃到一个没有管束和没有mama的地方。 她打车到了火车站,用最快的速度穿过人群找到购票窗口,刚从包里翻出自己的学生证递进去,刚要买票,手腕被突然被人捉住。 她回头。 李均意喘着气问她:“你要去哪?” 易慈瞪他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问你要买票去哪?” “不要你管。” “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跑出来,万一遇上什么……” “我说了,我不要你管!!” “易慈!” 两个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在售票窗口拉拉扯扯,还一副赌气吵架的样子。窗口里的售票员早就不耐烦了,敲了敲窗口提醒:“同学,你到底买不买票?后面还有人在等!” 易慈阴着脸挣开李均意的手,把学生证和钱递进去,买了一张最近班次的硬座票,让售票员随便选了个附近的地方。拿到票后背着包风风火火进站,检票,上车,一路疯跑,怕李均意又来逮她。 找到自己座位坐下的时候才感觉到累。她下午打了很久的球,体力消耗很大,回家还跟林以霞大吵一架,这会儿简直是又累又气又委屈。 趴着休息没多久,脑子里还过着事儿,耳朵突然被人碰了碰。 易慈抬起头。 之前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但这次抬头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李均意,他抱着手,面色平静地打量她。 意外又不意外。 对视几秒后,易慈再次趴到了桌子上,她觉得她有权保持沉默。重点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个背叛自己的人说一句话。 十分钟后,火车开动。李均意拿着票发呆,在思考到了地方该怎么把面前这位愤怒的叛逆少女弄回家去。 而易慈趴在小桌子上自闭,脑中思绪散漫,已经开始幻想她背着一个小书包亡命天涯的剧情了。 沉默蛮久,李均意微微靠近她,拿手轻轻碰一下她的侧脸。 “疼不疼?” 易慈不理他。 感觉她对自己有敌意,李均意收回手,问:“你又怎么了,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易慈闷闷答他:“你背刺我,我跟你无话可说。” “……我怎么背刺你了??” “不是你跟林师太讲我今天去比赛了吗?除了你还能有谁??” 李均意提高声音:“你觉得是我说的?” “不是你还有谁?” “我帮你撒谎到头来还要被你这样想?你知不知道林老师在训你之前还训了我一顿?”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 李均意闭眼,深呼吸。 易慈仍是把脑袋埋在胳膊里,那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我读那么多年书今天第一次逃课,请问你觉得我逃课是为了什么,出卖你然后陪你玩逃学游戏?你觉得我特别闲是吗?你说我跟来做什么,为了再次背刺你是不是?” 她还是不讲话,埋着头,拒绝交流。 李均意彻底被她的态度激怒:“抬起头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