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韩小英 第165节
要是没记错的话，齐淑珍今年刚好五十五, 这个年龄应该退休享福了, 可看她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还有脚上的手工布鞋, 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 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深如刀刻，开门之后就伸着脖子往屋里打量, 满脸的刻薄与算计, 真是死性不改。 见状, 韩小英立马提防起来，“你来有事儿啊？我大哥和嫂子都不在家。” 家里确实没别人，天热房子又小，在家里呆不住，几个小的吃完饭就下楼去玩了。 韩志强本来想请假去送她，韩小英没让，她又不是找不着车站，到点自己走就行了，何必耽误他正事儿。 “他们礼拜天还上班？”齐淑珍有些不信，她特意赶周日来的，没想到老大两口子还是不在。 韩小英整个人挡在门口，轻嗤了她一声：“这么多年，我大哥为了养家，一年到头有几天不上班的？还当妈的呢，这么点事都不知道。” 齐淑珍被噎得脸一拉，在心里骂道：“这死丫头，对自己亲妈这么说话，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还不如个邻居呢！” 她本来不知道铜钱的房子卖了，是昨天在早市上碰见的老邻居说的。 不过她本来就没什么底气，韩小英说的再难听也只能咬牙忍着，等达到目的再说。 齐淑珍回头瞅了一眼，见这会儿楼道里没有人，便直接问道：“小英，你大哥是不是把老房子给卖了？” “对呀卖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不卖你还想回去住啊？”韩小英讥笑道，她现在连一声妈都懒得叫，打心里不认她。 “好好的房子，怎么就卖了？不是说给志强留着吗？”齐淑珍脸再大也不好意思说房子不能卖留给她住。 她一个改嫁出去的新寡，还带着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哪有脸回来， “志强同意卖的，反正老房子又破又旧的，卖就卖了，你没别的事儿了吧？我赶时间呢。” 韩小英不想跟她多说，都九点了，她得去车站了。 铁路家属院离火车站不远，步行也就十几分钟，她十点的火车，现在去车站正好，买完票不用多等就上车。 “赶时间？咋，你这是要走了？” “嗯，我今天要回京城，没事儿你就回去吧。” 韩小英拎起椅子上印着向日葵花的帆布袋，背上皮包就要出门。 齐淑珍两手却扒着门框不想走，“你走你的，我进屋坐会儿。” 这死丫头现在有钱，男人也有本事，瞅着她又是连衣裙又是皮包的，这一身行头没个百八十的下不来，回来一趟总不会空手，肯定带了不少好吃东西，老大家好几个小崽子呢。 反正老大两口子这会儿不在家，她进去拿点儿回去给小贵吃，省得买了。 齐淑珍不知道韩小英开饭店的事，只以为她还在上学，花销是谢平安供着，再有钱也有限，不然肯定死皮赖脸的扒着她不放。 没办法，谁叫她后找的男人命短死了，没给她留下多少钱，她现在一个人养小儿子，日子艰难，只要有机会能打秋风，她是绝对不会错过的，而且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那可不行，家里没人，你进去算怎么回事儿？赶紧回去吧。”韩小英拦着不让她进。 齐淑珍不乐意了，尖着嗓音嚷道：“我是你妈，你竟然拦着我不让进门！” 筒子楼不隔音，她这一嗓子就把左邻右舍都给喊出来了，好几个人同时开门出来往韩家这边瞅。 韩小英脸一沉，齐淑珍肯定故意的，想坏她名声，不过她也不是善茬。 “是啊，改嫁的妈，泼出去的水，你跟别的男人孩子都生了，还有脸回来！你当初撇下我们走时可说了死都不回来！” 韩小英声音也不低，看热闹的邻居都听清了，也知道齐淑珍是谁了。 平时孙桂玲可没少宣扬自己婆婆那些烂糟事，这院里人几乎都知道。 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立马对齐淑珍指指点点的，哪有这样的妈，改嫁了还想带别人的家儿子回来，也不嫌磕碜。 齐淑珍面色一僵，立马坐到地上，大声哭嚎起来，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不易。 众人面面相觑，好好的，怎么哭上了。 韩小英一时也呆住了，不过随即又笑了，想不到改嫁没几年齐淑珍连一哭二闹都学会了！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韩志刚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是大宝把他叫回来的。 刚才大宝带着弟弟meimei在楼下玩，见齐淑珍来了，就赶紧把他爸叫回来了。 老二老三没怎么见过奶奶，大宝可见过，再说他都十三了，知道他奶惦记家里老房子，二姑特意回来和他爸还有小叔商量，把房子卖了，没想到她奶这么快就来了。 大宝心眼多，知道二姑这次带回来不少牛rou干什么的，都是好东西，怕被他奶拿走给那个比他还小的小叔吃，还找人给孙桂玲送了信。 对于齐淑珍的手段，韩志刚见怪不怪，早已经领教过了，他回来气儿都没喘匀，就上前拽起齐淑珍直接抱进了屋，他力气大，齐淑珍根本挣脱不开。 随后赶回来的孙桂玲，没搭理看热闹的邻居，铁青着脸关上门，连几个孩子都给关在门外了，有些破事还是少让孩子知道。 被抱进屋了，齐淑珍坐在凳子上，还在拍着大腿哭嚎。 韩志刚瞪着眼睛：“妈，你要敢再闹，我保证以后你就是死了都不管你！” 韩志刚冰冷的声音一落，还在哭嚎的齐淑珍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直挺挺的，顿时没了声音。 “妈，我知道你是为了老房子的事来的，昨天就已经卖了，志强也同意的，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动，给他留着以后结婚用。”韩志刚担心小英跑着回来的，出了一身汗。 韩小英给他倒了缸子凉开水水，“死热的天，大哥大嫂你们回来干啥。”齐淑珍还能把怎滴不成。 孙桂玲没吱声，喝了几口水坐到一边，她到要看这老太太要闹哪样！ 齐淑珍抹着眼泪，“老大，妈在那边实在住不下去了，你帮妈找个房子搬出来吧。” 韩家这几个也就老大心软，她再怎么不对也不会不管她，别的都是白眼狼，枉费当初她守了她们七八年都没改嫁，说不认她这个妈就真不认。 “行，我给找你房子，你要搬出来就搬出来吧。”韩志刚答应了，那家先头的儿子确实不是啥好东西。 齐淑珍心下一喜，她就知道老大心软，架不住她央求，肯定会帮她。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低声下气的，可小贵才十岁，她们孤儿寡母的没个人照应，单独过活会被人欺负死。 “大哥。”韩小英不赞成的叫了一声，她大哥又心软了！ 孙桂玲脸色也不好，别人都不管，就这傻男人乐意揽这些破事儿！ “没事儿小英，大哥心里有数，不用担心。”韩志刚摆摆手。 “妈，你要搬出来行，但不能空手搬出来，那家的房子可有小贵一份，必须要讲明白。” 齐淑珍点点头，“老大，妈争不过他们，要不你替妈要去？”她这个儿子长得高，板起脸来很能唬人。 孙桂玲翻了个白眼，很不客气的道：“以前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吗？怎么，你后找的老头死了就想起我家志刚来了？白使唤人有瘾是吧？” 齐淑珍理直气壮：“他是我儿子，我使唤他怎么了！” “那你还是我们亲妈呢，当初还不是说走就走！”韩小英怼了她一句。 “你，你就是这么跟你亲妈说话的！还研究生呢！”齐淑珍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要走吗？咋不走呢？还杵在这儿干啥，碍眼！” 她忍这死丫头半天了，从她来说话就夹枪带棒的，还不让她进门，该死的臭丫头，就她不是个东西，书都白读啦！ “闲碍眼你走啊！死乞白赖地找来干啥！”韩小英一屁股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她今天还不走了呢，跟齐淑珍死磕到底。 韩志刚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妈，你以前做的事，要说不恨你是假的，可你是我亲妈，真有一天你过不下去了，当儿子的会给你一口饭吃，但你后头生的那个，我是不会管的，他又不是我们老韩家的种，我要管他对不住我爸！” “找时间我去一趟，把事说明白了，以后你带着那个小的过吧，没事儿别再来了。” 作为儿子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齐淑珍见好就收，不敢再闹了，“老大，妈不闹了，我这就回去。”再闹老大以后真不管她死活就遭了，小贵还小指望不上，那头的继子对她们娘俩跟仇人似的，恨不得立马把她们撵出来，相比韩家的这几个还算好说话。 齐淑珍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回去了。 韩小英叹了一声，她就知道会是这样，齐淑珍就像块膈应人的黑膏药，黏在身上不使劲都撕不下去，可真撕下去了就会疼得人嗷嗷直叫，怎么都不得劲。 “大哥，你可不能一个人去。” 那家先头的虽然只有一儿一女，可她大哥一个人去不行，万一说不通打起来，在人家地盘上，她大哥会吃亏的。 孙桂玲道：“我和志强也一块去，小英，这事你就别管了。” 韩志刚点点头，他也怕小英被缠上。 韩小英倒是不怕，她现在可不是上辈子那么软弱可欺了，只是她从心里不想管齐淑珍的破事儿，她大哥就是叫她去都不会去。 “小英你来不及了吧？要不明天再走吧？”韩志刚看了眼客厅里的挂钟，马上十点了，再快也赶不及去车站了。 韩小英摇摇头，“不了，我坐下午的车回去。” “下午的车到京城都晚上了，你可不能一个人走夜路回去，太不安全。”韩志刚不放心的道。 “没事儿，到时叫谢平安去接我，大哥，去之前你跟嫂子好好合计合计，千万别管得太深，省得到时候吃力不讨好。”韩小英叮嘱道。 “我不会管太深的，她只是咱们妈，因为有血缘关系没办法不管。” 韩志刚也不乐意管，可他刚才不那么说，他妈就会一直赖着不走。 即使这次劝走了，下次还会来，家属院里人多嘴杂的，到时肯定说什么的都有，他身为人子，当妈的再不对，做得太绝也不会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尤其他还是长子。 不像小英她们嫁出去了，娘家的事想管就管，不想管就躲得远远的，谁能说什么？ 孙桂玲撇撇嘴，一脸的不信，“这会儿说有啥用，到时候一哭一求你又该心软了！” 韩志刚没吱声，他说了不会多管就不会，他长记性了，能做得到。 “嫂子，不行你就监督，我哥要是再多管闲事儿你就告诉我。”韩小英笑道：“我收拾他！” 孙桂玲笑着点点头，不再抱怨了，只要小英肯管，一定管得住，谁叫韩家顶属小英最厉害呢，有事都习惯找她拿主意。 中午，韩志强上完课回来，听说齐淑珍为了房子的事跑来闹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二姐，我今天下午没课，我送你去车站。” 韩小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同意了。 第179章 因为齐淑珍来闹, 韩小英错过了上午的火车，只能改坐下午的，她给谢平安打电话说明了情况, 谢平安叫她不用担心，多晚都去接她。 下午, 韩志强送她去火车站, 顺便有话要说，姐弟俩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夏天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热得人都挑着阴凉处走。 “二姐, 你说大哥是怎么想的？”韩志强瘦瘦高高的，带着眼镜, 看上去很斯文。 “还能怎么想的，她再不好也是亲妈, 大哥跟她生活的时间最长，有感情，她真有事不可能看着不管。” 韩小英早看明白了，韩家六个孩子, 她大哥虽然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却是最受重视的, 毕竟是家里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