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林冬梅也没有浪费周晓的好意，一边喝着淡盐水一边巴拉巴拉跟周晓吐槽自己的爸爸。 “我倒是觉得岳父没有错，毕竟这事可不是小事，而且也不是岳父一个人可以做主的。”周晓说道，“尤其是这个人和咱们还有关系，万一以后有人查出来了呢？岳父专门为亲戚开个工厂？这可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了！” “我也没说我爸爸错了，只是觉得那个老同志可惜了。”林冬梅有些遗憾地说道。 “你啊，就是喜欢将别人的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周晓安慰道，“其实他能来你们煤矿就已经很幸运了。起码在这里不会被瞎折腾，只要他自己有生存意志的话，坚持下去不是难事。” “唉，其实还是希望他能发挥他所擅长的。”林冬梅叹道，“我今天去前进大队的时候，牛队长那个高兴劲哟。如果有化肥给他们用，他们估计会更高兴吧。” 就在两人在那闲聊的时候，家属区那些挂在路灯下的有线喇叭开始发声了。 “各位工人同志，各位家属同志，下面播送工会最新通知……” “这就是提醒我们去捐款的广播吧？”林冬梅听到之后，问周晓道。 周晓点点头，“走吧，捐款活动在礼堂举行。” “你等我会，我换个衣服。”林冬梅连忙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 两人跟着人流来到礼堂，此时礼堂内是灯火通明。主席台上挂着“人人奉献一份爱心”的横幅，然后两侧的入口楼梯侧则贴着捐款的原因。 活动先是工会的人上台说明一下简单情况，然后就是那个被截肢的家长上来说明孩子的伤情和后续治疗的问题。 家长说到动情处，自然是眼泪流个不停，下面的女同志纷纷摇头叹息起来。 “冬梅，原来你在这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冬梅耳边轻声响了起来。 林冬梅一回头，原来是曹嫂子。 “曹嫂子你也在这里啊？”林冬梅有些意外地说道。 “我今天回了趟娘家，所以来晚了。”曹嫂子说道，然后指着身边的男人说道。“这是我男人，孔学军。” “孔大哥，你好！”林冬梅落落大方地问候道。 孔学军点点头，“林冬梅同志，你好！我听我媳妇说起过你，我也认识你的丈夫。” “孔哥啊！”此时没有说话的周晓接过话头，然后他对林冬梅说道，“孔哥可是战斗英雄！如果不是因为负伤，他还不会转业来我们这里呢。” “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我就是尽了我身为军人在职责。”孔学军摇头道，“我除了打仗，啥都不会。以后建设祖国还是要靠你们。” 就在大家说话的功夫，捐款就开始了。大家陆续排队上去捐钱，然后还有人在旁边唱名。 “这个不大好吧？”林冬梅低声对周晓说道，“捐多捐少不是大家的心意么？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捐是情分，不捐也是本分。现在让人在边上念名字和捐款额度，这不是逼人家多捐么？而且万一攀比起来怎么办？” 周晓也有些惊讶，他皱眉道：“以前捐款可没有这个唱名。” “是的。”孔学军性子本来就比较耿直，也对这种变相“逼捐”觉得有些不对。“周主任，我觉得你应该跟工会的同志提醒一句。大家本来是好心好意想来帮忙的，结果被这样一搞，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了。” 果不其然，还没有等到周晓上去提醒，就有人不满地喊道：“怎么着？这捐钱是不是还要规定最低额度？大家本来是来帮人的，可不是来被威胁的。我今天话就撂在这里了，你们爱捐就捐，老子不伺候！” 说完，那人转头就离开了礼堂。而在这人带动下，马上就有人跟了上去。结果捐款还没开始十分钟，大概一半多的人就走了，而剩下还有不少人在门口附近围观，大有风头不对就扭头便走的局面。 “同志们，同志们，我们不是那个意思！”负责主办捐款的工会同志拿着话筒，满头大汗地解释道，“大家听我说几句啊！” 可惜走了的人不想听，剩下的人也没觉得这个人解释了什么，于是选择离开的人就更多了。 “这可太尴尬了！”林冬梅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局面。 第282章 风起涟漪 “今天这个捐款活动实在是太丢人了！”此时在工会办公室里，负责人正恼怒地吼道。“这种捐款活动如果放在过去，那肯定是无数热心职工前赴后继地捐钱。哪怕是暂时手头没钱的，那是借钱也要帮助我们其他工人兄弟的。可是现在！” “其实这从某个侧面也体现了现在部分人的思想开始落后，我们应该督促这部分同志加快进步的速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温和地说道。 “小李啊，你是上级单位特意安排到我们这里的，你接受过更先进的思想教育，要不你来谈谈你的看法？”负责人似乎觉得这个小李说的没错，于是鼓励他继续说道。 “孙主任，我其实觉得从整个捐款活动层面来说，我们工会这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问题就出在一些人的思想出了问题，对我们唱名理解错误。事实上，我们的唱名更多是对我们自己工作的自我监督，希望排除外面部门对我们部门可能‘贪墨捐款’的怀疑。可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却被一些人曲解成对他们的道德绑架。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对捐款金额进行过质疑呢？捐十元，我们欢迎；捐一元，我们也欢迎。哪怕是只有一毛钱，那也是捐款人的爱心，我们同样对他感激。可偏偏有人阴暗地认为我们在搞什么阴谋，这件事就可大可小了。”小李认真地说道。 孙主任被小李这么一说，眉头也皱了起来。此时各单位的行政部门主要还是负责生产业绩，但是工会的考核那就是有关职工的思想工作了。如果真的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什么阴谋展开，那自己肯定是事后要被第一个问责的。 “小李，你对这件事的看法要马上形成一个报告，我明天会第一时间和站长严肃讨论这件事。”孙主任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可能要麻烦你加班了。” “这是我的工作，我义不容辞。”小李诚恳地说道。 孙主任点点头，“我看好你！有专业又有热情，更有坚强意志，我们基层单位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啊！” 周围的人听着孙主任的表扬，眼里都是露出对小李的羡慕。小李虽然是上级单位空降来的办事员，但是提拔晋升还是要看本单位的评价。空降干事很难获得本单位老人们的信任，所以他们的晋升往往比较麻烦。不过现在有了孙主任的表扬，小李的提拔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洗完澡的林冬梅躺在床上，阅读着今天的几份主要大报。看到周晓也洗完澡进来卧室，林冬梅将手里的报纸放下。 “你们捐款活动搞得这样虎头蛇尾，只怕工会那边的面子不好看吧？”林冬梅问道。 周晓点点头，“估摸着这几天又要开展全站思想教育工作了。最近这样的教育活动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了。” “影响到你工作了么？”林冬梅有些担心地问道。现在的调度工作可不像后世有电脑和人工智能辅助，一切都靠调度员的认真和负责。所以调度员的休息就非常重要，因此调度室那边也是严禁调度员疲劳上岗的。 “站里也知道调度室的工作有多重要，所以基本在我们这里就是走过场的。”周晓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扯不到你老公我身上。只不过站里这段时间估计又要起风波了，我们这几天在站里也太惹人眼了，所以我们得低调点。” 林冬梅虽然想辩解下，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她自己不也早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苟过去么？为了低调，她在矿里都没几个好朋友。除了在档案室的赵玲，就只有还在子弟分校的小魏老师了。 次日是工作日，林冬梅骑着单车赶去养殖场上班，而周晓则是朝着调度室走去。 火车站的调度室在火车站办公室的一楼最东侧，紧挨着站长办公室。这是为了方便如果有突发情况，站长可以第一时间赶来处理。而紧挨着调度室的则是火车站广播室，这也是为了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后，调度室可以第一时间通过广播室去安抚旅客等人。 周晓走上走廊，朝着调度室走去，然后看到张瑛微笑着从广播室走了出来。 “周晓同志，早上好！”张瑛没有在工作场所称呼周晓为“晓哥哥”，同时也保持了属于同事间的适当距离。 看到张瑛如此表现，周晓倒是对张瑛的态度转变了一些。“早上好，张瑛同志！没想到能在这边碰到你。” 张瑛所在的客运服务科因为是针对火车旅客的，所以办公室直接挨着候车厅，完全就是一墙之隔。而候车厅和办公楼这边是有个走道隔开的，互相来往并不是很方便，因此周晓才有些奇怪。 “我今天投了份稿子给广播室，他们说可以发表。”张瑛解释道，“我这边还有工作，就不和你闲聊了。” 周晓点点头，“我这边也要去忙了。” 两人聊完后，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 周晓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有值班调度员将一份简报递给了周晓。“主任，这边是最近8个小时的火车运行情况，今天上午会有两趟火车要在我们这边临时停车。” 周晓点点头，“你记得和扳道房那边沟通好，然后也记得给一份运营表给广播室。” 交代外工作后，周晓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看着各种手写纸条摆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纸条是涉及到红旗火车站的火车临时调度安排，同时按照重要和紧急程度分成了红纸、黄纸、蓝纸和白纸四个等级。周晓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根据这些等级不同的临时安排进行全天的火车调度，这需要他熟记红旗站的常规安排。因此，这对调度员的记忆力和计算力都是挑战。 就在周晓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火车站的有线广播开始播出一段轻音乐。火车站广播每天早中晚各播送一次，中午播出的时候就意味着午休时间到了。于是周晓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工作，准备回家。 “各位亲爱的职工、家属同志们，现在播送由客运服务科副科长张瑛同志所撰写的评论文章。” 第283章 静水流深 周晓平时很少有收听火车站广播的习惯，但是今天听到评论文章是张瑛主笔，便在路上边走边听起来。起先周晓还是有些诧异，但是随着评论的展开，周晓原本温和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加快了脚步，却发现林冬梅还是早他一步回到了家。 “不好意思，我今天工作有点多。”周晓微笑着道歉道，“我来洗菜吧！” “你将菜洗好，我这边已经淘好米，马上就可以煮饭了。”林冬梅将洗干净的米放进饭锅里，然后将饭锅放到灶头上。 “还好我们当时说要两个灶头。”周晓笑着说道，“要不然我们中午还真没那么多时间做饭做菜。” “是啊。”想到当时提要求时负责修灶师傅那惊讶的表情，林冬梅笑了起来。“那个师傅的表情，我现在都还记得呢。” 煤此时属于重要资源，虽然也有煤票，但是一般人还是一个灶头。如果两口子有人还不是城镇户口，那还要去附近的山里拾柴才够用。但是林冬梅现在还是红旗煤矿的职工，所以除了固定煤票之外还有职工福利，所以两个灶头倒还是用得起的。而且两人也就是中午做饭的时候才两个灶头，平时也就是一个灶头而已。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广播站好像在播送一条批评昨天捐款活动的文章？”林冬梅接过周晓洗好的菜，开始在砧板上切了起来。 “是张瑛写的。”周晓说道，“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她批评的是我们部分职工的思想落后和阴谋心理。” “不是吧？”林冬梅听完之后惊讶地问道，“这不像是一般的批评文章，她这是要搞事啊！” 周晓点点头，“你以为她下来是为了什么啊？” “你对她还真了解呢。”林冬梅酸溜溜地说道。 “这你也要吃个醋啊？”周晓笑着说道，“她下来之后，我就让孙平在省局那边打听有关张瑛的消息。今天我接到孙平的电话，然后才知道张瑛背后的人是谁。” 林冬梅听到周晓说出的那个名字时，那可是一脸震惊。这个名字可是在后世的历史书上出现过好几次，不过都是以负面人物的形象出现。 “不至于吧？一个小小的红旗站，哪里需要这种人物的关注啊？”林冬梅难以置信地问道。 “红旗站可是红旗矿往外输送煤炭的最重要渠道，而红旗矿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撑起了江南火电厂和江南钢铁厂的燃煤需求。”周晓小声和林冬梅分析道，“如果红旗站出了问题，那红旗矿的煤炭就没办法往外运，那火电厂和钢铁厂那边自然要出问题。而一旦这两家出问题，那个厂也肯定要受影响。” 周晓没有说出那个厂的名字，但林冬梅却立刻猜到了。这个厂直到后世也属于半保密的状态，之所以说是半保密是因为它的部分民用事业单独分拆成了后世一家非常有名的制造企业。但在这个时候，这家厂可是完全中央直属的，人家的产品可是保证国家安全的。所以即便是风波最乱的时候，那家厂依旧如世外桃源一般未受影响。但是现在看到这个布局，难道要起“蝴蝶效应”了？ 如果说林冬梅和周晓的讨论还很隐晦的话，那工会那边的讨论就要正式许多。 “小李同志，你听了中午广播站播出的评论员文章了么？”孙主任对小李询问道，“那个人是你授意的么？” 小李摇了摇头，“主任，我将报告提交给你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工会办公室。而且那位张瑛同志，我还真不认识她。” “那就有趣了。”孙主任嘴角浮上一丝浅笑，“不管她是猜到的，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都帮了我们一个很大的忙。小李，抽空去认识下这位张瑛同志。” “好的，主任。”小李点点头。 工会这边有许多理由可以与本单位职工接触，所以小李也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大的麻烦。 “小李啊，你的报告我已经和站长讨论过了，站长认为你的批评过于尖锐了。”孙主任露出遗憾的表情说道，“他认为我们大部分的同志都是善良的，昨天的捐款活动问题主要还是出在我们的组织问题上。因此你的报告被打回来了，不会在管理会议上讨论，更不会在职工大会上讨论。” “没关系的。我想站长肯定比我更了解站里的同志们。”小李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平静地接过了自己的报告。 孙主任站起身，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小李啊，我是很赞同你这份报告的，而且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你放心，站长只是认为你的报告过于尖锐，但是并没有对你本人提出批评。所以你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以后继续在工作里努力吧！” “我不会的。”小李说道，“主任，如果没有其他工作的话，我就回去办公了。” “去吧。”孙主任挥挥手。不过在小李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孙主任叫住了他。“小李啊，你会抽烟不？” “会一点。”小李回答道。 “那这条烟拿去吧！”孙主任将一条大前门丢给小李，“出门在外，别丢了我们工会的面子。” 大前门在此时算是一流的香烟品牌，再加上它的产地是京城，所以就成了很多人追崇的香烟牌子。也就说铁路系统这样四通八达的物流系统里还能让大前门送到红旗站来，要不然红旗矿的百货公司里都是长期缺货的。 “谢谢主任了！”小李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这是上面对自己的看重，也意味着自己提升的机会即将到来。 “去办事吧！”孙主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阅读起文件来。 小李胳膊下夹着香烟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有意无意之间，大前门的商标让大家都看了个够。 小李刚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隔壁座的人问道：“这是主任给你的？” 小李微笑着回答道：“主任让我在外面别丢了工会的脸面。” 一个似乎不是回答的回答让大家都沉默了。 第284章 日趋紧张 张瑛的投稿让整个火车站的气氛都变得微妙起来，哪怕是素来喜欢在家属区惹是生非的张老太太居然都变得安静起来。这样的气氛即便是林冬梅都感受到了，她也不由得开始关心起周晓的处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