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你别在意这些话，社会上有不少人就是红眼病。”林冬梅安慰道，“你mama肯定也没有想过要为了什么才毅然决然地做出那样的决定。只有那些心底阴暗的人才会拿龌龊的心思去揣测勇士，所以你不要介意。” 周晓点点头，“起初我是有些想不通的，后来渐渐也明白了。他们无非是嫉妒我过得好，所以才想让我心底留下些什么。我偏不如他们所愿，这才是对他们的最好回击。” 两人从墓园回来后，周外公和周外婆非常有默契地没有替任何与周mama有关的问题，只是让两个孩子早早吃饭然后去休息。 “傍晚的时候，你让周晓带你去公园里逛逛。公园里有湖，正是划船的好季节。”周外婆对林冬梅说道，“下次你们要是冬天来的话，我让周晓教你去滑冰。他小时候可是个屁孩子，啥都会玩。” 林冬梅听着周外婆絮絮叨叨地说这周晓小时候的趣事，直到周外婆自己的精神有些遭不住。林冬梅搀着周外婆去房里休息，然后就看到周晓从井里捞出一个竹篮。竹篮里有个圆溜溜的西瓜，此时被井水浸泡得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吃块西瓜消消暑，但可不敢多吃。”周晓将西瓜剖开，切了一块给林冬梅，然后又切了几块给自己及周外公、周外婆。剩下的习惯则是继续放到竹篮里，然后掉在井里。深井温度较低，算是天然的冷藏箱。 吃完习惯后，周晓又给林冬梅端来一杯温茶。“喝点热乎的东西，要不然晚上你肯定要走肚子。” 两人坐在天井葡萄架下的竹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 临近傍晚的时候，周外婆已经起床开始忙碌，周晓说要带林冬梅去划船，然后两人就离开了胡同。 周外婆家的胡同靠近海子，算是京城里比较两块的地方。此时京城的开发程度还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因此海子的面积还很大，波光粼粼。沿着海子有个公园，不过只要出示自己的工作证、学生证等身份证明文件就能进去玩。周晓和林冬梅两人不仅带了工作证，也带了介绍信，所以顺利地进入了公园。 现在的公园也没有多少景观迎检，绝大部分都是个野趣。唯一让大家乐此不疲地就是划船。这船不仅有传统的木舟，也有后世常见的那种脚踏船。周晓挑了个有顶棚的脚踏船，然后就带着林冬梅上了床。 海子的面积颇大，虽然管理员三番五次警告不要朝太深的水域去。但是来划船多是年轻人，谁会在乎这种警告？况且随行的肯定还有那种自诩善泳的男孩子，更加不愿意在女孩子或同伴面前丢了脸，因此好几艘船纷纷朝深水区域划去。 周晓和林冬梅两人虽然都会游泳，但也不敢托大。海子的水温和外面的气温可差了十几度，若是贸然下水定然会抽筋，因此两人只是沿着海子岸边慢慢地欣赏着景色。 就在两人享受着美好风景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呼救声传了过来。果不其然，那几个去深水水域冒险的年轻人翻船了。虽然随行的有会游泳的，但面对惊慌失措的落水者，他们反而被拖累了进去。会游泳其实和会游泳救人之间的差距可谓天与地的距离，因为绝大部分人一段落了水是不知道如何让自己冷静和让其他人冷静的。 “你赶紧到岸边，我游过去救人。”周晓说道。 因为是夏天，周晓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他脱掉外衣外裤并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就跃入水中了。林冬梅按照周晓的嘱咐将船划到岸边，通知了管理员有人落水的事情。好在这个公园有救生员，不多时就看到几个穿着泳裤的男生拿着浮板就跑了出来，然后就径直跳入水中。 海子的深水水域其实也没有多深，只是水底淤泥怪石颇多，再加上偶尔出现的暗流才让这里成为不少人溺水的地方。好在这次救援及时，除了少数几个年轻人喝了点水有些不舒服之外，其余人多是被吓到了。 就在这些人被救上岸的时候，急救车也赶来了。医生对几个情况严重的人做了检查之后，就吩咐带上车拉去医院继续检查。其余情况较轻的，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嘱咐他们去街道诊所开店感冒药预防下并叮嘱如果有啥反复就速来医院。 “这位同志，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公园园长握住周晓的手不断地感谢。要不是周晓第一个赶去安抚住落水者，估计去医院的就不止几个人了。 英雄总是受欢迎的，许多人都围在周晓身边鼓掌。 周晓颇为尴尬地笑道：“能不能让我先穿下衣服？” 园长此时才意识到周晓还只穿着个短裤，而且现在已经是夜风渐起，一身水的确有些冷了。 “还不给我们的英雄拿条毛巾过来？对了，再端杯热茶来！”园长连忙吩咐道。 这些东西在附近救生办公室里都有，很快就送了过来。周晓用毛巾擦干身体后，重新穿好衣服，然后接过园长递过来的热茶。 园长知道周晓的单位后，立刻表示会写一封感谢信过去。 一阵寒暄后，周晓终于脱身和林冬梅朝着周外婆的院子走去。 “晓哥哥？”此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周晓和林冬梅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少女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周晓。 林冬梅拿胳膊肘捅了下周晓，然后露出一个谜一般的笑容。 周晓则有些尴尬地问道：“姑娘，请问你是谁啊？” 少女见周晓回答了自己，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活泼起来。“我是张瑛啊！晓哥哥，你不记得了么？以前寒暑假你都会给我补课的啊。” “张瑛？”周晓似乎想起了这个名字，于是微笑地说道，“原来是你啊！几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你现在做什么呢？” 张瑛颇为自傲地说道，“我今年刚刚从铁道学院毕业！马上就要分配去工作了啊。” “那不错啊！”周晓也有些高兴，“不枉我那些年帮你补课！以后工作了可要更努力呢！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嗯。”张瑛点点头，随后她看了林冬梅一眼，怯生生地问道，“晓哥哥，这个女同志是谁啊？” “这位是我的对象，林冬梅同志。”周晓介绍道。 随后周晓又对林冬梅说道，“她是张瑛，以前我们胡同里的小姑娘。我寒暑假来外婆家住的时候，偶尔帮她补习下功课。” 林冬梅听完后，主动伸出手对张瑛说道：“张瑛同志，你好！我是周晓同志的对象，林冬梅。很高兴能认识你！” “你好！”张瑛显然对林冬梅有敌意，轻轻握了下手就松开了。“晓哥哥，我明天能来你家找你玩么？” 周晓皱了下眉头，“我要在家里陪外公外婆，可能没时间出门。” 张瑛神色暗淡了点，但随后又说道：“我也好久没看到周外公和周外婆了，我明天下午来你家做客，你不介意吧？” 既然人家女孩子打着看望自己长辈的旗号，周晓也不好拒绝，只好淡淡地说道：“那行，我回家告诉外公外婆一声。” 虽然张瑛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周晓却拉着林冬梅离开了。看到这对璧人离去的背影，张瑛的眼神里流露出嫉妒的表情。 “啧啧，你小时候就到处沾花惹草。”走了一段路之后，林冬梅打趣道，“说说看，你还有多少风流债是我不知道的？” “什么风流债？我和她可差了好几岁呢！”周晓摇头否认道，“而且当时我给补课的弟弟meimei可多了。” “那岂不是什么时候又要跑出来一个好meimei来看望外婆外公？”林冬梅酸溜溜地说道。 “你放心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周晓说道，“好meimei也好，乖弟弟也罢，他们以后找不到我们的。” “什么？你连弟弟也不放过？”林冬梅笑着问道。 周晓起先一愣，但随后想起京城里小时候听过的那些“兔儿爷”故事，顿时羞恼起来。 “林冬梅同志，看来我很有必要了解下你看的书籍内容了！”周晓说道。 “周晓同志，应该是你首先向我汇报下你的思想动态吧？你是怎么知道我所想的那些事？这才是关键吧？”林冬梅自然将黑锅反扣回去。 两人一边笑闹一边回到了周外公和周外婆的院子，然后两人说了公园救人的事情。 “救人是件好事，但是你不应该这么冒失！”周外公说道，“你应该和救生员一起行动才对。” “等救生员赶来，情况早就恶化了。”周晓回答道，“您放心，我对自己的情况很熟悉。” “善泳者溺！你要记住这句话。”周外公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警告了下周晓。 “我等会给你煮点姜茶，去去寒。”周外婆说道，“家里的药在哪里，你也清楚。万一夜里烧起来了，记得吃药。” 周晓自然是乖乖点头。 “对了，外公外婆，张瑛说明天下午来看望你俩。”周晓说道。 “张瑛？”周外公有些疑惑地看向外婆，见外婆也是一头雾水就说道，“她是谁啊？” 周晓介绍了下张瑛，周外公就冷冷地说道：“原来是胡同底张家三小子的闺女，你看着来往，我和你外婆没那个心思。” 第198章 绿茶妹 听到周外公如此不客气的回话，周晓和林冬梅都愣了下。要知道周外公给人的观感就是温文尔雅，而且周晓的记忆里也没几次自己外公发火的形象。 “你这老头子，不喜欢别人就冲别人发火，对着自家人甩脸色是怎么回事？”周外婆不满地批评了周外公一句，然后跟周晓和林冬梅介绍起张瑛父亲的事迹来。 林冬梅一听，这不就是风波年代里那些投机分子们的上位史么？只不过人家张瑛的老爸动手更早、下手更快。现在都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了，估计未来几年里只要他靠山不出事那就是更高的位置了。 “外公，这种小人咱们看不惯就别看，犯不着得罪他们。”周晓说道，“横竖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去了，那个张瑛也没啥借口再上咱们家门。” 周外公点点头，“明天的事情你看着办！你别跟她牵扯太深。” 周外公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林冬梅。 次日下午，周外公借口出门办事就离开了院子，而周外婆还是稍微张罗了一些零嘴儿和茶水。 饭后没多久，那个张瑛就堂而皇之地上门了。 按照一般人做客的规矩，通常下午做客会挑在两点到四点这个时段。一般这个时候主人家已经吃完午饭且午休好了，同时距离晚餐时间又比较远。这种吃完饭就上门的，除非是通家之好的小孩才会做。 “晓哥哥，我给你带来了新京酒店的蛋糕。”张瑛真的是人未到而声先至。 过了两分钟，就看到穿着一身嫩绿碎花连衣裙，用红绸扎着两只马尾辫、穿着黑色牛皮鞋的张瑛拎着一个小小的纸盒子走了进来。 张瑛先客客气气地跟周外婆打完招呼，然后将蛋糕摆在桌子上，对周晓说道：“晓哥哥，这可是新京酒店最受欢迎的蛋糕，要提前预定才买得到呢。” 老莫、新京和华侨是现在京城还在提供西式料理的三家酒店，只不过老莫主打斯拉夫菜系、华侨主打东南亚菜系，而新京则主打法兰西菜系。法兰西菜系里，糕点亦是一绝，所以新京酒店的西式糕点算得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珍贵吃食了。除了价格昂贵之外，没有特殊的供应票或专门单位的批条，你真的是连购买资格都没有。 林冬梅瞅了一眼，就是后世那种奶油蛋糕。只不过此时新京酒店的糕点还是照搬法兰西做法，那股子甜味熏得林冬梅都有点腻味。 “张瑛同志真的是太客气了。”周晓自己就是京城人，当然晓得这份礼物的珍贵性，所以他想婉拒回去。“你还是留给张叔张姨他们吃吧。” “这是我买给你吃的。”张瑛嘟起了嘴巴，“关他们什么事儿？他们如果想吃的话，自己去新京酒店吃好了。——晓哥哥，你赶紧吃，要不然奶油都要融化了！” “我一个人吃独食不大好。”周晓笑着说道，“外婆，厨房里还有多余的蛋糕碟么？拿四只出来吧。对了，我记得咱家还有一把蛋糕刀吧？” 林冬梅听着周晓的话，心底是乐不可支。她当然猜到张瑛拿这么贵的糕点前来拜访肯定有小心思。除了真的是喜欢周晓要表达自己的nongnong爱意之外，此外就是向周家和自己炫耀，彰显她的能力。只不过林冬梅没有料到周晓居然没有跟张瑛说过他家的背景，周外公和周外婆可都是在欧罗巴洲和阿美利加国留过学的。别说小小的奶油蛋糕了，只怕这两位年轻的时候连法兰西的代表糕点——马卡龙都是吃过的。 没多久，外婆就拿着四套糕点餐具出来了。蛋糕碟乍看之下是素瓷，细看才发现有不规律的银线纹路；而餐具则似乎是纯银打造的。周晓将蛋糕分成了四份，然后大家就细细品尝起来。 张瑛不敢将怒气撒到周外婆身上，于是就看向林冬梅，柔声柔气地说道：“这位jiejie，你大概是没吃过这个吧？” “嗯，没吃过。”林冬梅平静地回答道，“不过觉得味道有些太甜腻了。” “西方糕点就是如此，因为他们是要配茶吃的，茶水是可以解腻的。”周外婆笑着说道，“可惜我那些佛手柑红茶已经喝完了，要不然你配着吃就不会觉得腻了。” 听到周外婆这么平淡的回答，林冬梅在心底默默点了个赞。张瑛想在周家人面前炫耀的心机算是暴露了，而且还被周外婆狠狠打了回去。人家不仅吃过法兰西的奶油蛋糕，而且人家还知道如何吃才是最正宗的吃法。 “晓哥哥，你在江南省那边上班辛苦么？我听说你上班的那个车站只是个会让站呢？”张瑛丢了个铁道术语出来。 “不仅仅只是个会让站，毕竟除了一般客运业务和邮包业务外，我们最重要的业务还是负责煤炭外运。”周晓平静地说道，“所以，我们也算是一个四等站。要不然，我们的配置人员也没那么多。而且新矿区出来后，估计我们的运货量还要提升，未来升格为三等站也不一定。” “那晓哥哥要不要考虑回京城附近的火车站呢？”张瑛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可以找我爸爸想想办法。” “那就不麻烦张瑛同志和张叔叔了，我现在在红旗火车站挺好的。”周晓回答道，“而且我也已经决定在那定居，这次回去就会打报告了。” 铁道系统此时处于一个相对复杂的管理状态，不仅属于中央统管，同时还属军方管辖。因此像周晓这种牵扯到铁道修建和维护的工种是要类比军方管理，所以周晓未来谈恋爱和结婚都是要提交正式报告的。恋爱报告提交上去后，就会对恋爱对象进行审查，只有确定没问题才可以正式交往。如果未来情侣间闹点矛盾要分手的话，组织还会专门谈话来调解一番的。 周晓的回答让张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尴尬地聊了点话之后就借口告辞离开了。 “这个丫头心里不单纯。”看到张瑛离开后，周外婆冷冷地评价道。“周晓啊，这种丫头可不能招惹，要不然就对你和家里都是祸事。” “放心好了，外婆。这次我回去之后，组织也应该要找我谈话了。我会趁机提交恋爱申请，将我和冬梅的关系确定下来。”周晓回答道，“等冬梅年龄到了，我们就可以提结婚申请了。至于张瑛，我们人在江南省，隔着一江一河，她还能跑过来找我俩的麻烦不成？” “也是。”周外婆想想也是，人家张瑛可是张家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哪里舍得让她去南方吃苦？想到这里，周外婆笑了起来，“我这些日子收拾了点东西，到时候你记得给林冬梅的爸爸mama带过去。” “外婆，我在您这里是又吃又住的，如果还拿东西回去，我父母非打断我的腿不成。”林冬梅连忙拒绝掉。 虽然此时距离困难时期已经过去一两年了，大部分地区的物资供应都恢复了，京城更不是问题。但是接下来的风波年代里，很多地方都去闹了，压根无心生产，结果物资供应又开始紧张。周外公和周外婆现在基本是独居在这里，万一真的供应不上而出个好歹就真的是罪过了。 “这些东西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爹妈的。”周外婆也不好意思说太明白，“这代表我们这边的诚意和心意。” 林冬梅这才明白周外婆给的应该是订婚礼，所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又是一日过去，饭后林冬梅帮着周外婆收拾餐桌的时候，张瑛居然又来了。 这次张瑛换了一套妆扮，上身是嫩粉色的短袖衬衫，然后一套连身工业蓝的布拉吉裙子，然后裸足穿着一双塑料高跟凉鞋。头发全部散开，只用一个红色的塑料发箍压住。别觉得塑料凉鞋和塑料发箍很掉价，在这个时候，这可是堪比萝卜丁高跟鞋和蒂芙尼珠宝的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