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秋水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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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着头,再无所顾忌一般,笑着朝谢执,“我心悦你,” “十年,百年,想同你永永远远在一处。” 谢执是从二楼窗阁里跳下来捂周潋嘴的。 事实上,若是可能,他甚至打算用腰带缠上两圈,再在脑后绑个死结。 免得这呆子继续胡言乱语,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 周潋只来得及瞧见一袭红云落下,还未细看,眼前一花,人已到了身前。 掩在口上的掌心柔软,带着谢执身上独有的香气,木芙蓉似的腕子后,那双水墨画就的眉眼近在咫尺,含着鲜明的恼意,漂亮得惊人。 “闭嘴!”身前人恶狠狠地威胁,另一只手抬着,落在他颈间比划,“再胡说,” “把你脖子扭下来。” 手掌上方,那双眼一点点弯起来,盛了全然满溢的笑,亮晶晶地看人。 谢执动作微滞,眨了眨眼,不大自在地偏过头,掌心力道微松,声音低低补上一句,“不许再乱讲。” 周潋趁势抬起手,捉住那人细白的腕子,从嘴上移下,合在掌中,腕骨微凸,只盈盈一握。 “怎么就是胡说了,”他压低声,朝谢执凑近了些,“句句真心,” “阿执听得不够分明么?” 声音像落在耳侧,震得耳廓都微微发麻。 谢执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并不肯受他撩拨,一双水般的眼瞳瞪起来,凶得很,“你还说?” “舌头不肯要了吗!” 周潋腆着脸,同他耍无赖,“阿执喜欢么?” “若喜欢,就送予你。” “喜欢个屁!”谢执情急之下,连粗口都不自觉带了出来。 “撒谎,”周潋轻笑一声,捏着他的手腕,在脉门处很轻地拿指腹揉,揉得那一小片肌肤微微发烫,“前夜里,阿执明明不是这样。” 谢执:“……” 周潋笑着,耳语一般,悄声对他道,“阿执那时候乖极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明明喜欢极了……” 后半句又被忍无可忍的谢执抬手堵回了口中。 “你再多说半个字,我今夜就将你扔到山中去喂狼!” 眼前人连眼睑都泛起红,周潋适时住了口,微微笑着,又牵住了他的手腕,“不逗你便是。” “怎么还这样容易恼。” 末了,又添一句,“当真不要我负责么?” 他笑着,半真半假,月色下瞧不分明,“任君施为。” “你想得美!” 谢执格开他的手,长睫微微颤着,嚣张而落拓的漂亮。 “来日方长!” 待将手头事处理过一场,阿拂取来了绳子,他再同这厮算总账。 周潋拱一拱手,笑着行过一礼,“静候佳音。” “来日之前,不如先论明日?” “明日阿执想同我一道出趟府么?” 谢执闻听此言,倏地想起先前信纸上所言之事,不由得神情微动。 “出府做甚?” 周潋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半点端倪也瞧不出。 “无甚要事。” “不过是闷得久了,出去逛一逛。” “如何,阿执可愿同行吗?” 第85章 占便宜 次日一早,还是在寒汀阁前碰上了面。 周潋来时,被阿拂拦在院门口,显是事先得过了吩咐,笑眯眯将人往外头请。 “少爷迟些再来,我家公子还未用完饭呢。” “那倒巧。” 周潋从她身侧避过,没等阿拂留神,人已闪身进了院落,只留了声笑音在外头。 “我也未用,正好从你家公子这儿蹭一口。” 谢执在桌前坐着,正夹了箸虾仁往口中送,院子里的动静显是全听了进去,却不见什么动作。 眼前遮了半幅阴影,来人拉开了身侧的绣凳,大大咧咧地坐去他右手旁,依样使箸拣了虾仁夹。 谢执掀了掀眼,淡淡撂一句,“周家莫不是落魄了,连自家少爷都要往寒汀阁来贪口饭吃?” “这儿可没备了少爷的筷子。” 周潋拿食指并了并筷尾,在他眼前虚虚一滑,笑道,“没备么?” “那这是什么?” “一大清早,阿执也要睁眼说瞎话。” 他说着,拣了盘百合蒸龙眼,往谢执碟中夹了一筷,笑道,“补一补才是。” 谢执垂眼扫了下碟子,拿筷尾将龙眼拨了拨,滚去一边,自己拿调羹舀了匙红枣薏仁粥,慢条斯理地咽了,方道,“那双是喂猫使的。” “少爷抢了它的用具,它最记仇,只怕今日都不肯叫你安生了。” 周潋:“……” 他低下头,果真瞧见猫在桌下窝着,仰一张毛绒绒的脸,圆圆的猫眼盯着他手中瞧,连脊背上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显是气得不轻。 “你早知道……” 周潋搁了竹箸,瞧见对面人微微提起的唇角,那点被捉弄的懊恼平白散了干净。 “少爷莫冤枉人,”谢执眼底的笑意倏忽而过,手中调羹碰着碗壁,叮当轻响,“是谁手动得那样快,叫人提醒也来不及。” 他捉弄了人,显然心情颇好,还有余暇,朝周潋好心道, “左右那猫少爷也曾养过,少爷吃什么,它跟着吃什么。吃食都不分了,一副筷子也不算什么。” 讲着话,提箸的手指慢悠悠地在筷尾点了点,极得意的模样。 话音刚落,身侧便探了只手来,将他眼前那碗红枣薏仁粥连盏带勺一并托了过去。 “做什么?” “瞧着你动过的,”周潋捏着调羹,在碗中搅了搅,笑道,“总不会再有差池罢。” 说着,也不待谢执再开口,直接端了碗盏,几口喝了干净。 末了,好似故意逗人一般,将空了的碗底摊着,递去谢执眼前,偏要叫他瞧瞧看。 谢执:“……” 这人心智怎么似三岁小儿一般。 “喝你一碗粥而已,这般不情愿,”周潋笑着,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侧颊。 “谢阿执,这样小气?” 谢执偏头避过,没好气地调转筷尾,伸去敲他的手。 “灶下还熬着一锅呢,少爷若喜欢,不若拿缸盛了,运回去慢慢喝就是。” 周潋反手躲了,对上他微蹙的眉心,心下要笑,撩拨人的话不自禁地出了口,“不如阿执碗中的香甜。” 下一刻,手背上便真挨了一记。 “夸你也要挨打,”周潋捉了他的筷尾,轻巧夺过来,搁去一旁碟上,笑着替他又盛了一碗, “这般听不得好话?” “喏,赔你还不成么?” “这样好的话,谢执可担不起,”谢执瞥了他递来的粥碗一眼,纡尊降贵地接过,“少爷不如去讲与令尊听。” “兴许令尊听了,心中开怀,什么荒唐事便一并都没了,两下得益。” 听见这句,周潋面上笑意蓦地一顿。 停了不知多久,他收回手,像是带了几分无奈一般,低声朝谢执道,“你又知道了?” 他垂着眼,声音几不可闻。 “我原本……不想叫你知道这些。” “不算什么好事,听着又糟心,”他说着,抬起头,勉强一笑,“倒叫你觉着我没用。” 谢执抿一抿唇,捏着勺柄的手指微微捻了捻,“令尊的信昨日便送来了。” “信上书,”他回想着,嗤笑一声,“将有主母公子入府,叫我多留心你的动向,免得做出什么事来伤了体面。” “若是寻机,床榻之间,肯劝慰两句,若起了效,来日少不得我的好处。” 周潋捏在桌缘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手背青筋绷起,掌心被硌得发疼。 胸中淤积一口浊气,不上不下,噎得他一颗心都好似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