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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 第92节

    第九十五章

    谭昭昭不知为何, 蓦地转头看向了花瓶中插着的那束梅花,红艳艳的花瓣,叶片稚嫩娇弱, 有些起了褶子,像是美人憔悴般令人心一下揪紧。

    雪奴倏地站起了身,张九龄动作比她还要快,道:“你们在屋子里好好呆着, 我到前?面去。”

    谭昭昭此时的心情,奇异般沉静了下来?, 她跟着站起来?,拉住了张九龄, 道:“大郎, 带上剑, 无论是谁, 只要敢闯进来?, 先下手为强。过了这一关,再说以?后!”

    张九龄望着谭昭昭坚定的神色,眼?神同样坚定, 干脆地道:“好!昭昭, 你护好自己, 以?自己为重?,自己为重!”

    连续两遍强调自己, 到最后的声音太?过用力,已经发颤,谭昭昭如何能不懂。

    未尽之言, 字字皆是血泪。

    谭昭昭亦干脆利落应好,张九龄拿了剑冲出去, 她亦去拿了自己比较小巧,刃已经不那么?锋利的剑,给雪奴手上塞了把菜刀,将?眉豆乳母她们召集了起来?。

    千山与张大牛等男仆,已经随着张九龄去了前?院,后院就剩下与她们一群妇孺幼小。

    谭昭昭沉声道:“你们手上都拿上防身之物,若是有兵冲进来?,你们能逃则逃,逃不掉的话,能伤到对方一分一毫,就是赚了!”

    眉豆与阿满上次见识过一次兵乱,时隔多年,再来?一次,虽然慌乱,到底比上次要强上些。

    谭昭昭与张九龄皆在,比起上次她还在生产,几乎是束手就擒的状态,要好上百倍。

    雪奴紧跟着谭昭昭,拉着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小胖墩躲在门后,摆好姿势,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胖墩被吓住了,手紧紧拽住谭昭昭,带着哭腔问道:“阿娘,出什么?事情了?”

    在眼?下的时候,谭昭昭也没打?算瞒住他,道:“外面打?了起来?,你别怕,阿娘阿耶,还有雪奴姨姨都在,我们会护着你。”

    小胖墩哽咽着道:“嗯,阿娘,他们为何打?了起来?,过年也要打?吗?”

    高力士先前?还给她送梅花,毕竟是过年,那时候应当还是一片太?平。

    这时候开始过兵,应当是宫内出了事情,起兵应当是临时下的决断。

    谭昭昭还怀疑,今晚驱傩的人多,兵混在里面,是最好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调动兵马布好了局。

    不管何种情形,与上次兵乱不同,那时候的张九龄官职不显,还回了乡守孝。

    如今张九龄已官居尚书,无论谁胜谁败,张尚书府都比较显眼?。

    数次兵变,死伤的贵族不计其数。皇子公主?甚至太?子皆一样,沦为了刀下魂。

    谭昭昭听到小胖墩稚气的问题,心钝钝麻麻的,道:“因为他们皆贪婪,想?要争权夺势,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

    小胖墩清澈的双眸中,目露不解。

    谭昭昭用他能听懂的话解释道:“就好比你吃了两颗糖,但你不满足,想?要更?多的糖,拥有全天下卖糖的铺子。但是,糖只有这么?多,你一个人吃不完,你可以?分给别人,让别人听你的话。你手上的糖多了,听你的话也就多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胖墩小脸绷紧,神色若有所思,道:“阿娘告诉我,糖吃多了牙齿会坏掉,还会生病。他们为何要那么?多糖,难道没人告诉他们,糖吃多了不好吗?”

    任外面兵荒马乱,稚童仍然能带给人安心与温暖。

    雪奴放松了情绪,微笑望着小胖墩,谭昭昭亦不禁笑起来?,亲了亲他的脸颊,道:“糖就是我们心底生出来?的妄念,是最坏的东西,就是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也不愿意听。拿着糖,可以?去号令许多人,就像外面的兵,让他们去杀人放火。”

    小胖墩听得似懂非懂,又怕又倦袭来?,依偎着谭昭昭打?起来?瞌睡。

    谭昭昭一手搂着他,一手紧紧抓住了剑柄。

    小胖墩身上的暖意袭来?,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雪奴怔怔看着她,突然间,眼?泪就止不住地掉落。

    “九娘,其实我也不懂,他们为何要挥刀相向。九娘,你觉着,他们谁是好,谁是坏?”

    谭昭昭不假思索道:“雪奴,我们是普通寻常人,哪怕大郎是尚书,我们亦是普通寻常人。我们就想?安稳活着,能有尊严活着。我们不要站在权贵的角度去看事情,他们争的是江山社稷,并非是谁能给天下谋福祉。谁都一样,谁都一样!”

    随着她情绪的起伏,胸脯跟着起伏,小胖墩被吵醒,一下睁开了双眼?,迷茫望着她。

    “阿娘,他们打?进来?了吗?”

    谭昭昭鼻子蓦地酸涩,忙安抚他道:“没事没事,你睡吧,阿娘在呢。”

    小胖墩唔了声,贴着谭昭昭打?了个呵欠,安静地睁着眼?睛望着前?面的角落。

    叫院子里的火堆被水浇熄灭,廊檐下的灯也灭了,屋外一片黑暗,只有角落处,点着几盏巴掌大的灯,屋内被照得影影绰绰。

    马蹄声,吆喝声,穿过夜色,前?院,越来?越清晰。

    谭昭昭倏地紧握住了剑柄,雪奴也呼吸渐沉,调整了下握刀的姿势。

    小胖墩的手经不住拽紧,扯着谭昭昭的衣衫,往她怀里缩了缩。

    “别怕,别怕,阿娘在呢。”谭昭昭声音轻柔,一下下安抚着他。

    屋外,马仰天长嘶,伴随着兵丁的惨叫,含混听不清楚的吆喝。

    雪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看向谭昭昭,嘴唇直颤抖:“九娘......”

    谭昭昭亦心急如焚,打?斗声如此清晰,她也说不出宽慰人心的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小胖墩一下抱起来?,道:“阿娘将?你藏在箱笼里,你别喊,阿娘就在外面守着。”

    小胖墩呜呜哭了起来?,道:“我不要离开阿娘,阿娘,我怕。”

    谭昭昭厉声道:“你现?在别哭,哭了会将?坏人引来?。乖,阿耶在外面守着,阿娘与雪奴姨姨在里面守着,你乖啊,我们都守着你。”

    小胖墩乖乖缩在了箱笼里,谭昭昭拿起衣衫往他头上盖,他也不挣扎,只哭着道:“阿娘,你要好好的啊,快些来?找我,这里面好黑。”

    谭昭昭俯身亲他,郑重?地说好,她狠下心,将?箱笼盖子虚虚合上,转身大步来?到正?屋,与雪奴一起,一左一右守在了门边的角落。

    外面的打?斗声愈发清晰,惨嚎震天。

    谭昭昭鼻息间,仿佛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张九龄不知如何了?

    她靠着墙壁,眼?前?一一闪过,从初见他时,到如今的场景。

    他待她始终如一,心里有她,有大志,有天下苍生。

    谭昭昭在这时,好似初次认识他一样。

    清瘦的身躯,如何能承载那般多的东西?

    换作是她,早就该疯掉了吧?

    如今的他,义无反顾挡在了前?面,真正?替他们挡刀剑。

    像是初次翻越梅岭最危险崎岖的路时,他毫不犹豫走在了靠悬崖处,试图给她添加一道保护的屏障。

    雪奴忍不住惊惶,低声道:“九娘,大郎在外面,外面听上去情形好似不大好。大郎他......”

    余下的话,雪奴不敢说出口。

    谭昭昭似乎是说给雪奴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没人闯进来?,就是没事,我们要安静呆着,不能出去添乱。”

    雪奴紧咬着唇,嗯了一声:“若是大郎出了事,乱兵们应当打?了进来?。我们不能动,要好好守着。”

    谭昭昭思索片刻,悄然来?到了窗棂下,偷偷将?窗棂掀起一条缝,朝外打?量。

    天空黑漆漆,今夜的星星不知去了何处,只在乌黑的云层中,勉强有几颗发着微弱的光。

    睁大眼?睛看了一会,什么?都看不清楚。谭昭昭将?耳朵贴上缝隙,试图听得更?清楚些。

    可惜,除了叽哩哇啦的喊叫,与刀剑撞击的声音,她什么?都没听清,张九龄熟悉的声音并不在其中,千山与张大牛他们也没动静。

    雪奴与阿满,乳娘胡姬她们,不知躲在了何处,亦静悄悄寂静无声。

    听了一会,谭昭昭放下窗棂,重?新蹲坐着,压低声音道:“大郎与千山他们都没动静,没动静就是好事。”

    雪奴松了一口气,一下跌坐在地上,靠在墙壁上,道:“九娘,好累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权势太?过诱人,谁都不肯放手。

    这次若是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联手胜利了,以?后两人还会起争斗。

    好比一场杀戮游戏,最后活下来?者,便是赢家。

    至于在这场游戏中,牺牲掉的性命,有头有脸的贵人,名字会被记录一笔。

    其余的官吏与平民百姓,胜者忙着庆贺,他们则被彻底遗忘。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一万年,有兴许是一瞬间。

    谭昭昭听到屋外传来?了阵阵跑动的脚步声,她如弹弓一般弹坐起,紧握住了手上的剑,做出下劈的姿势。

    雪奴同她一样,举起刀,只要有人闯进来?,她便会毫不犹豫劈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谭昭昭屏住了呼吸,整个人绷紧得如拉到极致的弓弦,顷刻间就要疾射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了张九龄熟悉的声音:“昭昭,是我。”

    谭昭昭耳朵里嗡嗡响,一把扔掉剑,扑到门上,手颤抖着,摸索着门栓,叮里哐当打?开了门。

    张九龄立在门外,喊道:“昭昭。”

    谭昭昭一下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搂住他,手指尖触摸到一片温热滑腻,顿了下,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她恍然抬起手,借着微弱的光,看到手指一片猩红,颤声喊道:“大郎,你受伤了,伤到了何处?”

    第九十六章

    雪奴清楚闻到了血腥味, 她见谭昭昭已经没了先前的冷静,慌乱得都簌簌颤抖,这时她不知从何找到了勇气, 摸到火折子?,赶紧点亮了灯盏。

    屋外,张九龄拥着谭昭昭,一声声安慰她:“没事, 我没事,只?些?许皮外伤。昭昭别怕, 别怕。”

    声音呢喃缱绻,换作?平时, 雪奴定会取笑他们。

    此时, 她却莫名地想哭。

    在乱起时, 手无寸铁之人都如蝼蚁, 王子?公孙皆不过是rou体凡胎, 抵挡不了呼啸而来的命运。

    这些?,都是因为?那颗“糖”么?

    进了屋,张九龄在胡塌上坐下, 谭昭昭无声蹲坐在苇席上, 惨白?着脸, 手上动作?轻柔迅速,解开他的大氅, 外袍。

    灯光下看得更清楚些?,张九龄的深色衣衫上,湿了大片, 沾到手上猩红刺目。

    张九龄撩起左手衣袖,道:“昭昭, 就这点伤,别处都是不小心染上了血迹。”

    白?皙的手臂上,一道血rou翻飞的伤口尤其清晰,看上去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