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外
郁桃到平县去,是给母亲送药。 才下动车,远远就看到出站口闸机那有个美妇人站在那儿,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郁桃能有现在这身段,要拜母亲所赐,若不是因为癌症的折磨,郁mama美得更惊人。 隔着十几个人,郁桃招手喊:“妈。” 郁茜收到女儿的消息后,老早就起来把家里打扫一遍,提前做好菜保温,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到车站等。 母女俩拥抱在一起,郁桃下巴磕在母亲肩窝处,撒着娇连叫好几声“mama”。 郁茜爱抚地摸她的手,把人好好打量一番,“瘦了。” 郁桃不以为然,在母亲眼里,没胖十斤就是瘦。 回到家后郁桃先洗手吃饭,席间挑出一些有趣的事情和母亲分享,郁茜一边笑一边嗔她不好好吃饭。 郁桃咽下一块红烧rou,擦了擦嘴说:“妈,我吃完午饭就回去了,今晚有个话剧演出。” 郁茜心里有些空落落,但面上不显,“这么忙吗?你中午不休息会不会太累?” 郁桃说:“我在动车上睡就行了。” “前几天我碰到张阿姨,你还记得吧?她问我桃桃现在在干嘛,我说拍戏呢,张阿姨就让我给她推荐几部你拍的戏,我才想起我也好久没问过你工作上的事情了……” “妈,”郁桃打断她:“我……最近没接戏,专注拍话剧吧,提升自己。” 把埋在饭碗中的头抬起,看到母亲动了动唇,但不发一言,显然是把剩下的话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郁桃知道这话也唬不了母亲多久,当初眼巴巴地要进娱乐圈,戏都不唱了,可不就是为了挣钱,现在又说什么“提升自己”的鬼话,说出来自己都有些心虚。 吃完后她抢着洗碗,从厨房里出来时看到母亲手里捏着那三盒药。 郁桃漫不经心地说:“我回来就是把药拿给你的呀,按医嘱吃,不要漏。” 郁茜问:“这药你怎么买到的?” 郁桃说:“有朋友在国外,托了人家帮忙,在当地买很便宜的。” 话音刚落就闪身进了房间,在说谎一事上,她的演技太差,生怕再多说一句母亲就会看出她的不自然。 回到平京便直奔大剧院,今晚的公益演出十分重要。郁桃如今接不到什么大工作,营利性的话剧也不敢拍,来回就在一些公益演出里打转,都没什么知名度。 这次的主办方是国内知名度最高的基金会,演员里有不少大腕,她颇珍惜这次演出机会。 下午有其他表演,剧场门口一直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郁桃从侧门进去时,先驻足看了一会儿海报。 海报背景是朱红色的宫墙,天空涂成湛蓝,主演们挨个在宫墙前站开,姿态不一。 海报上竟然有她。 郁桃瞪大了双眼看右边角落的那抹荷藕色,虽然是镶边,但也令人觉得快慰。 化妆、对戏、排练,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晚上七点半开演前,她站在后台一侧,目光死死盯在观众席一处。那个座位的票,她送给周时桉了。 直到正式开演,那个位子依旧没人。 观众席暗了下来,人都隐在一片黑中,郁桃的心情也如此,无惊无喜,饶是有任何期待也隐去了。 最后一幕戏结束,一众演员皆上台鞠躬致谢,台下掌声雷动。 郁桃的目光掠过那空着的座位,又飞远去。 到后台换回便装,她正低头在包里翻着什么,便听到有人叫她:“诶,郁桃是吧?” 回头看,正是导演章媛。 郁桃答:“章老师您好,是的。” 章媛说:“你的表演很不错,台词清晰有力,情绪也到位。” 得到名导夸奖,郁桃心中涌起一阵愉悦,连忙抓住机会问对方要不要加微信。 问之前,并没抱有多大期待,但章导十分爽快地掏出手机扫二维码。 “谢谢章导,有机会再合作。” 章媛看眼前的小姑娘这么礼貌客气,有些意外。她从影多年,看演员的眼光最是毒辣,对方有没有天赋、能不能火,她合作过一次后就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郁桃属于有天赋的那类,之前排练时了解到她学过戏曲,还长着这么张脸,照理说,应该不会籍籍无名。 念及此,心中有些疑惑,嘴上也跟着客气:“当然,我有适合的戏就让你过来试试镜。” 郁桃连声说“谢谢”,又和其他演员寒暄了一番后才从后台出来。 从剧场侧门走到街道上,要先经过一条偏窄的小道,适逢有一盏路灯烧坏了,整条路显得有些昏暗。 才走出两步,就听到一道突兀的男声。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唐严出现在几米外。郁桃皱了皱眉,面上浮现一抹明显的厌恶。 转过头去时,那厌恶消失不见,瓷白的脸上看不出异样,嘴角拉起僵硬的笑,说:“唐总怎么在这?” 唐严脚步有些乱,走到郁桃跟前,显然喝了不少:“到这儿谈个事,出来透透气,就看到海报上印着你的脸了。” 郁桃往左边看,剧场边就是一栋三层木结构的小楼。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竟然有人建了座小会馆。 “那我先走了。” 话音才落,便立马感到有一只手覆上后背,上下摩挲着,又听唐严开口道:“金导其实对你很满意,上次试镜的角色很适合你,我对你很有耐心,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都不晚。” 郁桃抿着嘴不说话,侧身,向后退,动作快得对面的人没反应过来,剩下空中悬着一只手。 “你别给脸不要脸。”唐严突如其来变得狠戾,手往前伸要捉她的手臂。 郁桃用力掸开,把人推得踉跄了两步,周身酒味被风卷过来,她立即夸张地捏起鼻子,右手中指竖起,做出“fuck you”的口型。 唐严正想发难,动作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唐总,干嘛呢。” 两人这才发现二楼那站两个男人,开口的是左边那个,穿着黑色西装,一丝不苟。 右边那位单手斜撑着白色栏杆,上身着灰色薄外套,里面是白T,很是休闲。面容冷峻,却配了一双厉害的桃花眼。那双眼凝视过来,视线交汇一刻她诡异地心颤,复又平静,像是错觉。 又是周时桉。 郁桃撇过头,错开视线。身子退两步,和唐严保持距离,左手作梳齿状插入发中,梳了一梳。 唐严变了一副谄媚模样,探身往前,堆着笑招呼人,那黑色西装面上戏谑,提高音量说:“唐总,咸猪手可藏好,唐突佳人不应该啊。” 唐严赔着笑连道“是”“是”,瞪了郁桃一眼,转身回去了。 郁桃又抬眼去看,二楼只剩周时桉一个,他微倾着身,屈臂搭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眼神如刀一般,她觉得自己被剥了个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