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练嘴皮子

    煦风骤停，空余窗外院中枝头雀儿叽喳，闹得人心烦意乱。

    万二爷一发话，就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头也不得不买账。话音未落，茹芳就端着个空落落的托盘子识趣地退下了，一时屋里只剩万嵎纪殊二人，相对无言。

    纪殊垂眼看着那碟放在书案上的糕点，绿豆糕，核桃酥，芝麻片，杏仁饼，各色各样，也算精致了。可他不欲多看，收起目光，拂了袖子便要走。

    万嵎拦在他身前，皱眉道：“不过两样小玩意，她是好心，你何至于如此。”

    纪殊冷笑：“是不至于如此，一边是生身母亲，一边是梦中情人，就算是在一个丫头面前，你也当然不愿辜负她们。”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说话。阮荣伤了你，怡棠给你赔礼，都做到这份上了，倒是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万嵎提高了几分声音，颇带了些质询问罪的意思。

    纪殊偏过头，死死咬唇不语。瘦削的侧脸上，神色渐显惨白。

    万嵎见他脸色不对，想起孙大夫说的，纪殊身子比常人更气血薄弱些，胎气又尚未坐稳，孕期忌怒躁悲郁，因此语气又不得不放软几分，不再与他吵，好言相劝道：“我知道你心有不平，也知道你嫁进万府受委屈了。可你也不该拿别人的好意来撒气，这要是丫鬟出门乱传一气，一而十，十而百的，对你岂不是更不利。”

    “总之无论如何，我纪殊在这府里就不配有个好名声。”纪殊仍偏着头，目光望着窗外，丝毫不去看万嵎，语气里却有些不易察觉的哽。

    万嵎深深呼一口气，走上前一步贴近他，稍稍弯腰低头，前额抵着纪殊的额，两手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过那双漂亮的凤眸被泪水染红的眼梢，柔声哄道：“瞧你说的这话，可不就是常人所谓‘一孕傻三年’？你是名正言顺的二夫人，你的名声也就代表万府的名声，有我在，谁敢说你不是？”

    纪殊吸了吸鼻子，拍开万嵎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又转过身去背对他，一副还在闷闷赌气的模样。万嵎失笑，拿起桌上一块绿豆糕往纪殊嘴边送，道：“再哭，你腹中的儿子就该笑你了。来，让咱们儿子也尝尝看他表姑这手艺怎么样。”

    纪殊有些脸热，但仍是躲开了那块绿豆糕，小孩子似的不耐烦道：“我才不吃。”

    “你吃一块，就当是原谅我鲁莽了。”万嵎一手松松环住纪殊的腰，掌心覆在他日渐温厚的小腹上，又将那块绿豆糕衔在自己嘴里，凑近纪殊的脸，口齿不清地哄着说：“给我个面子，嗯？”

    “你、你……白日青天的……”纪殊被他气得破涕为笑，面上也端不住了，又是急又是羞又是气，“你快放开我！要是让丫头看见了该成何体统！”

    万嵎固执地搂着他不放，二人的脸越靠越近了，纪殊对上那双极为认真的眼，也不得不屈服，红着脸凑上去吃万嵎嘴里那块糕点。

    原本他只想咬住外面的那部分也就完事了，小心翼翼不去碰万嵎的唇，却不想自己一靠近，就被万嵎扣住后脑勺重重吻过来，一块儿绿豆糕在唇舌缠绵交锋间渐渐化了，糖粉混着津液吃进肚里，好似比正常的吃法都要甜上几分。

    大白天里，两人就这么分着吃完了一块儿糕点，屋里春光都要比屋外明艳三分。

    直到纪殊快要喘不得气了，粉拳急急地垂在万嵎肩膀上，这个堪比登徒子的万二爷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放开。几缕银丝垂落，万嵎轻轻扣住纪殊的下巴颏儿，静静看着他双颊绯红还小喘着气，目光反复描摹那泛着嫩红水润润的两瓣唇，忽觉自己心跳已是声如擂鼓，亦如雷鸣，想说的话到嘴边都忘得一干二净。

    倒是纪殊先反应过来，狠狠抹了抹唇，虽脸颊上两朵盛放的红云还未消退，神色却已然恢复成往常那般清清冷冷，漠然道：“将军花招真是多，想必先前没少像这般和阮姑娘练嘴皮子吧。”

    事情倒也未必如此。万嵎虽然和这个小表妹暗自相许多年，但都紧紧遵循先贤教诲，发乎情，止乎礼，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差不多也只有拉拉小手看看星空谈谈人生罢了，并无任何逾矩之举。

    万嵎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