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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的年三十儿

    那次房檐下打篮球的短暂经历虽说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户外运动,但的确让黎姜有了些好转。他已经可以从房间中走出来,在天气好的时候蹭着屋檐晒晒太阳,阳光不刺眼的时候玩会儿篮球。

    就这么一些简单的活动,也使得黎姜虚弱的身体状态有了极大改善,脸上逐渐能看到红晕了,嘴唇不再那么苍白,吃饭也多了起来,有时候还会跟路眠雨抢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rou。

    只要黎姜想吃,路眠雨都不介意把自己身上的rou割下来给他,跟他抢也只是担心黎姜活动少吃多了不消化。

    “你再吃噎死了!“ 路眠雨用筷子死死按住盘子里最后一块糖醋小排。

    黎姜每次都不还嘴,只是委屈巴巴地瞅着路眠雨然后手底下暗暗使劲儿往自己碗里拨拉。

    “行行行吃吃吃吃吃得半夜肚子疼你就消停了!” 路眠雨最受不了黎姜那样的眼神,每次的结果都是妥协。

    妥协之后又后悔,这要是真撑坏了可咋整,毕竟前段时间黎姜还只能塞进去俩去了皮儿的素包子。

    “姜儿,那咱一会儿挨着房檐儿散会儿步行不?” 路眠雨又贱嗖嗖地去好脾气地哄人家。

    黎姜嘎吱嘎吱嚼着排骨,右手食指紧紧戳着左手掌心向路眠雨示意。

    “对对对我保证紧贴着房子外墙绝不往远拽你。” 路眠雨现在解读黎姜的表情手势极其精准。

    黎姜这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路眠雨的确尝试过偷袭,在黎姜躲在房檐下面小范围活动的时候一把拦腰抱起朝着宽敞的大路和阳光底下飞跑,黎姜嚎叫得跟杀猪似的,路眠雨害怕把戍守边疆的人民解放军都能给惊动了只得又扛着黎姜飞快地往回跑。

    黎姜的音量就是个抛物线,在离屋子最远的地方达到最顶点,然后越返回越小声,当路眠雨把他重新放回屋檐下时精准地降为零分贝。

    “你嚎啥啊!” 路眠雨气得都头晕。

    “你想把我扔了。” 黎姜撅个嘴看着路眠雨的脸色试探着辩解。

    路眠雨咬牙切齿半天说不出个话来,跟个傻子讲道理真是徒劳。

    黎姜见路眠雨表情狰狞地瞪着自己马上态度就软了下来。

    “别把我扔了,外面都是坏人,我只能藏在这里,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我都可以改,你把我扔出去他们都会骂我赶我走的,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黎姜低着头去拽路眠雨的衣角。

    路眠雨发现了黎姜的一个功能,就是无论他拽哪儿,都和拽yinjing是一个效果,能让路眠雨瞬间勃起,全身僵硬,只有心会软下来。

    “不扔姜儿啊,咋会扔呢,姜儿这么好。” 路眠雨流着口水又扛起黎姜往屋里床上飞跑。

    从那以后路眠雨就不敢硬拽着黎姜往远走了。每次散步都是紧贴着屋子外墙,走到头再拧身一百八十度走向另一端,来来回回鬼打墙似的。但起码黎姜不会撕心裂肺地嚎叫了。

    在路眠雨每日风雨无阻溜娃似的精心放风下,黎姜在年三十儿那天已经可以吃下大半只烤鸡了,人也结实了些,起码从面儿上看起来的确健康了不少。

    路眠雨喊黎姜出来卸年货,黎姜也不走远,就站在屋子门口帮忙往里挪。路眠雨从车里一趟趟拎出来,黎姜再一点点摆放进屋子里去。鸡鸭鱼rou烟花爆竹的,路眠雨置办了不少。每次看到黎姜撅着屁股抱着年货的忙碌身影,路眠雨就打心眼儿里觉得暖和,仿佛这人间百味已经缩小到了眼前的一个屋子,喜怒哀乐都装下了。

    “姜儿,开心不,和我一起过年。” 路眠雨抱着黎姜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这里是远郊,行人罕至,尤其是三十儿晚上,更是寂静。

    “开心。” 黎姜是真得开心,搬年货劳动了一小会儿,脸上红扑扑的。

    窗外的黑夜让整个世界都隐没了,再也没有那些对他不友好的过往了,他就缩在路眠雨怀里,将自己的一切交由路眠雨掌控,换那内心最后的安全归宿,不再漂泊辗转被人嫌弃陷害欺骗。

    “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去放烟花?” 城里面不让放,这里荒郊野外的,没人管,想放多少都可以。

    黎姜点头。无论路眠雨说什么他都点头,只要别把自己扔出去就行。

    饺子刚吃了没两口,路眠雨的手机就响了。

    “cao,我爸妈。” 路眠雨有些意外。为了避免麻烦他早晨出门采购的时候专门给老两口拜过年了,他爹也明确告诉他人多口杂千万别回来过年,让人看到这一家子经济犯又聚在一起对路眠雨现在的生活不好。

    “姜儿你先别说话。” 路眠雨躲进了一个角落。他爹妈是在法庭上见过黎姜很多次的,要是让这俩人知道了自己现在和黎姜在一起,估计先得被养出来的儿子是个基佬这个事实给气死,然后在知道了基佬儿子的对象就是把全家送进监狱的仇人后再掀棺材板出来打人。

    路眠雨想戴上耳机,又怕黎姜多心,慌乱之间接通了视频。

    “哎呀上午不是都给你们拜年了么!” 路眠雨立马先发制人。

    “死兔崽子你要造反啊!” 他爹隔着屏幕骂,却在注意到路眠雨所处的简陋环境时又忍不住关心了起来。“你这是在哪儿呢?黑乎乎的破屋子。”

    路眠雨也想把黎姜带回到自己在市区的房子里面舒舒服服住着,可黎姜死活不出这仓库啊。

    “哎呀这……情趣酒店么,走的就是监狱风。” 路眠雨随口胡扯,反正他这一套都是从他爹那儿学来的。

    “哼,过年还不消停。” 他爹嘟囔了一句。“你啥时候正经娶个媳妇儿啊,我们也算是放心了。”

    “呦呦呦路进步你这是咋了!谁当初教导我说大好年华不要放在围城里度过,尝遍人间美味才是正事儿!等肾亏了再结婚也不晚。” 路眠雨梗着脖子跟他爹顶嘴。

    “那不是以前么,现在咱家经历了这么大变故,不得不多想一些身后事啊。” 路进步的叹息被电信号扩大了之后在屋子里面回响。

    也回响在黎姜的心头。

    路眠雨敏锐地捕捉到了黎姜黯淡下来的神情,马上试图岔开话题。

    “哎呀大过年的说这。我妈干嘛呢?咋没见人。“

    “乡下湿冷,你妈的关节病又犯了。“ 他爹还在叹息。

    “那你们多买点电暖器除湿器啥的啊,房子翻盖一下加两层保温层啊。“ 路眠雨满口袋翻找耳机,才想起来忘在了车里。

    “搞得动静大了又被人举报有经济问题,对你影响不好。“

    说来说去绕不开这个话题。路眠雨有些不知所措。

    更加坐立不安的是黎姜,他扭头四处张望着。路眠雨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在定位墙角,马上又要犯病往里钻了。

    “我不怕啥影响不影响的,你们好好过就行。“ 路眠雨有些着急地想要结束对话。可他爹却把这理解为了路眠雨的不珍惜不耐烦。

    “你不怕影响我们怕!你这一摊是我们死活保下来的,也是咱家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了,不能再有闪失了。“

    “大过年的不说这些,我现在好好的呢。冬天乡下不好过你们就出来到市里偷偷开个宾馆住一个月,谁知道你们是走亲戚了还是去哪儿了。“

    “说的容易,偷偷?哪儿有不透风的墙!“ 路眠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打断了。视频里沉默了几秒。

    “哎扯远了,打电话来就是看你年夜饭有没有好好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凑合。“ 他爹主动缓和了气氛。当父亲的总是不善言辞,少说一句怕儿子任性堕落,多说一句又怕给孩子造成心理负担。

    黎姜是羡慕的,也是愧疚的,自己没有好爹娘,就要把人家一家人搞得支离破碎。

    挂了电话,路眠雨一把抱住钻墙角的黎姜。

    “姜儿咱不进去啊,咱坐好吃饺子。“

    “我是坏人……“ 黎姜扭头看向路眠雨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你不是坏人,你当初也没有做错,证据都是法院审核的,你要是错的庭审也不能通过啊,别乱想了姜儿。“

    “你打我吧……“ 黎姜抓着路眠雨的手往自己身上打,路眠雨又想挣脱又怕劲儿使大了弄疼黎姜。

    想一想两个多月前抓到黎姜的时候,路眠雨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恨不得当场掐死他,这会儿却是捏一下手腕儿都怕留下个红印儿。

    “姜儿不闹了咱不闹了。” 路眠雨试图安抚黎姜的情绪。“你听话不?”

    黎姜果真安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咱们出去放烟花,就这家门口不走远,好不?把烟花的照片拍下来发给我爸妈,他们看我过年这么热闹也会开心的,行不?“

    年三十儿没下下来雪,空气倒是湿冷得紧。黎姜裹着毯子坐在屋檐下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烟花。

    烟花在漆黑夜空中绽开的时候,那一片光亮就成了世界的全部。由着它盛放,由着它凋谢,热闹也是它,灭亡也是它,却也只有它,能照亮眼前的绝望。黎姜望向了路眠雨。

    恰好路眠雨也扭头看向了黎姜。

    黎姜眼里有久违的宁静。不再那么战战兢兢躲躲闪闪。

    原来姜儿喜欢看放烟火啊。

    那天路眠雨在寒风中手舞足蹈地为黎姜放了一个多小时的烟花,恨不得把自己也点了窜上天凑个数让黎姜多笑一笑。

    夜里没睡多久路眠雨的关节就开始疼。他想要站起身躲开却疼到连地都下不了,只好忍着不出声,尽量不要翻来覆去影响到黎姜。

    黎姜还是醒了,路眠雨有一丁点儿动静他都能感受到。他似乎已经成为了路眠雨的一部分。

    “我去给你拿药。“

    黎姜要起身却被路眠雨按住了。

    “药吃完了。我忘了买了。“ 这屋子的取暖不如市区的房子,越是阴冷关节疼得越厉害,路眠雨的止疼药比平时消耗得快得多。

    “没事儿,姜儿,我抱着你一会儿就不疼了。“

    的确是这样的,只要黎姜在自己怀里,路眠雨觉得就是天大的难处都能熬过去。

    黎姜紧紧贴着路眠雨躺着,不停地用手帮他揉搓着关节。

    “监狱里面落下的病吧。” 黎姜的语气不像是在询问,更多的是愧疚与道歉。

    路眠雨听不得黎姜这样说话,心碎得比身体都疼。

    “监狱里面好着呢。“ 他抱紧了黎姜笑嘻嘻地讲述,讲一年一度的监区文艺汇演,讲老肖怎么跟狗熊一样跳舞,讲狱友们如何排练尴尬死人的诗朗诵。

    “那你呢?你也表演节目吗?“ 黎姜问。

    “我是积极参与争取良好表现减刑的,但是他们都嫌我唱歌太难听求我闭嘴,说我只要能安安静静当完观众就给我记功。“ 路眠雨一边疼得倒吸凉气儿一边哈哈大笑,听起来多少有一些神经错乱。

    “我灌好了的,你去买年货的时候。“

    “嗯?“ 路眠雨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吓了一跳。

    “你cao我会不会抵消一些关节疼?” 黎姜问得很真诚。

    “姜儿,这会儿……真得硬不起来。” 路眠雨把脸埋进了黎姜的手肘。“太疼了,真的,胳膊和腿,都疼。”

    黎姜感觉到自己胳膊上湿了。

    路眠雨心里是温暖的,他哭只是因为第一次有枕边人这样心疼自己,尤其是这枕边人还是心上人。

    而黎姜却被悔恨淹没。自己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啊,渴望被收留,得到一颗真心,却不问问自己究竟凭什么,毁了路眠雨的家庭与事业,把他送进监狱弄得一身伤病,还奢望什么感情什么爱。

    为什么自己把所有的付出都给了宋琪,对路眠雨就只有索取。

    这一个月以来黎姜的脑子总是混混沌沌的,清醒的时候不多。尤其是这几天,只要稍作些思考就会头疼。

    他眼皮儿沉得厉害,脑袋里像是被人扔进了块石头压住了大脑无法运转。他知道自己很快又要陷入那傻呆呆的状态了。

    要想得到真心,就要先付出。要主动试一试,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黎姜在昏睡的边缘一遍遍重复,强迫自己记住这几句话,哪怕记不得是为什么,但一定要记得为路眠雨多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