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为主角，危机总是如影随形

    “好阿瑛，他们说你能化灵了，快出来见见我罢。”

    “哈——”打个哈欠。

    迷迷糊糊醒过来。

    这一觉似乎睡得有些久。

    “好阿瑛，有些日子没来见你。你既能化灵了，快出来叫我看看罢。”

    灵狰儿蹲在我面前，一直碎碎念。

    我望着身旁的一叠衣衫，有些发愣。

    哈哈哈，好痒。

    灵狰儿竟拿他的头发戳起我的嫩叶儿来。

    出去麽……

    “阿瑛为何不肯出来？你，你可是恶我？你从前，便不会这样避着我。”说着说着，灵狰儿眼里渐染上红色，竟似要哭了一般。

    “你莫要哭……我，我脑子有些糊涂。以前的事，我不记得的……我，我不知道以前……”看见灵狰儿凄凄的样子，我心里也不知所措起来。

    “你快出来叫我看看罢，我便能安心了。”他捏住我的叶子，放低了声音继续央道。

    那声音还在沉睡……

    或许我出了去，也会叫他更轻松一些。

    “那你转过去，不许偷看。”

    他果然立刻便转了身去，埋着头去拉扯其它花草。

    我听见哀嚎声一片。

    我尽量放轻手脚，从茎叶里探出身体，去捡那一旁放着的衣衫。

    那晚那师尊分明叫我吓走了，第二日他却又过了来，手上捧着一团叠碧色的东西。

    他将那叠碧色放在我身边，抚了抚我叶道：“下次出来玩时，将这衣衫穿上罢。莫叫，莫叫旁人看去了。”

    他说完便又转身离开。

    我只闭眼打瞌睡。

    过一日醒时，身旁的衣衫已换了一套。

    又过一日，仍是一套新衣。

    “哈——你若想穿，便出去穿罢……”那声音又响起，合着懒懒的哈欠声。

    “谁说我想穿了。哈——”我也学他打哈欠。

    “若不想穿，你将它巴巴地望着做什么……”

    “……”

    “傻小草，若不要出去，便陪我好好睡一觉罢。这些日子陪你醒着，实在疲累得很。”他声音确然十分委顿的。

    “若……若我睡了，他不知道，还一直往这里放东西可怎么办……”

    “哈——那你便穿上一穿，又如何呢？”他声音更弱，显已难以支撑。

    我看他实在辛苦，便也闭上眼，叫他能好生休息。

    我终于弄明白，他原是和我一起，宿在这棵碧草中的。

    “阿瑛，可好了？”灵狰儿的声音传来，听着有些闷闷的。

    我将那衣衫胡乱裹在身上。

    那师尊说不要叫旁人看去，我亦不知到底如何才叫不让旁人看去。

    “好，好了……”

    灵狰儿转过身来，眼里有些惊讶，也有些落寞。

    我有些窘迫。

    “很难看麽？”

    “怎会？阿瑛怎样都好看！”

    果然穿错了罢……

    手却猛然叫他牵住。

    “阿瑛，这些天可闷坏了罢，我带你去玩！”

    他将我抱进怀里，眨眼的工夫，我们已身在云雾里。

    那片坳地渐离我远去，坳地中的那棵碧草，也渐渐隐入到那数不清的花草中，再辨不出。

    我的心里便生出一些怅然。

    我原是，那般不起眼的。

    但欢快的云雾精灵很快叫我将一切都忘记了。它们自团在一起，自在地飞舞，有时故意扑到我脸上来，有些冰凉，但却柔和。

    灵狰儿带我越过了许多山头，也看了许多河流、湖泊。我羡慕地将他望住，不由道：

    “你，你好生厉害。”

    他面上显出得色，又很快将那得意敛住。他回望向我，眼里却有一丝悲意。

    “阿瑛，你若喜欢，我每天都陪你出来玩。这世间……有许多漂亮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将它们都看遍，这样，你就不会记得不开心的事情了。好不好？”

    “好呀！”我笑道。想了一会儿，我又道：“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嗯。”他的声音又有些闷。

    他带我落在一棵卷着灯笼般叶子的树上，伸手便摘了一个果儿给我。

    灵狰儿的臂膀十分有力，胸膛也宽厚，方才靠在他身上，我便有些晕乎，如今又捧着果儿慢慢咬，真真叫我心中十分熨帖。

    脚下不远还有叠叠飞瀑，亦有顽皮的苍鹰从瀑前掠过。

    真真好不自在！

    天边织出灿烂的红霞时，我开始耷拉眼皮。

    一定是果儿吃多了。我心里想着。

    我拿手去扯灵狰儿衣袖，向他道：“我们回去罢，好不好？”

    “嗯。”他轻声道。

    一刹那的工夫，我已教他抱在怀里，眼前又是云雾精灵在欢跑嬉闹。

    天色尽暗时，灵狰儿带着我落在了滋养着我本体的坳地。

    一抹孤独的身影，就那般站在月下，在地上投出长长的阴影。

    “你回来了，可玩得开心？”

    他那般望着我，一动也不动。我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慌张，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只能愣愣点头。

    灵狰儿似乎极不愿看见他，粗声粗气地道：

    “昆仑莫不是要破落了，怎的掌门有这许多闲工夫，整日的到处乱转。”

    那师尊却不回话，仍只望着我打量。

    我叫他看得愈发局促，干脆挣脱开灵狰儿的手，一股脑钻回碧草里。

    灵狰儿手上还捉着我方才的衣袖，十分呆愣的样子，看着叫人好笑。

    我抖了抖叶子，向他打招呼。他或许是听到我的笑声，也将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向我道：“阿瑛好好休息，下次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好呀！”我将叶子又抖了抖，叫他知道，我很欢喜。

    也很感激。

    灵狰儿走后，那师尊却仍留着。

    他弯下身来，将我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捡起。

    那十分认真的模样，在月华的映照下，披着满身的银辉，显出许多落寞。

    叫我心中难受。

    我……我穿了他的衣衫，竟连“谢”也不曾讲过……

    方才，他不会，是在等我罢……

    可我也不曾与他讲话，便这样躲起来了……

    若，若明天他还来，我，我一定向他道歉！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竟一夜无眠。

    才不是因为我等了一夜！

    但他踏着晨辉而来，将手上东西放在我身边时，我心里怦怦乱跳，脑中轰然作响，竟连身在何处，一时都分不清了。

    我趁着四下无人，又悄悄从碧草中探出形来。

    今日我将来来去去的师兄师弟们看了个仔细，总算有些明白这衣衫该如何穿着。

    可待我将这层层叠叠的衣衫摆弄分明，已经又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方才还聚在心中的勇气，此刻又消散无踪。

    我看着那师尊常来的方向，只想一想，便脸上发烫。

    还……还是再等等罢……

    灵狰儿还没有来。我想起昨日看到的风景，　心中生出羡慕与躁动。那许多美丽的地方，不知置身其中时，会是什么模样？

    我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寻去，渐远离了那片我熟悉的坳地。

    一路上，确叫我见了许多奇美的花草、古树，但我心中的不安，却也愈发强烈起来。

    突如其来的野兽嘶吼，几乎要将我灵魄吓得散去。

    我回过头，便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已立在不远处。那双眼那样攫住我，仿佛，想要将我吞吃入腹一般。

    我吓得头脑昏然，转头便要逃跑。但那野兽那般迅速，几乎立刻，我便叫它扑倒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它张口又是一声巨哮，巨掌挥下，却是将我衣衫撕了粉碎。

    胸前一股凉意，我的身体已尽露在了它眼前。

    一股滔天的恐惧忽然尽涌入我脑中，我连呼救也来不及，便全身发起抖来。

    它粗粝的舌触到我肌肤时，我心中猛然一痛，口中涌出腥物。

    “阿瑛——！”

    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

    身体叫人拥进怀里。我抬头望去，便瞧见那样的一双眼，那眼里的惊慌与恐惧，叫我有些不忍。

    我努力抬手，想抚一抚他的脸庞，叫他不要害怕。

    但终究还是失了力气，闭了眼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