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被磨折也是自然（上）
“宸哥，哈根达斯你要哪种口味的？”陆宸刚下戏蒋一晨便凑了上来，手里还推了一大个冰淇淋车——小祖宗和他的粉丝都出手阔绰，三天两头给剧组买各种吃的喝的送豪华应援，美其名曰他作为新人还得多谢前辈们处处关照。而蒋一晨的用心显然没那么单纯，剧组上下都看得出来他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讨陆宸欢心，粉丝们一片美意全被他拿来借花献佛了，而这佛多数时候还不大领情—— “我就不吃了，最近胃不太好。”陆宸看看满车冒着凉气的雪糕又看看站在一边给他递水的粱驰，再眼馋也只能选择微笑着睁眼说瞎话——初夏的天已经有些炎热，何况还成天被塞在厚重戏服里，他保温杯里装的都是冰水。 无奈他说瞎话的样子在蒋一晨眼里都是迷人的，明明漏洞百出也不会追究，只是犹不甘心地问：“雪糕不能吃的话，宸哥你要不喝奶茶吧？有常温的。” “我戒糖呢，不像你们年轻新陈代谢快，再吃戏服都穿不上了。” “瞎说！你身材最好了。”蒋一晨说着目光便落在陆宸的腰腹上，真是越看越心痒，他哪里不知道陆宸根本是在找借口推脱，别的同事给他什么零食他可从来照吃不误的，但自己这么喜欢他，纵有怨气也只能对着别人发作，转开视线不大高兴地撇撇嘴道：“是你不想吃还是某人不让你吃啊？” 这个“某人”的指向性十分明确，粱驰却似完全没注意到他不满的瞪视，面不改色地接过陆宸脱下的盔甲，一边替他继续解释：“陆宸哥最近在增肌，饮食管理很严格。” 蒋一晨心说我信了你的鬼，昨天还见你给他取外卖呢，但当着宸哥的面也不能让人太难看，于是没好气地问：“那你吃吗？一大车呢。” “小梁吃点吧，忙前忙后一整天了，比我们还辛苦。”陆宸既然这么说了，再拒绝会显得他俩都有点不知好歹，粱驰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蒋一晨却想这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啊，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吃啥味的？” “…我随便什么口味都行。” 蒋一晨只当那些花里胡哨的口味这土包子根本搞不懂，于是慷慨地给他挖了一大勺最不受欢迎的青柠味，心想冰死你算了。 “谢谢…这个味道挺好吃的。”粱驰尝了尝，很诚恳地说。 蒋一晨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死了。 电影开机快一个月了，蒋一晨精心策划的追求行动可谓毫无进展。原本一切都按着他的预想完美进行着——各种培养感情增加默契的活动，大量双人对手戏，和剧组人员打好关系让他们给他提供和宸哥相处的机会，戏没拍完CP已经火上了几次热搜……甚至还有个意外惊喜，谭麒鸣竟然在这时候回A国了，天高皇帝远的哪里顾得上查岗探班。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那个神经病居然在他宸哥身边安插了这么个讨嫌鬼——无论什么时候他寻到点和陆宸互动的机会，都有粱驰横插一脚，不管他自己眼下有什么忙活的事总要想方设法凑过来，基本上就没让他和陆宸私下说上一句话，以至于他们现在的相处基本还停留在开机前，甚至比那时候还不如了——那会他借着撒娇摸个手搂个腰宸哥可从来不会拒绝，现在基本是一下戏就避着他，一看就是唯恐做错了什么被粱驰告上一状。 蒋一晨本来不该多讨厌粱驰，毕竟这人除了呆板了点，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长得怎么说也和陆宸有几分相似，虽说粗犷一些严肃一些，但大体是个英挺样貌，身材更是放在健身房他会忍不住搭讪的好，然而他现在看粱驰是哪哪都不顺眼，不光是嫌弃他永远一身T恤休闲裤土掉渣性格无趣的要命，更讨厌他打着助理之名行监视之实让人一举一动都没个自在，谭麒鸣都不知道跑到哪片土地逍遥去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总之因为有这么个人，他的美好打算全部落了空，真是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气愤，越想越觉得他宸哥摊上这么个傻逼助理也太可怜了。 陆宸自己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就算粱驰不在他也打定主意要和小祖宗保持距离了，反而挺感谢粱驰替他做了不少恶人解了不少围，毕竟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真和蒋一晨弄得太尴尬。 不过有时候他也觉得粱驰紧张得有点多余了，毕竟老板看起来对他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在剧组待了这么久，谭麒鸣那边几乎算是音讯全无，他们聊天框里的对话算上表情包也不超过二十句。也许是上次纵欲过度加上拍摄实在太累，陆宸最近也确实没有太多生理方面的需求，多数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实在想泻火的时候还是会老实报告，谭麒鸣也没再拿这个折腾他，回句知道了便是许可。 谭麒鸣从不过问陆宸近来的生活，也许是因为有粱驰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也许只是没工夫在意；陆宸更没有立场去打探谭麒鸣的行踪，不过他也试探性地问过粱驰“谭总在A国一切都还好吗？”，得来对方一句似有些惊讶的 “您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陆宸对此无话可答，他也不知道他这助理究竟是洞明练达还是真就像根木头。 但他也知道谭麒鸣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刷刷财经国际版就知道了——铭晟官宣了好几个大型合作项目，小谭总在各大商会频频亮相，大有取代他爹的势头，倒是他哥手下的子公司股价日益惨淡，不难猜测是谁的手笔。 那是陆宸理解不了的另一个世界，却是真正属于谭麒鸣的生活，情人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闲时的消遣，哪里需要时常惦记，会回他的请安微信已经是浩荡皇恩。 陆宸知道学长向来是个很果决的人，但凡稍稍念旧一点哪里做得到这么多年完全不闻不问，可见也没那么情深似海，说起来还是他没长眼招惹到谭总的亲信头上让人家想眼不见也不行，但要以为他能因为旧情复燃烧坏脑子就太可笑了。 他倒不怀疑自己对谭麒鸣而言是特殊的，能把他追上再甩了的人在学长的人生里恐怕难有第二个了。而这么段时间气也撒了好处也给了，似乎已经把那些崎岖的沟壑填埋起来，然后发现也不过是这么回事。 其实确实也只是这么回事，他又不是什么千百年一遇的天姿国色，不过仗着些过往能被多看几眼，许久不见的新鲜感过去后感到厌倦也是情理之中。陆宸不知道谭麒鸣这些日子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了断的意思，虽然粱驰对他依旧尽职尽责，但那可能只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哪怕是已经被圣上淡忘的弃妃，诏令撤回前他都是没有二心的。 想着想着陆宸又被自己的类比逗乐了，也不知道他是被cao久了还是最近看多了宫斗剧本，脑回路整得像个怨妇。他自己对谭麒鸣也不是没有气，他是真觉得学长那天折腾他折腾得过分了。但是想想先背弃承诺的人是自己，不知检点自甘下贱的人也是自己，再怎么被羞辱也只能是活该。 陆宸安慰自己去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他们的关系不论是死刑或死缓说白了都没有活路，不如让自己眼下过得轻松点——既然学长不愿与他有过多牵连，那他也该表现得懂事点，没事就别去扰人清静了。 撇开两位男主各自曲折的感情生活不谈，的拍摄进行得还是十分顺利。陆蒋一个经验丰富一个天资聪颖，对手戏火花十足，片方宣传造势也很到位，时不时便在微博上发些拍摄物料让CP粉嗑得满地找头，陆宸即使有意保持距离也能被她们当避嫌糖吃。 但总体而言陆宸这段时间过得还算顺心，他和这些同事相处不错，投入演戏中也是令他舒适的状态，最大的困扰还得是小祖宗的猛烈攻势。蒋一晨漂亮又伶俐，和剧组大半人都打成一片，这帮人成天吃他的嘴短，且在圈子里混久了都没什么是非观念，明明都知道陆宸身份微妙，竟然也会顺势起哄，让陆宸很是哭笑不得。 他对小蒋一直是抱有对可爱后辈的好感的，然而不管谭麒鸣冷落他是几个意思包养守则总要遵守，何况他也真无心祸害人年轻小孩，只能话里话外婉转拒绝，无奈蒋一晨偏偏擅长装聋作哑。 相处时间久了陆宸也发现蒋一晨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没心没肺，小孩心里大约还是很憋屈的，尽管在他面前永远是盈盈笑脸，有时候偷偷注视他时目光却很怅然，大概也是日渐觉得没什么希望。这么个小美人难过的样子搞得陆宸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更别提蒋一晨眼神沉郁下来的时候和谭麒鸣多了些相似——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歉疚一下也就过了。如果是学长，陆宸是怎样也不舍得看他流露出一点点失落的。 而自己会不会失落学长却已经不在乎了。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难过，对小蒋的抱歉里也多了些同病相怜的成分。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他对蒋一晨拿粱驰撒气的行为一直没大计较，也是小蒋碍着他的面子也没敢过分，至多是摆个臭脸嘴上刺几句。助理本来就常被明星当做指桑骂槐的出气筒，蒋一晨那点娇蛮劲比起真正的恶意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蒋一晨最近确实挺沮丧的，他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知道想要的东西不一定能得到，但他喜欢的人天天晃在眼前，哪里还管得住心动；况且他是体验派演员，入戏容易出戏难，本身的心意再添上戏里的感情纠葛更是难以自拔。 而陆宸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搞许多，虽然没有待他怎样冷漠，可关心是体面的关心，温柔也是疏离的温柔，让他根本无从施力。 谢骏也时不时过来敲打他劝他早点死心，各种明示谭老板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再不收敛收敛小心龙颜大怒。蒋一晨是真不怕谭麒鸣，他怕的是这人回来后他的撬墙角大业难上加难。宸哥是表现出了许多拒绝的意思，但那多半也是因为谭麒鸣的余威在，而且说到底他们就没有什么深入交流的机会——粱驰护着陆宸那么大个人简直像老母鸡护小鸡仔，把他当做不怀好意的黄鼠狼。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心疼陆宸，这都摊上的什么妖魔鬼怪——在小蒋的世界观里宸哥简直是被恶龙囚禁的公主等待被解救，对恶龙的爪牙粱驰也日渐没什么好脸色，心里窝着的一团火早就蓄势待发了。 拍摄工作紧凑，H市的娱乐场所也乏善可陈，他们最多的活动便是在酒店里那家KTV唱歌喝酒。这天聚会的由头是给女主演邹媛洗尘——女主戏份在这部电影里并不多，因此她迟了一个来月才进组，杀青也会比他们都早。本来这种闹腾场合蒋一晨是最喜欢的，但今天却实在没什么兴致——邹媛进组后大部分拍摄工作都要绕着她进行，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和陆宸的对手戏便少了许多，这几天拍下来他们都没说上几句话，对他惨淡的感情之路无异于雪上加霜。 “怎么了晨儿，不高兴呢？”去酒店的路上邹媛笑着逗他，她是蒋一晨直系师姐，两个人早前就相熟的，这会也是坐一辆车。 蒋一晨强打起精神敷衍她：“哪有不高兴，片场太热了没缓过来。” “虚伪。肯定是怨我来之后你和那位相处机会少了呗。”邹媛咯咯笑道。 蒋一晨那点小心思不遮不掩的他们早都知道了，被戳破也懒得辩解，只是心里更烦闷。进了包厢发现陆宸他们已经到了，长条沙发上挤挤挨挨坐了一排人，倒是把正中央的位置是留给了女主角，陆宸缩在侧边角落靠着点歌台玩手机，粱驰依旧守在他身边，木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一晨径直朝他走过去：“宸哥我想坐你旁边，让小梁给我让个位置呗。” 粱驰愣了愣，大约是在思考怎么拒绝，显然没有挪窝的意思。陆宸于是陪着笑说：“小梁坐这给我挡酒呢，一晨你先去陪你师姐啊，想唱什么我帮你点。” 你就替他编吧，这里有谁敢灌你啊。蒋一晨心里冷笑，还没开口，邹媛便风风火火招呼过来：“陆老师别躲在边上啊，过来陪我唱个歌。” 陆宸其实是不大唱歌的，说是进组前感冒哑了嗓子，因为拍摄任务重这一个来月也没好全，这种场合都只坐在一边捧场，一方面也是怕大家起他和蒋一晨的哄。不过这会也不好拂女主角的面子，也就笑着接了话筒。 邹媛点了首挺缠绵的英文经典男女对唱情歌，这种时候扭扭捏捏是不太像话的，陆宸便挺自然地陪她唱起来，唱一半到间奏部分她却突然害羞道：“哎不行这歌后边的词我不会了，晨儿过来帮我唱完吧。” 陆宸傻眼了，还有这一招呢，你不是舞的学霸人设吗？蒋一晨却心里感慨亲师姐还是亲师姐啊，为了他也是豁出去了，当下便感激地接了话筒，正准备张嘴，歌切了。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蒋一晨黑着脸转过头，可不是粱驰坐在点歌台旁嘛，尴尬的样子装的还挺像——“对不起，刚帮秦导点歌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陆宸哥你手机响了。” 陆宸这会也真有点怕小祖宗翻脸了，赶紧说没事啊等会再点首我陪你唱，接过手机时脸色却变了，说了句不好意思有点急事就急忙出了包厢。 蒋一晨也猜到了这大概率是谁的电话，而他现在很不爽，不爽到甚至连吃醋的心情都没有了。正好陆宸这会不在，他沉着脸往粱驰身边一坐，二话不说开了瓶酒怼到他面前，皮笑rou不笑道： “小梁，这得罚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