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套路
又是一个周五下班的时间，季晨有意拖拉了片刻，等到两位年轻人结伴离开了才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一边动作一边轻声叹气，脸上挂着一副难以形容的苦瓜神色。隔壁的玲玲猛吸了最后一口午饭剩下的酸奶，瞟了眼苦瓜大叔，“呦呦呦，我们的商业才干咋回事啊，今天周董不是还夸了那个蒸府扶贫的江夏酒厂项目完成的不错么？” 此言一出，季晨手下收拾的动作一顿，表情更是苦闷，五官都皱做一团，“别逗我了玲玲，那项目可不是我主导的，哎，这下可真是乐子大了。” 前一阵子季晨忙活鼎鼎有名的B车品牌发布会主题任务，这个江夏酒厂是先前鹿路铭悠公司从蒸府扶贫项目中竞标得来的，本来应该比B车品牌发布会早完成。然而这B车品牌商催的跟着火似的，季晨分身乏术，就把江夏酒厂的任务交给了实习生白相临。设想里也只是打算让小白同学想个大概主题，等这个品牌发布会做完，季晨再来接手剩下工作。 万万没想到的是，完成大半的发布会主题被甲方爸爸一句“感觉不是很适合”打回娘胎，重头再来。为了赶上工期计划，季晨又是加班加点马不停蹄地重新设计了一份，得到甲方爸爸轻轻地点头才敢进行下一步。好赖赶完这个磨人的项目，季晨一拍脑袋，好像自己忘了点什么！ 没等他细想落了什么，例行公会上总经理就告诉了他江夏酒厂的项目让对方很满意，周董都夸他干得不错。当时站起来接受表扬的时候，他还一脸懵逼，在想是不是B车发布会出岔子了，看着投影屏幕边上的地中海男人笑得跟朵花似的，听到“商业才干”的时候，才清醒过来。思绪里也想起之前忙活品牌发布会的时候，白相临这小子也是递过几份策划书的，不过季晨当时头脑完全被“德国技术”、“尖峰科技”这样的词语塞满，只是简单地过了目就说可以了。嘴巴张了几下想开口解释这不是自己做的，总经理却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季晨闭了嘴，看了下紧挨着自己座位坐着也笑得像朵小白花似的清纯无辜的小白兔，叹了口气，桌底下拍了拍小白兔的腿，成功吸引对方注意力的时候比了个大拇哥给他。小白兔见状，笑得眼睛都眯成两道弯弯月牙，脸蛋红扑扑的。季晨瞄了眼散发着喜悦气息的年轻人，心里暗想，擦，脸红的是我才对，人老大不小还抢功，属实落了下乘。 一波例行任务总结与分析之后，总经理宣布散会，又叫住收拾纸笔准备离开的季晨稍等片刻。白相临最后一个走，关上门的时候还颇为担心地瞥了眼和地中海男子大眼对小眼的季晨大叔。 被单独留下的季晨也一头雾水，总经理却是耐人寻味地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番，沉默半晌后开口道：“小季啊，我要没记错，这是你来公司第五年了吧。” 比总经理小三岁的“小季”点了点头，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面上装出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静候下文。 总经理也不拿桥，伸手拍了下季晨肩膀，“这回江夏酒厂的项目，是周董牵头C市蒸府那边的人拿下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唔……周董是C市人？”季晨脑筋稍微灵光一闪，觉得这答案可能性非常大。 总经理哈哈一笑，神秘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周董家里那位可是C市的关键人物。好了好了，下周你有空的吧，去一趟江夏那边，花两天时间实地考察下，要准备第二期活动了。那边的人可想好好招待你这位大功臣了，这事情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了吧。” 季晨心里一阵卧槽，嘴上还是连连应下，“总经理说的是，不过我能再带个人过去吗？既然江夏酒厂项目与我们公司有这般亲密关系，还是得重点对待。” “你要带谁过去啊，可别是玲玲她们，最近科美项目也紧要着呢。” “不给她们多事，就一个我手下那名实习生，白相临，他也是江夏酒厂项目的参与者。”比我参与的程度大多了。季晨看似老老实实地低声说道，心里把后半截吞了下去。把真话说一半的虚伪让他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总经理顿了片刻，那颗顶端光可鉴人的脑袋反射着头顶会议室雪白的灯光，“新来的那年轻人啊，看着模样挺乖巧的，可以可以，一路上你可多关照关照人。” “哎，您说的是。”季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跟在总经理屁股后面出了会议室的门。 落座后他才发觉自己由于冒领功绩的负罪感干了件很恐怖的事情，要带着“臆想中的情敌”白相临去与A市跨省但接壤的C市出差整整两天！ 光是想到如何开口跟白相临说这事情，就给季晨带来了巨大的负担，各种奇怪的念头层出不穷地冒出来。从会议结束到下班，都留了一魂半舍在白相临身上，最后还是没想出个什么好的开头，就是在企业威信上面简单地说了句：江夏酒厂二期任务，需要和我去C市出差两天。 结果白相临这小子下班时间还秒回季晨，“好的啊，有点好奇出差是什么体验呢（笑）”。季晨望着那个微笑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地想到莫霄宁的白兔表情包，心头隐约埋上一层冰凉的阴霾。 “很累的，别期待了。”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个充满成年人对生活的埋怨发言，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亡羊补牢似的长按消息撤回了。然而企业威信的已读功能显示对面的年轻人已经看到了。 “嗯……这样说的话，晨叔也很累了吧，要早点休息哦。”一长串“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语句后，白相临这样回复道。 “好。” 被称作“晨叔”的男人给出了最后一条消息，就再也没回复下去了，两人的对话也至此中断。白相临等待了片刻，直到手机两分钟后无动作自动熄屏，才把手机轻轻丢在床边，精致的脸蛋埋在枕头上，只看得见脑袋后面柔和的发旋随着主人憋笑的动作一抖一抖。 欲擒故纵？为什么这把年纪的大叔想吃嫩草还要玩这种招数啊，真的好搞笑哈哈哈。 那头被人误会的季晨已经发了条威信给莫霄宁，“下周我要和小白出差两天”。 你可别再等他下班了，季晨颇有恶意地想着这句，眼巴巴地等着回复。等到熄屏还是没看见心里那人回复什么，只好手机往无线充电器的底座上一甩，脱了身上衬衫长裤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洗漱中途，他特意来到镜子前，用手抹干镜子上的水汽，对着光仔细地照了照头顶。发现没有出现和总经理同款的地中海发型才舒了口气，好赖年轻三岁，这头发还坚强。擦，这么一想，岂不是三年后也要面临谢顶的命运？于是又有点郁闷了，刮胡子的时候也有些没轻没重，力度大了些，嘴角稍稍开了个口，疼的他呲牙咧嘴的。 回到床上拿起手机，发觉小白兔头像的青年轰炸机似的发了一堆消息过来，季晨也不在乎这点小伤了，拿两只眼睛聚光灯一样贪婪地读着半小时内发来的二十几条消息。 这么多消息内容大同小异的就一个意思，为什么是小白和他去？ 这头季晨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呢，那头的人见半天没回应早已心急如焚地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叮铃叮铃地提示音响个不停。 莫霄宁看着手机前置摄像头里光着上身满脑袋湿发的色狼大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季晨倒是想先开口，结果嘴唇刚上下一磕，嘴角新来的伤口立刻让他沉默了，只能低声喘气彰示着自己的存在，面上的表情由于痛楚显得有点别扭。 “对方已切换至语音对话。” 滴的一长提示音过后，季晨这头显示莫霄宁转成了语音对话。年轻人压低了嗓音，“喂，大叔，你不会在做奇怪的事情吧？”语气带着些许莫名其妙的笃定。 我擦！季晨心里无语地骂了一句，特么的谁闲得无聊打威信视频做这事情。他挠了挠头，强忍着牵动嘴角伤口的疼痛，回答对面显然想到奇怪地方去了的青年，“没有做那种事，刚刚刮胡子不小心割破了点，说话疼。” “对方已挂断语音聊天。” 忽然到来又忽然离去的语音电话让季晨泡了水的脑袋一时半会还没转过弯来，那头又发来了新消息。 “既然大叔你说话疼，那就打字好了。（兔子微笑）” 望着那张熟悉的兔子微笑表情包，季晨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及至触动伤口，才让他又呲牙咧嘴了起来，只是疼痛中的笑容却没有消失，带着些许来之不易的欣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