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3 傲慢
哈德森骂完之后,想到身后可能跟着摩根派来解决他的人,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男仆把货款交给他时,他都心不在焉,脑中疯狂想着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 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回酒馆,这两条路线都有许多方便偷袭的地方。 他不敢硬抗,如果这个人带了刀或是枪,那他只有死路一条(虽然他也随身带了一把小刀,但如果在打斗中处于下风,这把刀帮不了他太多,他知道亡命之徒的凶残)。 逃跑解决不了问题,即使这一次他侥幸逃脱,难道就没有下一次? 不把这个人解决掉,他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他想找人帮忙,却想不起一个愿意冒风险帮助自己的朋友——或许这是他的问题,他总是无法与人交心。 海蒂?别开玩笑了,她能顶什么用,她能保护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办? 他一口口吸着烟,驾车时一点轻微的失误、挡路的行人、需要拐弯的逼仄道路……全都让他暴躁不安,想要对着什么狠狠发一通火,烟草也无法压下这种焦虑。 他想起了戈尔曼,如果他还在家乡,或许就……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不在英国,戈尔曼也帮不了他。 他又想起了令自己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班,这个婊子养的……哈德森突然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某一瞬间把班纳入可以帮忙的人选内,但他却莫名觉得或许班会帮他(当然,不是无偿的,很大可能他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可……为什么不试试呢? 既然班都愿意提醒自己身后有危险,至少说明班对他没有恶意。 而且,虽然班这个家伙曾给他设下圈套,把他耍得像只追着骨头的狗一样,但他在此刻却相信,如果班知道了摩根是个令许多人倾家荡产、甚至是家破人亡的无良骗子,那他一定…… 哈德森顿住,他为什么会对班有这样的印象? 在那些他一再回想的、充满愤怒与恐惧的记忆之外,是否还有许多事情被他无意识忽略了? 那栋开满各色玫瑰的美丽豪宅中,班无疑是个相当和善的主人,他公正、宽容、总会在仆人们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也许仆人们会在私下谈论“女主人”的八卦,但这却毫不影响他们对“她”的忠诚。 可他无法如其他人一样对班抱有敬意,所以不知不觉中,他被其他人排斥在外。 他不想再回忆了,自从在波士顿见到班之后,他总是会想起许多曾经的片段,那些记忆令他气愤,同时会在心中涌起阵阵羞耻感。 同时,他会在梦里见到抱着meimei的母亲、父亲在田里劳作的背影、把他带进屋内的女人、和他一起坐在草堆上吃土豆的戈尔曼……那个没留给他多少美好回忆的故乡,他如今却这般怀念。 哈德森无法否认,班带来了他与过去的联系,他们在充满谎言与猜忌的相处中渐渐了解彼此——还是两人各自最不堪的一面。 听起来像个笑话,但这的确让哈德森建立起了对班的信任。 人总是倾向于依赖强者,在无助且需要决断的时候,你总会想到自己所知的、最可靠的人——无论你对那个人持有什么态度。 哈德森调转马车,朝着班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酒桶因马车快速驶在不平的道路上发出扰人的碰撞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哈德森丝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追上离开的班。 不一会儿,哈德森就看到了熟悉的马车,他急忙加快速度,让两车靠近。 “嘿!滚远点!”车夫见他贴得太近,冲他嚷道。 “闭嘴!我要找你的主人!”哈德森吼了回去,又朝着被他引起注意的班说道,“帮我!帮我抓住那个人!” 班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而是说:“别靠太近,这样马车会相撞。” “请你……”哈德森咬牙,叫出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帮帮我,班。” “先去我那儿,坐下来再谈。”班把哈德森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勾动嘴角,不再望向窗外。 — — — — — — — — 班带着哈德森从正门进到屋中,这令前来迎接主人的管家着实吃了一惊。 管家当然见过哈德森,也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因此更为不解这两个极难有交集的人为什么会走在一起——很显然,哈德森此时的身份是客人。 他虽不解,但依旧像对待其他尊贵的客人一般为哈德森提供服务。不过其他认识哈德森的仆人却无法做到同他一样,他们眼中的轻视一目了然。 二人进到了书房,待接过仆人送上来的热茶,哈德森看了看仍未离开的男仆哈瑞,又看向班,示意这里最好只有他们二人。 班朝哈瑞点点头,哈瑞扫了一眼一身尘土的哈德森,蹙眉离开。 哈德森端起红茶一饮而尽,干涩的唇舌才重新找回存在感。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班问道。 哈德森舔舔唇,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交代,隐去了自己三番两次的敲诈之举,说完便死死盯着班的表情,等待班回应。 他见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往前探身,尽他所能地向班表明摩根是多可恶的人:“摩根几乎骗走了我们半条街的钱,他连死了丈夫,还要抚养弱智儿子的寡妇都骗。 “他卷钱走人之后,不止我们街区,听说别的地方都有不少人饮弹自尽,他们绝望得犯下了上帝都不会宽恕的错误,宁愿在地狱受苦也不愿在人世多活一天! “不仅是为了我自己,如果继续放任他在外行骗,会有更多……无辜的、善良的人受害!” 哈德森不知道班到底在想什么,班一直沉默不语,平静无波的眼中映着手舞足蹈的自己,他忍不住越说越多,就为了不让两人之间有沉默的机会。 “嗯……”班哼出一个别有意味的语气词,撑着脸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真是令人愤慨的恶棍,不过……” 正如哈德森知道如何能让班对骗子反感至极,班也对哈德森的为人了解透彻:“哈德森,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拥有如此高尚的正义感的人?” 哈德森反驳道:“见到他们的惨状,没有人能不心生怜悯!” “你说的没错……只是,或许我不够了解现在的你,但如果是过去的你,怎么会不在其中做点什么呢?”班微笑道。 “我试图寻找那些一样被他欺骗过的人,”哈德森端起红茶嘬一口,装作没有听懂班的未尽之意,垂下眼,“我想找他们一起抓住这个家伙,否则只有我一个人也拿不出证据指证他,结果他们都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 根本找不到。” “不,你不需要,”班也喝了一口茶,“这种骗子往往会有人悬赏捉拿,你只需要为那些人提供线索就能报仇,但……呵呵。” 哈德森头皮像窜过一道电流般麻痹,硬着头皮说:“我那时太激动了,忘了这件事……”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班笑着摇头,双眼似乎看透了哈德森拙劣的伎俩,目光如刀一般将他剖开,把他的小心思放在阳光下暴晒,“就像你曾经想对我做的那样。” 哈德森的嘴张了又合,下一秒,他像卸下所有力气与伪装一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微微眯起的双眼与班对视:“所以你不想帮我,对吗?”柔软的沙发给哈德森一种几乎要陷入其中的错觉,令他昏昏欲睡,不舍得离开。 “我可以帮你,你很清楚我的道德观和原则令我难以对这件事置之不理,但,”班说,“帮助你这个事情本身让我不太愉快。” 哈德森完全没有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虽然他早就知道班一直不是很喜欢他,但被班当面说出这种话仍旧令哈德森出离愤怒了。 他不知道心头的无名火从何而来,明明他曾被许多人瞧不起,他都能把怒火和不甘隐忍在肚子里,可这一次,他却不能一笑而过。 他攥紧拳头死死盯着班:“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厌恶我? “你在其他人面前慷慨仁慈得像个天使,哪怕只是听到素不相识的人会倒霉,你也愿意帮助他们,却不愿意给我一个好脸色。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是的,我最初接近你的确抱着目的,可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你却不会戏耍他们,把他们像狗一样按在身下cao! “你瞧不起我,我看得出来,你不过是个妓女的儿子,你凭什么!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坨狗屎!” 说到此处,哈德森恶意地将目光停留在班精致的面庞:“杀人之后你靠什么得到维尔德庇护?” 他倾身撑在桌上,看向端坐在自己身前的班:“你用这张娘们一样的脸勾引了那个老头子,你舔了他的jiba,摇着屁股坐在他身上,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在他那里也有同样的经历?” 班脸上没有表情,眼睛直视他。 “所以你讨厌我引诱你,这让你,”哈德森畅快地说出他的推断,“想起自己勾引一个老头子,被老头子cao进屁眼,像你的婊子老娘一样伺候男人,被老头子cao得浪叫!” 哈德森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心跳得飞快,呼吸也急促粗重,他虽然很痛快,但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害怕后悔。 而班没有暴跳如雷,或对他冷言相对。 班冷笑一声,伸手搓了一把脸,顺着额头将手指插入发间揉了揉,原本整齐的金发凌乱落下,班周身的氛围也随之一变:“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我还以为你能更礼貌一点。” 班也向前探身,仰头几乎面贴面地对上哈德森:“如果这能让你得到一些慰藉,我不介意你这样想。” 班拍了拍哈德森的左颊,眼神像挑衅又像炫耀:“真可惜,你没长一张能勾引老头子的脸,你其实也想做一回贵族夫人,对不对? “至于为什么单独针对你,这只能怪你不够聪明,却又想做坏事。 “伙计,人不能既没有本事,又一肚子根本瞒不过其他人的野心。 “一群讨厌鬼里面只有你像个好欺负的蠢蛋,那我为什么不和你玩玩呢?” 哈德森攥紧拳,这个理由比任何事都更叫他愤怒,他只觉得气血上涌,抓住班的前襟吼道:“凭什么?!维尔德是贵族,天生就拥有一切!你这个卖屁股的男妓也能轻易享受荣华富贵!我却只能种地,永远吃不饱,累死累活却只能拿到那么一点钱!干了和你一样的事却还被你羞辱! “你们这群幸运儿不过是运气更好!你拥有了一切,对我百般戏耍之后却教训我不该有野心?!我就应该老老实实过苦日子,被cao之后不应该反抗,而是该谢谢你教导我‘有野心的下场’?!” 哈德森双目赤红,挥拳朝班的脸上砸去:“傲慢!多么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