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牢里
“好可怕……他真的是我的生母吗?” 这边三个孩童望着肮脏怪物疑惑害怕,那边正厅,公主殿下和相国公正饮茶,白色水雾缓缓从壶里冒出来飘成一条线,二人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雀站着报告昨日百花楼大火之事。按照原本的计划,雀会活捉这个教徒,然后悄无声息全身而退,但没想到对方反抗如此激烈,居然在梦中也能身体挣扎,打翻烛台。 为了维持梦境,雀根本无法抽身,一旦中断,便要放弃这好不容易等到的,将鹰摧毁的机会。 这场百花楼大火在外人眼里看来着实蹊跷,头牌屋子起了火,居然未见一具尸体,金主不在,连头牌也消失了,连带着失踪了个小厮。现在也不知魔教这边是否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如今应该是先行避风头撤退,还是继续冒险抓捕潜藏在城里的魔教教徒,他们一时都无法下定论。 没来得及细思,相国府的下仆急急忙忙奔来,远远大叫:“大人!大人,不好了!军爷带兵去了牢房,说要狠狠处决那个怪物!” 阴暗潮湿的角落爬过几只小虫,蜘蛛在白丝蛛网上悄悄溜走,远远就听到了官兵们沉重的脚步声。 冰冷的牢房里,一声稚嫩童声响起:“玄鹦!你来……” “这里是牢房,带孩子进来,出了事,你担得起么?”玄鹦打断孩子,沉声向小少爷的随行仆人问罪,男人巨大的身躯十分有压迫感,俯视仆人。随同的官兵们纵使看不见长官的表情,也纷纷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众人大气不敢出,头都低了一截。 “不关他的事,是我想看的,那是我的生母呢……” 玄鹦的面色更为漆黑。 “生母,哼,生母……”玄鹦冷笑,抽出腰间佩剑道,“谁跟你说的那是你生母,那不过是个该死的魔教教徒,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大手一挥,将三孩童横扫到一边,朝看门的卫兵命令道:“开锁。” 玄鹦身旁跟着的卫兵端着一瓶血,鹑听说过,魔教是不死的,得拿这神奇的血浇在魔教的身上,杀灭得干干净净,才能确保他们彻底死透…… 死透,死透…… 鹑浑身僵硬,望向牢里四肢被铁链捆绑的,很有可能是他生母的怪物,那怪物一动不动不知是睡是醒,他扭头再看向玄鹦,玄鹦铁一样的脸庞阴沉愤怒,那怪物必死无疑。 他不知该怎么办,慌张得浑身僵硬,身旁枭猛地大吼跳起来:“你们要做什么!”,谁也没想到向来温顺安静的仆人猛地出手一击,背后偷袭,击中枭后颈的xue位,枭昏倒在仆人怀里。 “走吧。”仆人抱着枭对鹑劝道。他知道规矩乖巧的小少爷是不会不听话的。 鹑果然乖乖跟上仆人的脚步,但他忍不住一再回头,白鹭跟着他一起回头,结果两个孩子肩膀给士兵的手摁住了,十分有力,将他们死死压着不能再回头,白鹭扯开士兵的手高声抗议道:“大胆!居然敢碰我!赶紧放开!我自己会走!” 同一时间他们身后响起粗哑的哀嚎大叫,如同野兽被重伤之后的惨叫。鹑听得身体发抖,心底有个声音大叫不要,白鹭暗暗推了他一把。他怔愣,踉跄了一下,感激无比,一瞬间猛地下蹲逃跑。 看护他的兵没能抓住他,鹑跟鱼一样游走,抓都抓不住尾巴。他一路溜到端着瓶子的仆人旁边,伸长手去捞瓶子。 在鹑几乎碰到瓶子的瞬间,一股力量将他往后拉扯。 “玄鹦,把刀收回去吧。” 鹑怔怔地扭回头:“……爹?”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雀,将他拦腰抱住,目光望向玄鹦,轻声命令。 “大人,您难道忘了吗?当年他是如何对您?”玄鹦举起的刀没有收回,恨恨咬牙道,“当初在悬崖,您想要救他,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做了什么?他一脚踹开了您,义无反顾回了魔教!” 听着当年的恩怨,那些和话本里说的不一样的事实,鹑愣住了。 话本里说,当年雀大侠英雄救美,营救皇室,一战成名,在悬崖边上大战魔教恶徒三百回合,打得整个后山悬崖山火弥漫,雨下了不知多少天都没有扑灭,直到公主搬来救兵,皇朝侍卫和大侠联手将魔将斩落于谷中。 故事里头多少侠肝义胆,儿女柔情,但事实听来,居然大相径庭,而且这里头的凶恶嘴脸的反派魔将,居然是他的生母,他从小到大痛恨无比的魔教教徒…… “这是……真的吗?”鹑不敢相信,寻求父亲的态度,他希望他说否定。 “玄鹦,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雀面无表情,眼睛里永远是那层寒霜,如若以往见到,鹑定是崇拜无比,心里直赞叹父亲的沉着冷静,大侠风范,但现在,他只觉心底一片恐惧和混乱,甚至是害怕和厌恶。 父亲不再是他心中的那个大侠,生母也不是想象中那样美好,只是只肮脏的野兽,甚至是他日日夜夜要精进剑术斩杀的对象。他的父亲要保那个丑陋凶恶的野兽吗?那个杀了那么多黎民百姓,使天下苍生不得安宁的魔教教徒…… “大人,您为了这个不仁不义的东西值得吗?他一次又一次伤害背叛您,您怎么能不把他碎尸万段!还有您的师门,您说过要为师门所有师弟妹报仇雪恨,把魔教一个不留全部杀光!您的那些亲人,他们都是因为魔教惨遭屠杀,这些您都忘了吗?” “玄鹦,退下吧,你正在气头上。” 虽然带着安抚,但依旧是不容辩驳的冷酷命令。玄鹦举着剑的手顿了又顿,最后只能收刀入鞘,不甘心气道:“大人,属下不明白!” 所有官兵都看着雀,他们也不解,不接受,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大人仁善,又念及旧情,无法下手处决同门也是正常,但是魔教教徒必然不能留!大人,魔血侵蚀,性情大变,那怪物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你熟悉的同门了,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装成人类,到时候反咬一口,让孩子们陷入威胁就晚了。” 抱着枭的仆人诚恳地规劝。 “这些我都知道。” 言尽于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讲的了,玄鹦再气不过也只能撤兵,大叫一声走,官兵们便听从命令撤出牢房。 铁栏门外,雀向玄鹦招了招手,玄鹦臭着脸走过来,十分不服气的模样。 “我有些上好的药,等会儿拿去给你。” 玄鹦的脸肿了,还有些擦伤,被雀纤细修长的手指给摸了一下,顿时人高马大的汉子鼻孔喷气,脸颊发烫,想发的脾气全部泄掉,一点不剩。他实在抵抗不了,男人的声音温柔酥耳,脸又长得魅惑人心,眼尾一点红,楚楚可怜,美得让他不敢直视,他结结巴巴道谢完,立刻逃一样冲出去。 仆人将枭的昏xue解开,沉睡的少年悠悠转醒,看见雀立刻蹦起来,又看见了里头的鹰。刚才挤满士兵的牢房现在空空落落,他一下便明白了所有,高兴地喊了一声爹,便冲进铁栏门里,仆人连忙拦住了他。 “爹,你快放了他!他们怎么能这样对鹰!” 枭称呼人从来只喊名字,以前在魔教当魔教少主,只有魔教教主能够让他低头喊声父亲大人,其他人不管多年长多有威望都只念名字。 “喂,他是魔教的怪物,把他放了,万一伤着我们怎么办?”白鹭极力反对。 “鹰又不是新教徒,他才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呢,爹你快放了他,鹑也想看清他的生母,对吧!” 鹑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望向雀。从得知他和枭是兄弟开始,他便无比好奇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什么样的,即使听说生母是魔教的怪物,还被抓回了大牢,他也想看看自己的生母。而且就算亲眼见到了这怪物,他居然也没有想要逃跑的冲动,明明那是只又脏又臭的怪物。 他好像被吸引了,莫名的想靠近些,再看得仔细些。 鹑望向雀的这一眼看起来恳求又渴望,隐含着不安和羞涩,十分可怜,像极了小时候的雀。 一旁许久按捺不动的鹰,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轻笑。鹑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