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花心大萝卜

    孟斩烦恼的躺在床上。

    自从审讯完後，他就一直想着要找宁襄辞说话，结果对方却被派往魔教，只得忐忑不安地等着。等了十数日，好不容易，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掌门又收到规模最大、最为知名的拍卖会──由东海城主所办，一年一次，充满奇珍异宝──的通传：

    因魔修四处闹事，城主担心拍卖会上出现意外，希望南延宫能派人协助，保护宾客安全。

    可问题是，南延宫也正为着魔修一事，人手吃紧。但东海城主素与仙门各派交好，南延宫又欠着城主人情，不得不卖这个面子。

    於是刚回宫的宁襄辞立刻又在名单上，同时还有，刚晋升元婴的易寒。

    此时此刻，屋中的孟斩，则是愣愣地盯着系统介面。

    【东海城拍卖会副本】

    进度条：0％，完成评价：未完成（注：最高评价为十花──消灭最终BOSS，触发强制剧情，以及解开所有谜题）。

    此副本共有强制剧情（0/1），谜题即进度条达成100％，此次谜题有两个，每完成一个，视作50％。

    拍卖会就算不是副本，也是必须要去的，因为会场上，极有可能会出现天竺rou果，那是替前辈重塑rou身的重要道具。

    可现在掌门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好好待在保护圈内──确切来说，这也才是一个正常人明智的做法──明明都知道有人要杀你了，你还傻逼得四处乱跑吗？

    但他是主角，主角就是要遵循系统要求，完成副本任务，才是一个好男主！

    於是孟斩戴上镯子，在宁襄辞等人出发後没多久，避开巡山弟子，像作贼般，潜行到和尺默约好的接应处。

    「师兄有察觉到什麽吗？」

    「有，但是主人没有询问，也没有说出去。」

    师兄对他真好……！

    孟斩简直感激涕零，他趴在尺默背上，很快就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为了避免被宁襄辞以外的长老发现，捉回南延宫。他不敢跟太紧，估量了个安全距离。

    一行人时飞时停，约莫十日後，终於到了，东海城地界。

    一入城，孟斩就带着化为人形的尺默，直奔丹药铺──想要竞拍到天竺rou果，至少要有五百灵石。

    他的空间里最有价值的，是从一妖兽腹部里取出的霜离石，可用以锤链他和易寒的法剑。而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果子，有养颜美容，延年益寿，强身体魄，也有单纯只是好吃。

    孟斩打开戒指，刚拿出一颗铁汉果，那丹药舖老板一见，立即两眼放光：

    「这里人多口杂，还请贵客同小的到里头，咱们好好谈一谈。」

    老板还让跑腿小二沏了壶茶，恭敬的请他坐下。

    孟斩把铁汉果通通捞出来，放到桌子上，共有十五颗。他又仔细检查了空间戒指，余光忽然瞥到了其他东西──嗯？那个石头，和那颗液体状水滴，怎麽觉得似曾相识？

    「……」

    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蓝衣男子，把犬戎石和鱼眼露还有明显不是他捡的果子都放到桌上。

    「大人！」尺默痛心疾首。「那是小的一片拳拳心意啊！」

    孟斩冷漠的把东西往前推了推。

    「烦请估个价，这些都是要卖的。」

    最後总共卖得近三千灵石，还剩三颗蓝绿色条纹的果子，丹药铺老板也不识得那是什麽，因此没有收购。

    孟斩把那几颗果子塞给尺默，让他自己处理。

    紧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在黄昏前赶到会场办事处。

    除非是东海城特地邀请的贵宾，否则一般人想进拍卖会里参与竞标，还需要花一千灵石，买一份入场通行证。

    眼见刚赚了钱，就要花掉三分之一，说不心痛是骗人的。孟斩捏着那份薄薄的纸，小心收进空间。

    这下子，事情就都办好了，只要等拍卖会开始即可。

    他带着尺默到宁襄辞等人下榻的客栈，坐在店内，一边盘小鸟一边等师尊回来。

    天色越来越暗了。

    在尺默被他盘秃之前，店门外终於传来一阵脚步声，孟斩抬头，果然是他等待许久的人。仗着自己现在有法器，形貌大变，他站起身正要上前，还未开口，宁襄辞就隐蔽的朝他摇摇手。

    於是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装作自然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余光瞄到南延宫修士们一个个上了楼。

    片刻後，左肩被凭空点了点。

    他顺着那缕灵力向外奔去，来到一处彩楼前。灯火下，影影绰绰站着两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师尊。」他小声道。

    「是孟斩吗？」

    「是，」他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师尊，我有件很重要的事，需得同您说。」

    「嗯。」宁襄辞看着他，神色不辨喜怒，「我已经从易寒那里得知了……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件事。」

    孟斩错愕的看向易寒，他酝酿了一路说词，结果就这麽被揭开了？！

    对方却面露讶异之色，愣愣的看着宁襄辞，好像不明白师尊为什麽这般说。孟斩不及细想，又听到宁襄辞问：

    「你是怎麽想的？」

    「我──」

    被这麽直白的问话，他反倒犹豫了起来。

    他原来是想着，若是他们二人不能接受，那便……那便这样吧。

    不然还能怎麽做呢？就结果而言，四舍五入是他做了错事，他连下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若是他们不想再看到他，孟斩随时都能找个由头，拜别掌门。

    至於欠着师兄的救命之恩、师尊的教养之情，再想方设法回报就是了。

    然而听师尊的意思，却是要把选择权交在他手中？

    他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抬头看去，就见朦胧光晕下，宁襄辞专注的看着他的神情。那双好看的眼里光彩流溢，饱含着复杂的情感，说不出是爱是恨，但浓烈的要将他淹没。

    那一刻，他忽然领悟过来，或许……师尊比他想的还要在乎他。

    这个事实让孟斩有些震惊，一时之间，他甚至没有办法思考，一向无惧无畏的他陡然怯缩了起来。

    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他的左手被拉了起来，紧握成拳的手指被一根根拉开，熟悉的、属於易寒的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孟斩不敢抬头，却被拉起手，十指相扣。

    他知道这是一个建立在假象中的真实世界，也清楚所有的数据在诞生之後，就拥有了独立人格。

    但他还是带着轻率的态度进来了，不是对原生土着角色的轻率，而是在感情方面，他一心一意的搞攻略，刷好感，乖巧做人。

    所以他没有料到，自己正被攻略对象深爱着。

    「孟小友，我忽然想到一个故事。」

    他打起精神，「前辈请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樵夫，他的斧头不小心掉进湖里。正烦恼间，湖中竟悠悠升起一个女神，女神手中握着一把金斧头和一把银斧头。然後女神便问了，樵夫啊，你掉的斧头，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等等，这不是伊索寓言里的故事吗？？？

    「樵夫说：我掉的是女神。从此以後，樵夫就跟女神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啊？这个故事走向不太对啊？

    孟斩忍不住追问：「所以，它的寓意是？」

    「就算没了斧头，但是，你还有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

    如此猖狂且豪迈的笑声让孟斩禁不住怀疑对方一直蹲在他灵台中吃瓜，津津有味的从第一视角旁观了一场三人狗血虐恋大戏，因为太想笑了所以编了这麽个不好笑的笑话，好正大光明的笑出声。

    孟斩愤怒的拨着脚边的水草，他正孤身一人坐在湖畔的小船上，满腔少男愁绪难纾解。

    偏生身边只有一个吃瓜老人和一只呆瓜小鸟，没人懂他的感受。

    ……痛，太痛了！

    他十分少男心的矫情了一会，眼见夜色渐深，水面透出丝丝寒气，只得叹了口气，暂且先和衣躺下。这东海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虽然运转了灵力护体，寒风吹来时，依然感到阵阵冰凉刺骨，他翻来覆去，怎麽也阻挡不了冷意渗入。

    「大人，大人！喝点这个祛祛寒吧。」

    不知何时离开又回来的尺默，递给他一个酒壶。

    孟斩立刻起身接过，很好，偶像剧失恋怎麽能少了醉酒环节。再来个大雨中奔跑，出国留学十年不见，破镜重圆分分合合，如此他也是一个合格的男主了。

    「咳咳咳！」

    喝得太急又不会喝酒的结果就是猛地呛了下，他差点没把肺都咳出来。好在第一口还觉得舌头微涩，越喝却越是觉出味儿了，下腹好像起了一团火，涌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谢谢了。」

    尺默立刻膨成毛球，叽叽喳喳道：

    「大人喜欢就好，这里头泡了蛇情果，那老板不收，是因为他眼瞎，不识货！呸！咱们那的蛇情果可是好东西呐！单取果子食用，可以强身益气，混在酒中，甚至能如同蛇一般……」

    酒劲逐渐上头，孟斩晃了晃脑袋，尺默後头的话他都没能听清，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全是重影。

    大蓝鸟喋喋不休的声音总算停下来。

    与此同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腿，白衣白裤，还有熟悉的香气。

    那人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他连忙伸手抓住，第一次还没抓到，胡乱捞了几下才握住。

    「师尊。」

    他迷迷糊糊的撒娇，对方把他的手小心拉开，将他抱了起来。

    街道边，一盏盏灯笼从旁快速掠过，不过瞬间又回到了客栈中。宁襄辞扶着他歪倒的身体，替他除了外衣鞋袜，又拉过被子，盖到他身上。

    「师尊……」

    他缩在温暖的被褥里，努力睁大眼睛瞧着眼前人。宁襄辞不说话，盯了他半晌，忽然捏了他耳垂一下。

    「花心大萝卜。」

    孟斩有点委屈的看着他。

    「双性体徵，一旦被人破身後，就会对那人产生极其强烈的依赖，」他坐到了床沿，勾了勾孟斩的手指。

    「会渴求你的爱，也会向你求欢，想同你行那事。世人也因此视双性为玩物。」

    在此之前，他心里原是想着，他的两个徒弟也算两小无猜，自己作为师父，就不参和了吧。毕竟是年长的一方，能倚仗的也只剩下这点自尊和脸面。

    但一想到昔日那段感情正好的日子，又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眼见孟斩似乎有意挽留他，宁襄辞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非要谁妥协的话，自己为什麽不可以？

    他俯下身，亲了亲孟斩额头，正要收拾好灭了烛火，却被拉住衣袖。

    屋中烛火闪烁，跃动的光点倒映在青年的双眼中，孟斩半撑起上身，咬破舌尖，右手捏着指诀，口中念道：

    「孟斩，以因缘果报为誓，定业不可消，违者生心魔，誓曰──唔！」

    他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师尊放大的脸，柔软的唇瓣抵住了未出口的言语。

    「心魔誓怎麽可以随意发！」

    宁襄辞气恼道，嘴角还沾着一点孟斩舌尖上的血，像涂歪了的口脂。

    「师尊，这世上所有的承诺不过是空口白话，唯有心魔誓，一旦立下後，此生永不可违。」

    孟斩诚恳的看着他。

    「您可愿，相信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