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藏身之地 无法接受的兄弟情

    J穿着一件破旧泛黄的白大褂，衣角还有类似烟头烫出的洞，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厅的板凳上，仰头看着电视里播放的新闻。

    “昨日凌晨1：55分左右，H市X街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具体伤亡人数还有待调查……”

    J弓起背嘟囔着：“不会是陈彬那些人干的吧……”

    他站起来打算回屋休息时，门被一脚踢开了。J生气地转身骂道：“今天没空！”

    “是我。”唐潇奕扶着阿方索进来，身后跟着邵飞和索隆。

    J看着阿方索满是血的右腿，无奈地向唐潇奕招了下手：“这边。”

    完成拍片后，阿方索被抚上手术台。　J面色苍白，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盯着他问道：“需要麻醉吗？”

    “当然！”阿方索看着他这张病态脸，腿部的痛感又回来了。

    J不紧不慢地拿出针筒，哼哼道：“你这条腿是废了……”

    阿方索听后心中一紧，马上冰凉的液体被注入身体，下半身完全没有了直觉。当他再次询问受伤情况时，J没有理他，反而帮他戴上了氧气罩。

    三人等在手术室门口，大约一个小时后，手术门开了。J慢悠悠地走出来，没等他们开口，他便解释道：“这小子的枪伤大概一个多月就能恢复了，不过他这条腿旧伤加新伤，也许会变成蹶子。”

    索隆激动地拉了下邵飞，问道：“这只瘦猴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玩意儿？”

    邵飞眉头紧皱，推开索隆问道：“什么叫也许会变成蹶子？”

    J耸肩，摊开双手：“也许会，也许就不会喽。”

    唐潇奕上前问道：“各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吗？”

    J：“差不多，”说着他看三人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邵飞，腰部还有把枪，J的态度缓和了些，补充道，“复健是必须的，我会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贴和防止感染的药，日后就看他自己了。”

    索隆焦急地摇头晃脑，大叫道：“我哥到底怎么样了？！”

    邵飞瞪了他一眼，避重就轻地说道：“一个月后他就能康复了。”

    索隆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我就知道我哥能挺过去……”

    邵飞料到唐潇奕会联系陈彬，他带着索隆绕到了医院后面。陈彬到后，环顾四周问道：“阿方索人呢？”

    唐潇奕：“他在休息，别打扰他了。”

    陈彬点上烟，将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他，“学校那边的事，我已经帮你搞定了。里面有些钱和你的新护照，至于回墨西哥的事……”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我只能对你说句保重。”

    “谢谢，”唐潇奕低头说道，当他抬头再次看陈彬时，眼神尤为坚定，“我不是一个人回去。”

    陈彬浅笑道：“我知道。”

    唐潇奕：“天下无不散筵席，你也保重。”

    陈彬默默点了下头。

    当他踏出医院时，看见邵飞和索隆站在车后吸烟，他明显感到邵飞也看见自己了，两人的目光在彼此身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几秒，便各奔东西。

    三个月后。

    由于阿方索需要养伤，唐潇奕没有急着离开，况且墨西哥不是说回就回，他还需要做最后的准备。四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这里谁都不认识他们。

    整个小镇像是被世界遗忘了，安静得可怕。四人租了一栋破旧的小楼，每次踩到地板，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倒塌。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阿方索可以靠着拐杖走路，不过中弹的腿还是使不上力，他在院子里艰难地迈了几步，看自己没倒，直接把拐杖扔了，瞬间身体重心不稳，摇摆不定，一个趔趄摔倒了。

    该不会是变残废了？！他咬牙拼命用手撑起来，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往后蹬着支撑起身体，颤颤巍巍地单脚站立，受伤的脚轻轻点地，仿佛感觉不到地面，像是踩进了沼泽，永远找不到那个可以定力的点。

    “哥，你需要好好养伤，别到处乱跑。”索隆捡起拐杖架到他腋下。

    “我不需要。”阿方索看似平静的语气下带着怒气，他甩掉拐杖，固执地往前走，可还是摔倒了。

    索隆无奈地站在他身边，伸长着手想要保护阿方索，生怕他摔倒再次伤到腿，“哥，你别逞强。康复需要一个过程，别太心急。”

    阿方索忍痛，一撅一拐地坐回椅子上，愤怒地踢了脚旁边的拐杖。习惯了往日的活动自如，现在的腿像是别人的，根本不能好好控制。

    拖着这条废腿，回到墨西哥后还能干什么？想到这，阿方索更加烦躁了。

    索隆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帮他擦着额头的汗，说道：“哥，很疼吗？你还是回屋休息吧，要是伤口裂开了……”

    “我想晒太阳。”阿方索黑着脸说道。

    此刻，正值中午，烈日当头，院子里的野草都被晒焉了。索隆无奈地看了眼阿方索，回屋里给他搬了架风扇。

    “啊——”阿方索对着风扇喊道，重重捶了下膝盖。突然，他听见有人进来，马上问道：“唐老师和邵飞呢？”

    “他们一早就出去了，邵飞说去修车；姓唐的说出去买吃的。”

    “他俩有说起费尔南多的事吗？”

    索隆回想着：“没有，起码在我面前我没听见他俩谈论这些。”

    阿方索架起拐杖，往里屋走去。是唐潇奕回来了，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后背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

    唐潇奕整理着食材，盯着他的腿说道：“今天感觉怎样？”

    “就那样。”阿方索走到他身边后，甩开拐杖一手搭在他肩上，“我觉得架着你比较舒服。”

    唐潇奕的肩膀向他倾斜过去，拿起一块面包堵住了阿方索的嘴，他看着索隆挑衅的眼神，说道：“尤西，这里可不是亲热的好地方。”

    阿方索的视线在唐潇奕和索隆之间徘徊，一个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中的食物；另一个愤愤地挠着满头的小辫子。他也许知道索隆在生什么气，内心却不愿直视，对阿方索来说索隆永远是他的弟弟。

    “你的房间和狗窝一样，打算什么时候去整理？”阿方索瞪着索隆说道，希望用这个理由支开他。

    索隆哼了一声，上前从塑料袋里抢过一块面包，对着唐潇奕狠狠咬了口，转身往楼上走去。

    唐潇奕淡漠地瞥了眼索隆的背影，问道：“他和你上过床吗？”

    被他这么一问，阿方索震惊地看着他，“索隆可是我弟弟！”

    唐潇奕笑道：“你俩又不是亲弟弟。”

    “索隆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怎么可能和他发生那种关系？！”

    阿方索越说越激动。平时，他也不是没有感受到索隆那份超出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过他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只能选择无视。

    唐潇奕的问题，却让他第一次被迫去想该怎么处理自己和索隆的关系。

    “你应该找索隆好好谈谈，”唐潇奕说着拧开一瓶冰水大口喝起来，“既然你只把他当成亲人，就别让他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不了解他。”阿方索开始烦躁。

    唐潇奕浅笑道：“但我看出来索隆已经把我当成情敌了，我刚刚还受到了他的威胁，你没看出来吗？”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阿方索吃力地蹲下去，捡起拐杖，他还想说些什么，对上唐潇奕的目光时却只剩一声轻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唐潇奕的声音突然冷了很多，“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感情也是。别忘了你骗了我很多事，还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靠近我。这些我都既往不咎，看在你帮我挡子弹的份上。”

    因为腿的事，本就心情低落的阿方索听见这番话后，更是头也不回地上楼了。他推开了索隆的房间，没想到这小子真的在认真打扫。

    阿方索试着帮忙，想把索隆扔在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却被身后的索隆突然撞开了，差点跌倒在地。

    索隆赶紧抱起脏衣服扔进篓子里，有几条内裤上都是精斑，还是想着哥哥撸出来的，他可不想被发现。

    “哥，这些我会做，不用你插手。”

    阿方索坐到椅子上，打量着索隆，他从来没有抛开哥哥的身份来看他。今天，他才不得不感叹索隆也是个男人了，虽然脸上还有些许稚嫩。他突然想起索隆小时候因为肤色比自己深很多的原因哭了很久。

    索隆瞟见阿方索上翘的嘴角，知道他又在想些小时候的事，一直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他不想再继续什么所谓的兄弟情，更不想再叫阿方索哥哥。

    “为什么他就可以？”索隆很丧气地坐到地上，“因为是任务，所以怎样都可以吗？”

    阿方索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在说些什么？”

    深埋多年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了，索隆大步上前，揪住阿方索的衣领喊道：“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你不止一次和我说你不喜欢男人！”

    阿方索呆愣地看着他，索隆激动得脸都憋红了，揪着衣领的双手在颤抖：“我一直以为你不懂那些，原来你他妈就是在装傻，为了逃避我！在姓唐的面前你倒是主动得很……”说到最后，看着阿方索皱起的眉头，索隆的声音越来越轻，手也松开了，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回去后，你和米格尔先逃，能走多远是多远。”阿方索贴着椅背，尽量和索隆保持一定距离。

    刚刚消去的怒火又被阿方索点燃了，索隆猛地抱住了阿方索，低头想吻他，右脸却被狠狠揍了一拳。

    索隆羞愤地捂着脸，红着双眼说道：“你现在只要唐，不要我和米格尔老爹了。尤西，你越来越自私了。”

    阿方索黑着脸站起来，指着他骂道：“我自私？当初米格尔那破店是靠谁支撑下去的？是我，是我卖命换来的！你的学费是谁出的？你他妈还当不当我是你哥？”

    索隆突然抱头蹲到地上，揪着小辫子说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是我哥！我…我……”看着阿方索凶狠的眼神，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看着看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阿方索叹气，他本想和索隆说说话，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唐潇奕在他面前总是说些特别理智的话，现实又残酷。而索隆又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阿方索的胸口变得越来越闷。

    可看索隆哭成那样，阿方索还是内疚了。

    “别哭了，”阿方索说道，看索隆不理他，声音变温和了点，“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不该打你。”

    索隆擦着泪，垮着脸眼里满是委屈：“好疼！”

    “过来，我看看。”

    阿方索用手背贴着他脸，轻轻按了下，“没肿，我没使出全力，拿热水敷一下。”

    索隆握住他的手，抠他手心，阿方索怕痒忍不住笑了：“行了，放手。”

    索隆看阿方索不再板着脸，吸着鼻子把头靠在他肩上：“哥，我想……”

    话音未落，阿方索秒变脸，推开他说道：“想再挨一拳吗？我是你哥！我不会接受……接受你那种感情。”

    索隆失落地看着脚下，“我懂了，现在从我房间里滚出去。”

    这次，阿方索一脚踢开了拐杖，艰难地迈着步子，一撅一拐地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