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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囚(中)

    修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

    依循旧例,元圤跻身金丹后就能举办开峰仪式,选取一座山头作为修行府邸,然后收取弟子开枝散叶。

    沧辰峰的几位弟子自然都早已开峰,平日若不是轮到自己为小师弟元圤传道,几人几乎都不会擅自入峰。所以在得知元圤已经结丹后,被他称作大师兄的青年便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沧辰,不过元圤是去祖师堂,对方则是直接回了自己名下的峰头府邸。

    两人从见面到分别只有短短几句交谈,青年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元圤接下来该如何修炼后便不再言语,只是最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又提醒了一句:“修行修心,别再因旁的事影响了自己的修行。”

    元圤微微一愣有些茫然,随即转念想到自己结丹那日醒来后隐约感到的违和感便想与大师兄多说几句,然而刚要开口,却见对方已御剑离开了。

    望着那道消失的剑光,元圤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转身去往了祖师堂。

    婉拒了掌律要替他举办仪式的建议,随意在堪舆图上选了一座山头,开峰元圤接过一道用来山水阵法就准备离开。只是刚将护山阵法收入须臾囊立刻就被掌律缓声叫住,老者捻着胡须笑着说,想替数日后即将下山历练的一众小辈讨个护道人。

    元圤眉心微蹙,没有立刻回答。

    每次宗门小辈历练往往会让一位金丹修士同行护道,但沧辰峰历史上只有脾气稍微温婉些的三师姐曾出峰护道,之后数十年,就连当年元圤几次历练,沧辰峰都再未有人出峰。

    沧辰一脉这些年越发独立于宗门其他峰头,奇怪的是祖师堂对此似乎并无太多异议。

    此时见元圤拧着眉没回话,老者也仍是神色和善,直说若是不成也没关系。

    不想话音未落,面前的青年却已舒展眉头应承了下来。

    元圤倒不是对那些小辈生出了什么爱护之心,只是他那本命琉璃盏不善攻伐,原就打算不日下山寻把趁手的攻伐法器,是以如今顺便护道一场自无不可,何况有宗门路引开道,也能省去些不必要的麻烦。

    出峰护道这种事并不足以让元圤再去叨扰几位同门,于是等到将那座划到名下的山头略作处理后,他便随着宗门历练的众人一同下了山。

    此番的目的地是北境涡卷山的一处小洞天,一行人中大多都只是筑基初期尚未学会御剑,所以即使有轻身术仗身,也还是需要至少月余的光景。

    作为护道人的元圤本应身兼领队的职责,但这次宗门却是指定了另一位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作为领队,并交代众人如非必要便不要去叨扰元圤这位宗门长辈。

    原本是依循之前元圤那位师姐出峰护道的经验立下的规矩,不愿让那些不知轻重的小辈贸贸然惹元圤不快生出事端,谁曾想阴差阳错之下,带队替元圤负责照顾众人的那位筑基大圆满修士竟正好是与元圤有宿怨的溪川峰徐诺。

    徐诺与元圤几乎是同时期被带上山修行,祖师堂上谱牒那日,看着自己道骨仙风的师父在那袭青衫出现后连忙起身作揖的模样,少年的徐诺心中便骤然生出了丝异样的憧憬。而等见到那个被赐名元圤成为流瑎长老关门弟子的孤儿后,那丝憧憬就变做了厌恶。身世与资质皆不如自己的乞丐因为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就成为了自己的小师叔,这让骄矜自傲的少年从此将对方视作了眼中钉。

    生了副端正俊朗样貌的年轻修士,内里却是鼠肚鸡肠的斗筲之辈。算上当年那次抢丹伤人,直到前些年元圤得到琉璃盏为止,几乎所有明里暗里的针对都是徐诺的手笔。

    状作亲善地同几位师门小辈说完话,男人瞥了眼与众人拉开了些距离的修长身影,眸中闪过一丝怨怼,旋即又立刻眉目舒展朗声道:“小师叔!”

    “辛苦小师叔护道一程了。”他快步走到闭目养神的青年身旁,诚恳道,“听说小师叔为了此次出峰连开峰仪式都没能举办,临行前师父便让我将贺礼带上,还请小师叔不要嫌弃啊。”

    说着便从须臾戒中取出一件宝匣,双手捧起递向元圤。

    似是预料到眼前的男人会说什么,元圤连眼睛都不愿睁开,只是淡声冷嘲道:“这宝匣里装的明明是当初溪川峰为师侄准备的结丹礼,怎的今日就成了给我的贺礼了?

    “只知道师侄前些年破境失败受了些伤,没曾想记性怎么也变得这般不好了?莫不是伤了大道根本连脑子也不好使?若真如此,师侄还是回山上再静养一段时日吧,此次游历由我领队也无妨。”

    徐诺脸上的笑意陡然一僵,七年前他原本是宗门最有希望跻身金丹的人,但天道难测,修行路上向来顺风顺水的他结丹失败不说还连跌两境。虽然师父花了大半个溪川峰私库为他善后,耗费数年终于堪堪重回筑基大圆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次破境使得他道心受损,若没奇遇只怕今生都无望结丹。

    握着宝匣的手不自觉间已是青筋暴起,年轻修士眼中隐约有暴戾之色闪过,但最终仍是被他强压了下去。神色恹恹地收回宝匣,徐诺缓声道:“是师侄考虑不周,不过是件上品法器小师叔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余光瞥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这边,俊脸上的神色越发黯然,“只希望小师叔别因此对咱们溪川峰生了芥蒂,等到了涡卷山,师侄一定先替小师叔寻件满意的礼物。

    “比如一头冰晶紫燕凤的元婴妖丹......”

    元圤终于掀开眼帘,扯了扯唇角,“滚。”

    近些年元圤在宗门内的名声本就有瑕,如今众人见还未出宗门地界青年便因看不上溪川峰的结丹礼而与领队的徐诺发生龃龉,心中不由都加深了对这位护道人的恶感。

    原先对容貌绝艳的沧辰小师叔心怀憧憬的几位小辈也都打消了与对方套近乎的念头,转而越发亲近起待人和煦的领队师兄来。

    一时间,除了被众人有意无意孤立避开的元圤,其余十数人倒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元圤知道这是徐诺在恶心自己,只是这个几乎算得上大道断绝的男人许是真的伤了脑子,算计人的手段没有半分长进反倒越显拙劣。队伍里那些异样的打量与刻意的疏远根本激不起元圤一丝心湖涟漪,一路上他乐得清静,除非必要甚至都懒得开口一句。

    一旬之后一行人路过某个边陲小国时,受国君所托顺道前往边境斩杀一头作乱妖物。

    那不过是头化形不久的狐妖,修为连徐诺都不如。被扣上祸国之名的妖物一路逃窜往山林深处,身后的几位修士跟玩似的往她身上丢砸术法。一身素雅洁净的鹅黄衣裳逐渐被血色浸染,那张原本明艳动人的脸也渐渐显露出非人的特征。

    等元圤不紧不慢地赶到时,狐妖已经被打回了原型,浑身是血的狐狸蜷缩在树下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徐诺站在一旁正笑着同众人讲解狐妖的一身皮毛除了可以制成防御用的法袍,还可以用秘法炼作一具狐箓傀儡。后者若是羁押狐妖的一丝精魂,制作出来的傀儡还能拥有狐妖化形后的模样。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来了兴致,说自己小师妹生辰就快到了,这狐妖化形后的模样还算俊俏,能不能请徐师兄替自己炼制一番,等回了宗门当作礼物送给小师妹。

    徐诺含笑应下,直说让那人自己动手了结狐妖羁押精魂就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炼制傀儡他也未曾有过经验,若是失败了可不能找他要赔偿。

    众人哄然一笑,连连打趣男人怎得对自己这般没信心。

    元圤倚着树干冷眼看着那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圆脸修士兴冲冲地走向树下奄奄一息的狐妖,眸子闪过一丝讽意。

    不曾想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陡然从不远处的山坡上跃下,几乎是瞬息之间便挡在了狐狸跟前。

    元圤心头微沉,此人出现之前他竟没有一丝察觉。

    当即缩地成寸伸手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修士拦在身后,捏出一记雷法就要往前砸。

    不想比雷声更快响起的是一声小兽般的呜咽,那个不速之客直接无视了满身敌意的周遭众人,举着手惊慌失措地蹲在狐狸跟前胡乱挥动,似是想碰对方却不敢碰,便又急又怕地呜咽起来。

    “......这,这是个人吧?”人群中有人迟疑道。

    “不管是不是人,看上去应该是狐妖的同伙,趁他还没发难,咱们先将他控制住才是。”

    此言一出立时得到了几声附和。

    然后众人目光落到那道挡在最前面的背影上,“可是......元师叔似乎没有想要动手的打算。”

    于是一行人又沉默了下来。

    身后十数道视线元圤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他此刻根本无法做出什么反应。

    就在听到那声沙哑的呜咽声后,原本好好待在本命窍xue里的琉璃盏突然亮了起来,从中竟然隐约传来了一丝类似于欣喜眷恋的情绪。

    作为上等法宝又是本命物,元圤对于琉璃盏生出灵智并不惊讶,但他如何也想不通琉璃盏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情绪。

    受本命物的牵引,甚至连元圤自身都对眼前的人生出了丝亲近熟稔的错觉。胸口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萦绕,道心微动,等他回过神时,原本捏诀的手已经搭在了对方肩头。

    “别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站在元圤身后的一行人面面相觑,而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竟然真就安静了下来。

    “......是小师叔认识的人?”离青年最近的圆脸修士最先开口问道,目光不禁落在蹲坐在地的高壮少年身上,对方先前哭得涕泗滂沱,越发衬得那张乏善可陈的脸不堪入目。

    然而自己那向来矜重孤傲的小师叔对此却浑不在意,许是离元圤最近的缘故,他要比其他人先发现对方的变化,那双泛着淡漠疏冷的眸第一次有了柔润的光泽,神色更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

    见元圤没有回答,圆脸修士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不曾想这一下却惊动了刚刚安静下来的少年,牛犊一样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即似是就要抱着狐狸远遁。

    人群中当即闪出一道凌冽术法直冲少年而去,只是袭至半空就又被一道气劲击退。

    “徐师兄!”有人担忧地喊道,赶忙伸手扶住了身形不稳的男人。

    元圤将抱着狐狸的少年护在身侧,先前那副温柔和煦的神色如昙花一现消失得彻底,“徐诺,管好自己的手。”

    话音未落却又见他侧过头柔声朝神色惶惶的少年安抚,“没事,有我在。”

    扶着徐诺的年轻女修实在看不下去,愤然拧眉道:“师叔不帮忙杀妖就罢了,为何还要打伤徐师兄?!难不成师叔是中了这狐妖的幻术,失了智认不清人了?”

    周围的同门见状连忙扯了扯女修的衣袖似是让她冷静,但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却都是毫不掩饰的忿怒。

    “失了智到底是谁。”

    然而即使是面对这么多双忿然的眼睛,元圤也不过是扯了扯唇角,“你们修为低下看不清,但徐诺身为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怎会看不到这狐妖身上根本没有一丝孽障缠身。”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之落到了徐诺身上,男人捂着生疼的胸口神色晦明晦暗,半晌才哑声开口,“我资质不如小师叔,先前又跌过境,如今道心蒙尘确实没能看出这狐妖身上的因果。”

    说着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轻轻挣开了旁人的搀扶,朝着长生玉立的青年俯身作揖道:“......是我眼拙,还请小师叔恕罪。”

    “师兄,作甚道歉!一头本就神憎鬼厌的妖物哪怕没有孽障缠身,杀了又如何?”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妖物天性残虐,就算这头狐妖如今未曾作恶也不代表日后不会啊。”

    “......况且狐妖向来擅长蛊惑人心,我看小师叔今日这般失态说不定就是被......”

    还未等元圤说话,一旁的修士就已经七嘴八舌地将男人重新扶了起来。眼见刚刚才略微平息的众怒又有了卷土重来的趋势,元圤也渐渐没了耐心。之前一路上见这些人被徐诺哄得团团转他只觉得好笑,但当下察觉到身旁少年挨着自己不住发抖似是被这群蠢货吓着之后,就难免有些动了真火。

    垂在身侧的右手间凭空出现了一道符箓,却在要脱离指尖前被人轻轻握住了。

    少年那张黝黑的脸满是泪痕看上去尤其狼狈,他应该是不会说话,看见元圤朝他看来只能神色着急地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响。

    “没事,她死不了。”然而元圤却一瞬间就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收起符箓替狐妖施了道甘霖术,他柔声笑道,“你看,没骗你吧。”

    看了眼怀里呼吸逐渐平稳的狐狸,又扭头看了看神色温柔的元圤,少年脸上的惊惶终于褪去,一双眼明亮通透得像雨后的初阳,绽出抹粲然笑来。

    元圤看着转瞬就开心起来的少年,也跟着弯了弯眉眼。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境有问题,不过是初见的陌生人,他却抑制不住地想要亲近对方,被对方的情绪所牵引。然而琉璃盏稳固神魂的本命神通能抵抗飞升境之下所有能对神魂造成影响的术法,他如今的状态绝不是被什么幻术蛊惑所致,对身边少年的亲近发乎本心,想要保护对方的念头更是一刻比一刻强烈。

    这种渴望甚至压过了其他任何心念,刚一意识到这点,整座人身小天地陡然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元圤下意识攥住了身旁少年的手,温热的体温自掌心传来,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然而下一瞬,狂澜乍起的心湖之上却有一盏光华流转的金色琉璃灯骤然现身。虚幻的霞晕如有实质般笼罩了整座心湖,只一刹那,一切重归平静。

    先前激荡起伏的心绪尽数消散。

    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元圤仍旧对少年心有好感,但已不再像刚才那般失控地想要与其亲近。

    这番异变除了他自身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众人只看到了元圤救狐妖的一幕。

    “小师叔你救这狐妖作甚?!”圆脸的修士懊恼道,他可一直在等那狐妖眼断气准备偷摸羁押对方一缕精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元圤会护着那个粗鄙少年,但只要等狐妖一死,即便元圤再不悦,总归不会为了一头死了的妖物发作,到时那狐皮自然也是自己的。

    不曾想临了元圤会不惜浪费灵力施展上等的恢复术甘霖替狐妖续命。

    “师叔你难不成当真被狐妖蛊惑了吗?!”

    近乎呵斥的质问声响彻林间,吓得少年抱着狐狸忍不住又往元圤身后躲了躲。

    然而他身量虽比元圤矮了大半个头,可身形却要魁梧许多,这般“顾头不顾腚”的躲藏落在旁人眼中,不禁让人越发觉得少年蠢笨。

    众人对少年的嘲讽嫌恶一览无遗,元圤眉心微蹙,视线越过愤慨的圆脸修士直直睨向人群中满脸为难的男人,神色冰冷。

    然后众人便听到身旁的徐师兄猛然低呵了声:“还不住嘴!”

    脸色阴沉的男人走出人群,看着先前大声质问元圤的圆脸修士,眉宇间尽显愠怒,“小小年纪杀意便如此大,齐贾你修心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师,师兄......”

    一向墩和的师兄骤然发怒,不仅是圆脸修士,就连其他人也都被吓了一跳,眼见徐诺越骂越生气,众人自然再顾不上狐妖的死活,惴惴不安地安静立在原地,就怕自己成了下个齐贾。

    也真是讽刺,身为护道人的金丹修士,一路行来元圤在这些人心中竟不及徐诺有威望。明明只是被男人扣上大义帽子骂了一通,原先还不依不饶要斩妖除魔的家伙就全都自觉噤了声,甚至对于元圤把那身份不明的少年和犹在昏迷的狐妖带在身边也没人敢多置喙半句。

    不过之后整个游历队伍的氛围还是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一来是众人对先前狐妖一事心有芥蒂,再者就是原本温柔和煦的师兄徐诺如今总是阴沉着张脸,一行人挨训的次数越来越多,心情自然越发郁郁。

    反倒是远远缀在队伍末尾的元圤,以往萦绕在周身的清冷疏淡如今像是被逐渐化去一般,明明身旁跟着的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蠢笨少年,却总是不耐其烦地同对方言语,每次看着少年被些微末道法和小玩意儿唬得一惊一乍,便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他本就是副极好的样貌,若不是最开始的争执让众人心生恶感,加之之后刻意的疏远冷落,本该会比徐诺更容易招人亲近。

    “喏,这个是你......然后,这个是我。”

    炎炎夏日造出两个圆润可爱的小雪人放在手心凑到少年跟前,见对方一双黑润眼眸瞪得溜圆,元圤柔声笑道:“想不想学?我教你呀。”

    只可惜对方只是略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旋即嘿嘿地笑了起来。

    元圤笑意未改,只是看着小心翼翼双手碰过雪人的少年,“那......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少年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辨别他所说的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元圤蹲下身,陪着少年将雪人放到了树荫下,随手圈了一块小结界写了道凝雪符。

    而少年则蹲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看着树荫下的雪人傻乐。

    元圤扭头看过去,“叫什么好呢......”

    少年便也歪着头乐呵呵学他的语调啊呜了几声。

    平平无奇的五官,日渐硬朗的轮廓,眼前的人似乎唯有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算得上出彩。

    而每次看着少年的眼睛,元圤总是觉得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对方这双眼睛,陌生的是那张稚气普通的脸。

    仿佛在他的记忆里,这双眼睛的主人不该是这副模样。

    心绪渐渐偏远,明媚的日光透过扶疏的枝叶落到了放在树荫下的雪人上,骤然折射出道粲然得近乎刺眼的雪光。

    元圤本能地微眯起眼,光亮中似乎隐约浮现出一行模糊的文字。

    于日借光......不对。

    应该是于日......取火。

    于日取火,为阳......

    “小师叔。”

    突然,从身后响起了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以齐贾为首的几位弟子见元圤面露不悦地将一旁的少年护到身旁,不禁有些尴尬。

    “有事?”

    听见元圤询问,几人才又反应过来,难掩担忧地说:“徐师兄前晚说要去见一位故人便离开了……他走前说最迟昨日就会回来,可如今没见着人影不说,之前我试着用的传讯符也都因找不到人飞回来了。”

    听见传讯符没能找着人元圤这才略微压下不耐,他们这一行人用的传讯符是溪川峰以秘法写制的符胆,千里之内数息之间便能找到持符之人传音。

    徐诺不出意外应该是回先前的边陲小国与同他做买卖的那位国君商议如何善后去了,只是那处地界并未超过传讯符的范围,符箓不应寻不到人才对。

    是故意为之?还是......

    平心而论他并不在意徐诺的死活,应该说对方若无声无息死在外面是最好,他至多只需要将徐诺的死讯报给宗门。

    但如果徐诺惹到麻烦被弄得半死不活,还成功向他们求援的话......

    想到这里,元圤不由有些烦躁起来。

    “许是有事耽误了,凭借徐诺的修为,寻常修士即使能伤到他,也不可能连求救的传讯符都一并拦下。你们继续修炼,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打发走几人,元圤垂眸沉思了片刻,旋即向一旁的少年说:“看来得晚些时候再给你取名字了......”说着,他忽的站了起来。而让少年瞪大了眼睛的是,除了站起身的这个元圤,之前那个蹲在他身边的青年也还在。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同样的笑容,俯身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估算了一下留下的镜像所能维持的时限,元圤最后向少年说了声,“我很快就回来。”随即便倏地化作一道弧光,瞬间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