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钓鱼

    第七百七十八章、钓鱼

    德国．南巴伐利亚森林。

    在布满林木的半山之上，一片广大的湖泊有如块巨大的镜子，倒映着碧蓝的天空。

    盛夏，是一年里最好的时节，鸟语花香、苍林翠绿，更令人目不瑕接的，是环绕在四周的山脉，能隐隐看到了连绵的雪峰。

    「儿子，这边。」

    「知道了。父亲……」

    十岁的怀特提着沉重的水桶，追着父亲高大的背影前进。他撇着小嘴，对假日钓鱼这事实在毫不感兴趣。学校里的同学不是到城里玩儿去，便是到朋友家去了。但他住在山上，假日爸妈就不许下山，只在近处活动。

    「今天要钓一条肥美的大鱼，让你妈、你meimei吃个饱。」

    「是……」

    怀特没精打采的应了，还是随着父亲的指示，把渔具一切都张罗好。父子俩从小便经常来钓鱼，怀特的技术其实是很不错的。

    把虫子切成小小一块，挂在鱼勾上，怀特挥着木杆，朝着水深的地方扔去，随即就坐在一块大石上，和父亲一同等待。

    「今天风不大。」怀特的父亲卷着烟草，把它细细点燃，「是个好天气。」

    「嗯。」

    父子二人各自惦着手里的钓杆，间或轻轻的揪它一下，勾引鱼儿上勾。怀特好几次感受到鱼儿在叼着虫rou，可总就是勾不着。

    父亲吞云吐雾的抽烟，怀特禁不住诱惑，便也拿了一口，细细的抽了。父亲斜了他一眼，也不阻止：「别让你母亲知道。」

    「当然﹗」怀特便美滋滋的吸上了，他不情不愿的来钓鱼，这烟草算是父亲给的一点小贿赂。

    父子俩在这边的岸上钓鱼，湖的另一边，却见一台汽车沿着山路而至，几个人影从车里下来，乍看着有老人、成年人和孩子，像是一家来玩儿的。

    「哦？来人了？」

    父亲眼神不那麽好，看了一下，就不感兴趣的垂头。倒是怀特的眼睛特别好，看到对岸，却是有些讶然——因为来的人的相貌。

    「父亲﹗父亲﹗」

    「怎麽了？」

    「是异国人﹗黑发、黑眼睛的﹗」

    「啊？」

    怀特在学校里听说过，便知道了人种的区别。在那一行人里，只有老人是雅利安人，两名年轻男子，还有一个女孩，他们都有着纯黑的头发、眼珠，以及不同的肤色。

    按着现在流行的说法——他们是荣誉雅利安人。（注１）

    父亲呼出口白烟，不以为然地说：「是某个贵族家的仆人吧？」不管是亚细亚或是黑奴，多半就是被卖到这国家来的。

    怀特凝神看着，却不太认同父亲的话。老人走到岸边，便就立在一处等候，彷佛他才是仆人似的。女孩提着裙子，快乐地跑进湖水里游泳，而两名年轻男子手牵着手，也朝着湖里走去。

    哪有仆人大白天跑到湖里玩水的？

    怀特看着他们，渐感到手上的钓杆十分无趣，他抿了抿唇：「父亲，我能去看看吗？」

    父亲瞥了他一眼，把儿子手里的钓杆拿过，「去吧﹗」

    小孩的好奇心性，让怀特禁不住往那边走去，他从没近距离见过异国人，在巴伐利亚森林里长大的他，看过的世界还很小。

    几名异国人瞧见靠近的怀特，视线也渐渐投向了他。两名男子里，高大的一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怀特，让他不禁生起一点怯意；而另一位瞧着温和一些，却也只是看着他走近。

    「Guten　Tag﹗」（日安。）怀特大着胆子，朝三人喊道。

    「Guten　Tag.」（日安。）温和的男子应道。

    「你们好，我叫怀特。」

    女孩踏着水跑来，看着年纪相若的怀特，便洋化的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梨子。」

    看着女孩又黑又圆的大眼睛，怀特紧张了，「你会说德语啊……」

    「嗯﹗」

    现在的梨子，已是能用德语好好地沟通了。看着这金发蓝瞳的小哥哥，她亲切的笑了起来。

    「你们从哪里来的？」怀特问。

    「我们从那边来。」梨子指着湖的另一端，连绵不断的雪山：「你呢？」

    「我就住在林子里，和爸爸、mama和meimei﹗」怀特指到湖的另一边，他的父亲正握着两根钓杆，专心的守着。

    「是啊……」

    怀特对两位大哥哥虽也怀着同样的好奇，然而高大的哥哥瞪了他很久，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另一位哥哥看梨子回应他了，则笑着摆了摆手，彷佛是让孩子玩儿去。

    怀特与梨子脱下鞋袜，到湖里去踏水。他总禁不住往小姑娘脸上瞧，那比鱼丝还要纤细的黑发，跟他的卷毛全不一样，小鼻子扁扁的，瞧着很可爱。

    然而梨子对他却没有多少好奇，她的目光总投向大哥哥处，时刻关注着他们。

    这让怀特有点在意：「那是你的哥哥们吗？」

    「不……」梨子摇了摇头，道：「是主人。」

    怀特闻言一呆，没想到在异国人里，原来也有主仆之分。

    「你是他们的仆人？」怀特抿了抿唇：「他们…会打你吗？」

    「主人对我很好。」许是怀特的神情太诧然，梨子看着他，就说：「他们让我学德语，也让我拉小提琴……」

    怀特越听越感到奇异，就是学校里的同学，也未必有学习乐器的机会。这几个异国人到底是甚麽身分呢？他们还住在雪山上？爸爸说过……山上都是贵族家的领地啊？

    在梨子与他说话时，两名大哥哥却是往湖心走去，壮的哥哥双臂一拨，便游出很远，另一位哥哥紧贴在後，彷佛是怕他溺水似的。

    「你爸爸在做甚麽啊？」梨子看向怀特父亲，问道。

    「在钓鱼。」怀特说，「钓一尾大鱼，带回家给mama、meimei吃。」

    「我不会钓鱼。」梨子眨巴着眼睛：「这很难吧？」

    「不难﹗」怀特搔了搔头，害羞的说：「我来教你吧﹗我们到爸爸那里……」

    梨子却是摇头：「太远了……」她得守在大哥哥们身边呢。

    过了一会，哥哥们游泳回来了，一人喊着小姑娘的名字，梨子忙收起了玩心，朝着他们奔去。接着，三人就用着怀特听不懂的语言在交谈。

    这让怀特感到了郁闷，他还想要更了解梨子呢。

    「我要走了，再见﹗」没多久，梨子便走来道别。

    怀特心里失望，他揪紧了拳头，问道：「你还会再来吗？」

    「我们不时会来。」梨子提着湿透的裙摆，对怀特行了个淑女之礼，「Auf　wiedersehen﹗」（再见﹗）

    怀特怅然若失的站在水里，突然，他就看到壮的大哥哥靠近了岸，手里握着一条鲜活肥美的鱼。那鱼正在摇头摆尾的挣扎，大哥哥盯着鱼，突然便张开大口，要把那鱼一口吃掉——

    「子良﹗」

    另一名哥哥神色一怔，连忙抬手，要把鱼从对方的嘴拔出：「这不能吃的﹗吐出来﹗」

    滑溜的鱼身在嘴里猛烈挣扎，让武子良十分难受，他瞪大眼，那鱼就卡在口里，进不得，退不也不能。背心突然被重重的拍了几下，武子良呜哇一声，鱼便从他口里滑出，咚的掉进水里。

    武子良眼含着泪，委屈的看着哥哥，好像在怪责对方让他失去了鱼。

    「子良。」子吟镇静地说着，把手安抚的贴在弟弟脸上，「那是活鱼，活鱼不能吃的。」

    「饿……」武子良皱起了俊脸，「大哥……我饿……」

    「现在就回家里吃饭。」

    武子良听着哥哥的安慰，却是拉起他的手，像狗儿一样细细啃着。刚刚的鱼让他难受了，现在他就需要哥哥的疼惜。

    「子良。」子吟看着他，声音里却是带着疲惫：「听话。」

    武子良巴巴地看了他一阵，就不皮了，把哥哥的手放下。子吟这才松一口气，牵起弟弟的手朝着汽车走去。

    回头看向湖岸，他能看见一脸惊惧的怀特。男孩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刚才那番动静，已是把他吓倒了。

    子吟垂下眼，就把弟弟送进车里，赶紧把车门合上。梨子殷勤地守在旁边，此刻亦是毫不犹豫就上了汽车。

    「科林，回去吧。」

    「好的。」科林善解人意的踏下了油门，在回家的路上，车里谁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