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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心疼得像落进了guntang的沸水中被灼烧一样,忽然喉咙一紧、脑袋一晕,前半句话化作晶莹剔透的泪水落了下来,我也终于如愿地倒在了地上。

    合眼前好像听到陆景然在喊我,面容因为急切而变得有些狰狞,可我却觉得他像是天使,来接我去往天堂。

    可是我又怎么会去天哪,像我这样破坏社会约定俗成的、更古不变的秩序的人,身上还背负了一条人命,又怎么会去天堂呢,下地狱才是符合常理的。

    没过几天我终于在“地狱”醒了过来。

    病床前坐着我的母亲,她手肘撑着桌子扶着下巴,闭着眼假寐。

    我张嘴想喊她,却发现自己嗓子干的像沙漠一样,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可是我妈还是被我这一点动作惊醒了。

    她睁开眼,关切的眼神渐渐蒙上一层雾,沉默了一会才道:“成源,你醒了?”

    我点点头,然后哑着嗓子道:“嗯,妈,我想喝水。”

    我妈应了声好,起身便去到了水。我接过水大口喝了两口,放下水杯的时候护士和医生已经来了。

    我沉默着接受他们对我身体的视察。

    我感受到了我母亲的沉默,这才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一切都在不言。

    是啊。

    她只有我们了,她只有我们这一对亲生的儿子了。

    最终我也没去陆景然的公司历练,贺秋笙回来了,他却走了。

    既然话都说明白了,我也懒得再装下去了,索性把贺秋笙和她室友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眼不见心为净。

    有了两年前的教训,我这一次没在失心疯去给陆景然发消息。

    后来我也是从我妈口中才知道,原来陆景然在北欧开了分公司,人早跑到国外去了。

    他在躲我,就证明他还爱我。

    我就这样想着,撑过了我们断了联系的第一个年岁。

    我好像用错了办法,我太过偏激,所以打草惊蛇了。

    我还是不想失去陆景然,正如我看到他和贺秋笙走的近时会惶恐担忧一般,如今我们远在天涯两端,我以为他过年的时候,没想到他只是通过邮箱发了问候,只有冰冷的文字。

    转眼又一年秋风起,我抱着一束开得皎洁的百合花,来到了父亲的墓碑前。

    我以前是从来不敢独自一人来到他的墓碑前的,因为害怕,也因为愧疚。

    我将花放在了墓碑前,随后席地而坐,和碑上我父亲黑白的画像面面相觑。

    我将手抬起,想搭在我父亲墓碑上,却悬在半空,迟迟放不下。

    最终我还是收了回来。

    我缓了好一会,才得以出了声:“爸……”

    “……”

    “对不起……”

    我终于有了一些歉意,却丝毫不想悔改。

    离开墓地我就回了学校,前些日子我从何信的口中得知,我们学校最近在做交换生的事情,和北欧的某个国家进行学术交流。

    其实我并不知道陆景然到底在哪里拓展他的海外市场,但是北欧就那么大一些的地方,我找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作为交换生去北欧再偶遇陆景然,这简直天衣无缝。

    我静心学习,争取能在明年获得这个机会。

    我知道今年这么短的时间我肯定是没机会了。

    我忽然发现那个醉酒的晚上我变得多么疯狂偏执,我现在看天是暖的,花草是艳丽的,似乎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容易烦躁了。

    毕竟陆景然和贺秋笙终于告一段落,我得不到陆景然任何消息,便可以掩耳盗铃一样认为他仍是孤身一人。

    我办理了走读,宿舍其他人与我无关的热闹总会让我时不时地产生一种我太过另类的感觉。我不喜欢,因为我深知在感情方面,我已经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异类了。

    反正也是陆景然的钱,这一年他的钱像是流水一样送往家里补贴。我们家原本也就是个小康家庭,日常开销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我妈也和他说过,只是他却很坚定地回绝了。

    反正他做生意做投资本来就是钱生钱的工作,再承载着他的一份孝心,我妈也没好多说什么,只是把多的钱存到了一张卡里,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里面的余额应该九位数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创造财富的,比如陆景然;而有些人生来就是败家的,比如我。

    我直接用那笔钱在学校旁边买了间单身公寓,还顺便买了辆代步车。

    我变得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好像是想通过花陆景然的钱,来消遣自己的感情一样。

    何信有些愤世嫉俗,搭着我的肩膀埋怨道:“你们这些富二代,花钱如流水,真是不懂我们平民百姓的苦啊。”

    我一把推开了他,好像是要发火的,却怎么也提不起脾气,最后也是只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提上书包自己走了。

    我在为如何能让陆景然回心转意而苦恼。

    心理学将人的意识分为三个部分,意识、前意识和无意识,如果放到感情上,我想那应该也是能说得通的。

    人们的感情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现给别人看,这才有了告白;一部分我们自认为隐晦不可示人,这才有了暗恋。陆景然的感情就像后者,不过那已然不是暗恋,而是压制。

    常听人说人们总是通过离别后感伤的程度来分辨对方与自己而言到底有多重要,那么我于陆景然呢?

    花洒的水落了下来,先冲出来的凉水浇得我浑身一颤。

    洗完澡我穿着浴袍走了出来,我不喜欢吹头发,更多时候是站在窗前让自然风吹干我的头发。

    男生留过下巴的头发其实并没有多舒服,扎脖子,而且我也不喜欢发圈。毕竟我之前一直都是几厘米长的短发,不过上了大学留起来之后也就适应了。

    我没再给陆景然发消息,即使我真的很思念他。我好像真的变回了那个三两岁时听他话的陆成源,他说我疯了,我就真的疯了。

    其实我连他的照片都没有,合照都是高中以前的了,还有很多是全家福。我将其中的一张我和陆景然的合影剪了下来,装进了相框里放在我的床前,就好像真的拥有了一张他的照片一样。

    听说把喜欢的人的照片装进木质的相框里放在床头,他就会带着自己的思念走进自己的梦里。

    其实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这样做只是想假装我们是一对普通的恋人——一般的情侣都会这么做,留一张彼此的照片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这些日子我都在努力地学着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这个过程其实很痛苦,我不能随心所欲地展露自己的情绪,甚至要学会压抑。我必须装作对陆景然的一切事物都毫不关心,又或者只是出于弟弟的关怀。

    我终于等来了去北欧做交换生的机会。

    我看着手里的体检报告,真不好,得胃病了。

    这两年过得可真快,没有陆景然的日子,总是那么的平淡无奇。

    我辗转专业的教务处和院系办公室,匆匆跑了两三天才终于把交换生的出国报告之类的全部都整理好。学校这边差不多都好了,临回家和我妈交代这个进程时,我起意去了路边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百合,等到百合的清香感染完我的嗅觉,我才又挂了档,回了家。

    我轻敲了两下门,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我妈就在客厅坐着。

    “妈。”

    我妈应声起身:“成源,回来了?”

    “嗯。”

    “都处理好了?还顺利吗?”

    “顺利。”我换了鞋子走到沙发旁。

    “今天景然给我打了电话……”

    我不自觉神经有些紧张。

    他总不能限制我做交换生去北欧吧?

    “他之前不是也听说了你在争取学校北欧交换生的资格吗,今天就和我说了一下,如果你能去北欧做交换生的话,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

    原来是这样,虚惊一场。

    “景然说他忙,让我来转告你,你说说你们兄弟两个两年没见面了,打了电话说件事还没时间……”

    “妈,那你是怎么说的啊?”

    如果我妈也能去的话,我接近陆景然有了这层庇护,会不会更方便一些?

    “其实我去不去都可以,一把年纪了,还去那么冷的地方……”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什么一把年纪?您分明风韵犹存好吧?再说了,我和我个都在北欧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一起去了,咱们一家也好有个照应啊,对不对?”我说着,又学着小时候的样子依偎在了我妈的温暖的肩膀上。

    我妈伸手抚了两下我的短发,沉默了会,最后妥协:“你们这对兄弟,也惯叫人不省心的。”

    我听着我妈语气温和的责备,知道她是同意了。

    签证护照机票来来回回办了好久,最后终于一切都准备待续,我们收拾了一些过冬的衣服和日用品,踏上了前往北欧的路程。

    我和校方那边都谈了一下,最后终于是和我妈一起去了北欧。

    飞机上全是素不相识的路人,我妈在我身旁渐渐睡了过去,我向空姐要了张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