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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章:没有记忆的恸哭,柳丝悬出现,订婚(上)

    娄玄览收拾好现场便将人抱回到室内了。

    期间还叫来了秋莳,娄玄览假意问了问秋延年近来身体的异样,装作一副不知友人为何又睡过去了的样子。

    秋莳见到大公子的样子,果然又是睡过去了,今日端药过去的时候,便担心秋延年喝了药要午睡,想到娄玄览在也就没有亲自提醒。

    便说秋延年近来总是这般。要娄玄览不要太在意。

    随后打来了热水和擦身子用的巾交给娄玄览便下去了。

    那个大夫人送来的药,其实打从他第一次闻见到秋延年室内不断的药味便开始注意了,到今日他心里的布计才总算敲定:庸熠和他说这个是娘胎里带来的体弱,虽无办法根治,但是要调养的好,也能如同常人一般走跳,但是第一次寻到秋延年时,这人一副即刻便要香消玉殒的样子实在是不对劲。

    他也闻了药汤,里面确实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寻出汤药的毛病呢?

    近日秋延年动不动便爱困,浑身酸软无力的。这至少表面上看和自己是一点关系都无的,大夫人同秋延年是有利益冲突的,而自己在表面上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图秋延年什么呢?美貌么,可秋延年美而不自知,不可能想到这一层;家世么?谁都知道秋延年今后不可能成为世子继承秋家。

    看看长子和次子的名字便会晓得的:

    秋延年,又取了个字叫做遐龄的,朴实直白,两个都是希望这个孩子寿数长一些,求他平安。

    再看看二公子,秋治冲,取了个字叫作书同。

    在以前“治”和“冲”都是常用的,通常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秋家家主不可能只是随意取的,娄玄览根据名中的“治”和字中的“书同”猜测这是取了太宗“垂衣天下治,端拱车书同。”这个典。

    这个“冲”字根据前一个典,猜测七八分是从“噫帝冲德,与天为徒。”里面拿出来的。全都是寄望孩子能够有领导之能为,显然是寄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够成长成新一代的秋家掌舵人。

    名字便高下立判,再看一看秋延年自己的居所,连下人们住的耳房都不会建成朝北的样子,偏生他这秋家嫡长子便要住?

    反观大夫人,虽然秋延年的生母已逝,白子身份更是上不了台面,已然构不成威胁,但是自古后母得势有哪个会放过从前的嫡长的?

    没有任何一项变化能够指向他。

    无论汤药是真心或假意,都不重要。

    娄玄览心里百转千回,思量了好些东西。

    秋延年终于在日薄西山时苏醒了。

    醒来的时候胸口仿佛被人挖去了什么似的,被压得喘不过气。

    那是一种沉郁的悲伤,睁开双眼,看着昏暗的室内,神情恹恹。努力回忆究竟是什么梦境让自己这般委屈沉痛。

    可是想不起来。

    大脑一片空白,半点梦的痕迹都无了……可到底是什么呢?

    秋延年捂着自己的胸口,疑惑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眼睛因为盈满了泪水通透明亮,反而有了不符合他如今年岁的委屈天真。

    “怎会露出如孩童一般纯然困顿的神情?”娄玄览心中讶异,“还没彻底从眠药里脱出罢……”

    感到粗糙的大手抹着自己的脸颊。

    秋延年才知晓自己落泪了。

    羞人得很,可是……泪水停不下来。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悲伤,不像是受到了外界的刺激做出了反应,而像是空洞的没有内容的悲伤,仿佛控制这种悲伤的某一处关窍坏掉了一样。

    这样的感受是年幼时,梦到母亲去世。

    初醒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梦里是怎样的情景,仿佛被人挖去了所有内腑,泪水一直流,直到把枕巾浸湿,显然是承受不住哭醒的,必然是哭喊了什么,母亲坐到他的床前,母亲替他擦掉羞人的泪水,他才记起梦里的内容。

    他那一天都在想若是没有了母亲,自己究竟会怎样,浑浑噩噩,什么也吃不下。功课也做得不好,被母亲罚了。

    夜里也要不顾母亲可能的苛责,悄悄地溜进母亲的房里,偷偷拉出母亲的手,自己小小的耳朵贴在母亲的手上,小手环着母亲嶙峋的手腕,感受着微弱但是却是存在着的搏动,才肯放心。

    就这样跪在母亲床前,感受着她脉搏跳动的频率,那样空洞的感觉才被消减了一些。

    母亲醒了,看见自己在床头跪着,第一反应是自己又不听话偷跑进来了。

    她骂自己软弱,怎么这样不听话,怎么也长不成一个坚强的孩子。

    “我梦到阿娘走了,再也不要我了……”小小的秋延年抱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泪水又涌了出来,湿了母亲一手。

    可怜他主动要求抱一抱,在母亲怀里撒娇,寻求慰藉的勇气都没有。

    只有那一次母亲没有因为他哭了,把他赶出去。

    也没有硬生生掰开他的手,不让他捧着。

    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将他拉进自己瘦弱的怀里,这是她分房睡后第一次抱他。

    虽然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但是小小的秋延年已经很满足了。

    他将头埋进满是药味的怀里,心里想着:原来母亲的怀里还是这样暖和……

    从那以后,他若是半夜心慌便会偷偷跑进母亲的房里,从不求母亲抱他,只有摸到母亲的脉搏依旧,才肯放下心来。

    母亲就算知晓了,也会任由着自己动作,不会抽回自己的手。

    这样的日子在三年后才消失……他的母亲终于永远地离开了。

    解梦的人都说要是梦见了健在的亲人去世了的话,是会给亲人增添福寿的,是否是自己那一梦,将母亲在人世的时间又拖长了一些呢?

    这样是不是也给她增加了负担,让她为这世间所累呢……

    时间过去太久了,自己再也没有如那日一般恸哭,今日又是怎样一回事?

    究竟,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梦呢?

    太奇怪了,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无……

    “遐龄,你……怎样了?”娄玄览出声打断了秋延年漫无边际的遥想。用手拭去了秋延年愈来愈汹涌的泪水,自己的手完全湿了。

    “从未见过遐龄这般泪潸潸的模样,梦到什么了?”

    “我也不知……真奇怪,心口怎这样疼。”秋延年着坐起来,用袖子拭着眼泪,泪水打在锦被上,晕出一朵朵深浅不一的团花。

    娄玄览看秋延年脸上懵懂悲恸如幼童的神色消失后,道:“还没谈几句,你便在我面前睡过去了,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喊也喊不醒,若不是你气息平稳,我真要以为你中了什么毒了。”

    “近来总是如此的……大夫人今年替我寻了新药,身体调养的不错了,但总是容易困顿……我也曾劝过,说身体好了便不要再端来了,但是大夫人惟恐我又复发了……毕竟是长辈,也不好推拒。”

    “不想喝便不要喝了,偷偷倒掉就是。”娄玄览想道那扑面而来的苦味,自己都得皱眉头,“日日饮这东西,你莫不是被这东西毒荼得不知好味歹味了。”

    “这药……”秋延年想起秋治冲无意间提起的几味药材,随随便便一味都是寻常人家穷尽一生、倾家荡产都买不到的。自己喝得都感觉良心不安,又想起友人家里也只是寻常的农户,自己若是刻意讲起……

    于是话锋一转:“是大夫人拳拳心意,难能辜负。”

    “我除去爱困,也没有什么的……”

    其实还是有别的变化,但是真当难以启齿。

    近来自己的火气似乎变旺了,他不擅自渎。自首次梦遗来,渎身的次数屈指可数。

    人都说补药火气大,深以为然,只能任那渴望时时上涌。

    有时耐不住了,自己动作了半天,找不到关窍,总觉得地方不对,很难利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泄出来了一回,那处也会有抽痛之感,精水也很稀疏。

    此事费时费力不讨好,还容易侵蚀意志,他从来便觉得污秽,这般痛苦,他很快便厌倦了此事……可身体依旧烧着暗火,他时常感到自己身体亏空。

    他自然一度认为自己频繁沉眠多半是因为身体亏损,需要修养回复,不料在友人面前丢了脸……约了人来饮茶,主人家却睡过去了,这像什么话?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思及此处,秋延年觉得自己就算不像娄玄览说得那样把那补药全倒了,也得减少喝药的频率了……

    “遐龄儿——”

    柳丝悬此刻已经推开门进到内室了,兴致很高的样子。

    他在秋家从来都是来去自由,秋延年的居所自然不例外。

    “哟,玄鉴兄也在此呢?”见到室内多了个人,他有些意外。

    他母亲是秋逸景的jiejie,秋暮夏,从小便常常来此处玩耍的,可他脾气古怪,少爷气比秋家自己的孩子都大,对秋家这代的小孩谁也看不起,唯独与秋延年合得来。

    柳丝悬是家中幺子,生的白净可爱,家里的哥哥jiejie各个都是魁梧彪悍的练家子,他的祖母希望他能是个文静的女孩子,因此那时给柳丝悬取得名字是“柳明静”。

    后来柳丝悬稍微长大了一些,暴露了自己的本性,从此不服管教,其剽悍的程度与他的哥哥jiejie们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又因为家里面宠着,因此脑袋里面缺了根筋,可是依旧是将他体弱多病的祖母气的中了风,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祖母好不容易病愈后,一气之下将他改了名。从此就得了“柳丝悬”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越长大五官也和小时候的秀气可爱相去甚远,“明静”也变成了“明镜”被当作字了。

    秋延年大约猜到柳丝悬是来与他说和林云舒的婚事的事情,但是碍着娄玄览还在此,不好直接问话,惟恐娄玄览起了疑窦,只能反问一句:“你这么晚了还来我这?”

    柳丝悬也是个机灵人,知道秋延年明知故问是为了掩人耳目,默契回道道:“你上次教我的那什么‘乌发童颜茶’很得那些女子喜欢,总算将人哄住了……此回来感谢你,顺便,再教教我些别的,这样我今晚去清欢楼也不再是个尴尬人了。”

    清欢楼是榆阳有名的花楼,内中的姑娘才貌双全,不似寻常青楼女子给钱便能耍的,须先得女子欢心,你情我愿了才肯让人摸。

    柳丝悬从前被哥哥jiejie们束缚着不肯让他往青楼赌坊走,结果到了十八岁才第一回踏入花楼,可他的名声不太好,妓子们又是嫌弃他是童子鸡,又是害怕他的哥哥jiejie们找上门来,因此从来都是受了冷遇,尝不得那温柔乡的滋味。

    “嗯?肯理你了?”

    “茶的配方都讲了,也一杯杯泡给她们喝了……可是,她们只顾着和我谈天说地,问我还有什么养颜秘法,嘴都不让亲……”

    “就那几味大地生、何首乌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奇珍,这便想得人青眼……未免太过天真了。”对这个表哥,秋延年说话都是不客气的。

    茶之药方向来是“味如甘露胜醍醐。”这乌发童颜茶是用大地生、何首乌、和若干绿茶泡制的,秋延年不懂得怎么讨女孩子喜欢,只能说了自己比较熟悉的东西。

    “别拿我打趣了,遐龄儿你怎么又躺床上了,还哭过的样子。”娄玄览此时仍坐在床头的,与秋延年靠的很近,柳丝悬也讶异二人竟真当如此亲密了。

    “不是什么大事,说来太丢人了……”

    秋延年便将下午的事情告诉了柳丝悬。

    柳丝悬顿时咋咋呼呼,他娘和大夫人关系很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女伴,可他就是不喜欢大夫人,对秋逸景这个终年板着脸的大舅舅也是又害怕又讨厌。

    此时脑子也不过:一下子说大夫人果然不是好东西,一下子又说秋逸景是个人渣自己大儿子病了也不晓得多调一些人过来照顾,若不是娄玄览在此,下午就这样睡过去又免不了着凉,引动沉疴又怎样了云云。

    柳丝悬一开口,两个人都插不上话了。

    娄玄览与秋延年对视了一下,眼里均是无奈。

    二人随时因为柳丝悬相识的,但此刻反而是这两人更有默契些,显得柳丝悬聒噪了。

    此时天色已晚了,本就是为了“照顾”睡着的秋延年才迟迟未离开,此刻娄玄览见秋延年有人作陪自行辞去了。

    柳丝悬硬是拉着娄玄览比划了几剑,才亲自把人送走了。

    柳丝悬回来时才停止了嘴里的叭叭。

    严肃地问秋延年:

    “林家那边对‘你’很是满意,我也和舅舅讲了,他虽然惊讶但是没有多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