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痛的初体验
“病人腹部中弹，失血过多，直接进二号手术室。” 陆初见听见从外面传来的吵闹声，进来的实习医生小张一边洗手一边说：“外面真闹挺。” 陆初见正在准备手术，他问：“闹什么呢？” 小张道：“是警察，说是里面这位是位是警察，是个大英雄，让我们一定要救救他，好几个拉着我求我，我差点没挤进来。” 陆初见：“警察同志啊，这工作真的很危险。”他感叹了一番，进了手术室。 病人躺在冰凉的手术床上，盖着墨绿色的无菌布。手术室内的心电监护仪有规律的响着，仿佛预示着这是一颗强有力的心脏。 麻醉师李姐在病人后面道：“这位人民警察，长的好帅啊。” 陆初见：“李姐，你不能这么花痴。” 小张也乐：“李姐，这位人民警察身材还很好呢。” 陆初见：“止血钳。” 小张递上器材。 小张问：“陆医生，今天还有几台手术？” 陆初见：“后面还有一台。” 李姐：“我还有两台，谁一会请喝个奶茶。” 陆初见及时阻止：“都是反式脂肪，不如喝点锡兰红茶。” 几位手术室的医生轻声聊着天，手下面却精细的做着工作，陆初见取出子弹，缝合之后，基本完成了手术，这位病人很幸运，体征正常，看起来平时身体应该很不错。 他在手术室外休息了一会，回到住院部，准备去查房。 刚才做完手术的病人已经被推进了观察室，他先过去看了看情况。病人姓名：邢言。年龄：28岁。职业：警察。 他看到邢言两个字的时候，指尖忽然变白，拿着文件的手可见的抖动了一下。邢言，邢言，会是那个邢言吗？ 他心中忐忑的快步走进病房，他刚才并没有注意病人的长相，现在隔着白色的垂地窗帘，他看清了床上人的面容，棱角分明的下颚，剪得整齐很短的头发，熟悉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遮住一片阴影。 他不可抑制的心痛了一下，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手心中全是汗水，他轻轻坐在那人身边，手指在身侧轻轻弯曲。 病人的家属过来了，是位年轻的警察，陆初见站了起来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那位年轻的警察道：“我……我算是吧，邢队他没有家人了，陆医生，谢谢你救了他！”说完他很真诚的鞠了个躬。 陆初见忙道：“这是应该的，都是工作。”说完，他心脏又狠狠地疼了一下，他没有家属了。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渴望知道，又害怕知道。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可他又硬生生阻止了自己那些想法。他和“家属”交代了一下术后事宜，便离开了。 陆初见坐在休息室，闭着眼睛，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五中开学向来是个热闹的日子，毕竟市重点学校开学放榜是传统。根据排名分班分座位，虽然教育局三令五申不得按照名次排名分班，但是五中牛逼啊，任性啊，我们升学率高，我管你的。 陆初见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长得好，尊敬师长，团结同学，上得讲台，下得球场。考试从小到大没掉过第二，为啥呢，因为陆初见说了，天才是99％的天赋加1％的汗水，哥就是这么牛逼。 可是放榜这日，陆初见遭遇了人生中的滑铁卢。 向来考试第一的学霸在开学放榜时压根不屑去看榜，就是这么内卷。 章博道：“老大，你确定不看一下？”陆初见的发小，俩人小时候一个幼儿园毕业。 陆初见嚣张道：“看啥，不会有变数的。” 章博看了榜之后，不可思议地道：“老大！……老大！这次真有变数，你是第二……” 陆初见，不可思议，你说啥？我不信，我要看榜。 向来风轻云淡的陆同学，第一次挤在人群中去看榜。 那张从小到大看惯了的红榜，自己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二位。 前面邢言的名字太刺眼，还比自己总分高了四分！陆初见感觉到极其不爽。 听旁边的同学说，第一的是个贫困生，靠爱心工程捐献从村里考来的孩子。很多人冲着那个第一名指指点点。 陆初见回头看着那个贫困生，一身黑色卫衣，头发剪得很短，带着兜帽，书包挂在肩膀上，穿着黑色的瘦腿运动裤，白色球鞋。身高很高，面容俊朗。学霸不淡定了，你确定是个贫困生？农村来的？ 章博骂骂咧咧：“草，老大你这次居然不是第一，第一那个傻逼是谁？” 邢言好像有人在说我：“傻逼？”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听的很清楚。 章博：“就一傻逼！”两人眼神交互，映出了一片噼里啪啦的电极。 邢言冷声道：“你再说一次。”他将兜帽向后一拨，露出了很短的头发和凌厉的眼神。 陆初见拉住章博：“诶，别别，吵什么？” 章博突然爆发，脸红脖子粗地嚷道：“这傻逼太横了！今天不搞搞他他不知道五中谁说了算！” 章博一拳就向邢言打了过去，邢言身形一闪，反手抓了章博的手肘，将人推了出去。 章博直接重心向前冲倒在地上，周围的同学哗啦一下散开，犹如鸟兽。 陆初见上去一把拉住邢言：“你干什么啊！” 邢言反手一肘，刚好甩在了陆初见迎来的鼻子上，酸楚巨疼一起袭来，陆初见直接被打得鼻血长流，校服也被弄脏了。 陆初见感觉很疼，心疼，自己的第一没了，说好的五千奖学金变三千了，鼻子疼，不会塌了吧？ 很好，五中开学第一天，全校第一将全校第二打得鼻血长流。这可能是五中历届最给力的开学了。 教务处门口，站着三个男生。 邢言，年级第一，身高187，毫发无伤，一身整洁。 陆初见，年级第二，身高179，嘴上还印着血迹，鼻子里塞着棉花。 章博，年级五十，身高180，衣服裤子摔脏了，脸色铁青。 教务主任刘胖子拿着教案谆谆教诲：“你们年轻人火气大，一言不合就开干，这不符合校规哈，这样，一人五千字检查，中午之前交给我。今天第一天开学，就不记过了，都是学校拔尖的孩子，这么没有轻重吗？” 邢言和陆初见回到高一一班的时候，座位已经分好了，极其尴尬的是，全班同学非常有默契的给他俩留了两个靠前的座位，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史上最尴尬的同桌。 班主任张头开始发入学考试的卷子。 老张在上面说：“诶新学期，新同学，你们都是咱们祖国未来的花朵，今天开始呢，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张，教语文，这是我电话，咱们呢有什么事都可以给老师说。对了，新转来的同学这星期前要把校服的钱赶紧交上来，初中部升上来的要换校服也记得交钱，那个谁你来统计一下哈。”老张指了指身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陆初见很在意，这个邢言到底是哪里比自己高了两分，九科考试，他没觉得自己哪里有写错的地方啊。他一直向邢言的卷子上撇，偷偷看他的动作。 老张说要交校服钱的时候，那家伙居然愣住了，卷子就那么捏在手里，手还挺好看的，骨骼分明，手指很长，哎哎哎，陆初见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我这是想什么呢。 邢言突然转头，对上了盯着他看的陆初见的眼神，他眼角细长，鼻子高挺，鬓角的头发剃得很整齐，有点荷尔蒙散发的意味。 他说：“刚不好意思了，你受牵连了。你鼻子没事吧？”口气软了很多，声音很好听。 陆初见一愣，这人还挺坦诚，但是鼻子很疼，他道：“卧槽我这么帅的鼻子，被你打塌了怎么办？影响我颜值了啊！” 邢言听他这么一说，才注意到，他的新同桌确实长得很好看。淡棕色的头发有点长，刘海有点挡住了眼睛，瞳孔的颜色也有点淡，皮肤很白，鼻翼很小，如果不是插着白色棉花可能更帅，唇形也很完美，是个帅哥。 他口气又软了一点道：“就你那哥们，疯狗一样，简直欠cao，不好意思，没忍住。” 陆初见一听，不乐意了：“章博怎么了，他那人就那样，嘴贱了点，但是够哥们啊。” 邢言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俩人掏出作文纸，开始写检讨。 老张在上面讲卷子，下面一众学霸在认真的做笔记，毕竟是重点中学的一班，和渣渣完全不一样。 中午吃饭时间，章博来找陆初见，在教室外看到旁边坐的邢言，他一脸惊讶的表情道：“老大，你疯了吧，你俩咋还坐上同桌了？” 陆初见勾着章博的肩膀，俩人往食堂走去：“还不是因为你，从校务处回来的时候，班里座位都分完了，他妈的直接给我俩留一起了。” 章博这人脾气来的快也走的快，他乐呵呵的笑了道：“挺好哈，你俩以后强强联手。” 陆初见怼了他一胳膊：“联个屁，吃饭。” 下午上课，又是陆初见纠结的一下午，放学之前他实在没忍住，问邢言：“你到底是哪一科比我高了四分？” 邢言摊开数学卷子道：“最后这道大题有三种解法，我全写了，多加了四分。” 陆初见一把拉过对方的卷子，入眼一看，果然，卧槽，三种解法，写了满满一卷子，这人是人吗？ 陆小二同学深觉输的心服口服，毕竟当时自己写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另外两种解法，他痛恶的捂住了自己胸口道：“下次，下次再和你华山论剑，看看谁与争锋！” 邢言呵呵一笑，这小孩还挺好玩。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 陆初见放学打车回家，章博发微信问他：“老大，你今天吃什么，还是外卖吗？” 陆初见回：“今天我小姑来我家，可能会给我做饭。” 章博回了个Nice的表情。 陆初见小学时候，爸妈就离了婚。他爸爸在国外搞科研，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他。mama再嫁了，有的新的家庭，他不愿去打扰mama，小时候跟着奶奶和姑姑。 初中开始就自己在学校附近住了。毕竟他爸给的钱挺多，小小年纪房产还是有几套的。 姑姑后来当了老师，现在在五中教英语，偶尔会来陆初见家里看他，给他做做饭收拾收拾房间。 从小没有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爱，父亲对于陆初见来说，也就是个提款机。估计他爸也是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个花钱兽一样的道理，俩人除了逢年过节来个不冷不热的招呼外，平时他爸都很少联系他。 陆初见从小也养成了个没心没肺独自乐呵的性子。 晚饭前，陆莹来到到了雅水名居小区，上了二十三楼在外面敲门。 陆初见作业还没写一半，手里夹着笔就去开门了。 陆莹一来先拉着陆初见的脸端详了一下道：“听说你今天打架了？还流鼻血了？” 陆初见拨开陆莹的手，好歹自己都比小姑还高了，怎么还当自己小孩一样，道：“我是给人误伤了，现在没事了。” 陆莹走到厨房，放下手中的菜，打开水管开始洗菜。 陆初见继续回去写作业。 再写好的时候，饭也做好了。 陆莹给他盛了米饭道：“在学校有事情就来找小姑，冰箱里给你做了腌菜，记得吃，别老是吃外卖。” 陆初见答：“好的老姑，奶奶最近好吗？催你找对象了吗？” 万年找不到对象被催婚的姑姑被戳到了痛处，点了点他的头道：“管好你自己的破事吧。你和你爸妈最近联系了吗？” 陆初见吃饭，不想回答，用一阵沉默掩盖了情绪。 陆莹收拾完道：“我还得回学校加班，下周有开学摸底考，你好好复习吧。” 陆莹走了，开门的时候带起一阵凉风，哐当又关上门。 陆初见拿了一叠卷子，挑挑拣拣先做了简单的科目，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半了。 肚子饿了，打开冰箱，老姑留下的小菜不是酸的就是辣的，总感觉吃了会胃疼。他穿了件黑色外套，上面画着荧光的白条，勾上运动鞋，转悠着下了楼。 陆初见这套房子是他妈帮他早年置购的，小高层，新小区，二十三楼，风景不错，就是晚上睡觉风有点大，雅水名居小区外面旁边是片老城区，老小区外面晚上还有好几家吃饭的店开着门。 陆初见转了一圈，看到一家面馆还开着门。 他掀开塑料门帘走进去，晚上11点吃饭的人不多，小店很干净，地板桌子都擦得反光，角落里一张桌子上，一个男孩趴着正在写作业。 那男孩肩膀很宽，头发很短，身上还带着条纹的围裙，面前放着几本高中课本。见有客人进来，他抬头问了句：“吃什么？” 陆初见又愣住了：“邢言？” 邢言也愣了：“嗯？” 陆初见：“你怎么在这，你家开的店？”不对啊，他不是扶贫考过来的吗，应该住校的吧。 邢言嘴角微翘：“我打工的，黑工。” 陆初见一笑：“那来碗鱼丸粗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