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故事 看向我

    ——当有东西看向我，我会立刻察觉到。

    这种洞察仿佛与生俱来，不过我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除了对旁人的视线更敏感外，它几乎一无是处。

    而我也厌倦了一惊一乍，直到高中毕业的那次短途旅行，我们参观了一个有悠久历史的天文馆。大家都漫不经心地走过那排展柜，但我下意识定住了，目光不断徘徊。

    有东西在看我，我确信，那视线是真实的。

    然而，展柜中只有许久之前掉在沙漠里的陨石，灼烧的痕迹仍留在表面，令它看起来比外头街道旁的石头更丑陋。

    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或事物，好吧，或许又是一次神经过敏。

    旅行的结束与开始一样平淡无奇，我进入了本地的大学，认识了新朋友，也为繁杂的课题和社团活动感到烦恼。一切都很平常，不是吗？

    除了看向我的东西。

    犹如被恶梦缠上，我会在许多时刻，突然感到后背一阵恶寒，就像是谁死死盯住我一般。但每次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古怪的眼睛，只有因我异常举动而露出惊讶神色的朋友或陌生人。

    最初我以为是跟踪狂，但仔细观察，根本没找到那样的家伙，软磨硬泡从安保室看到的监控中，也往往普通到不行。

    “可能只是你的感知出错了。”朋友说，“要没要尝试看医生？”

    我当然试过了，在接触了几位心理医生后，我进一步确认自己并未患上类似被害妄想症之类的疾病。仅仅是无法解释的错觉——他们无一例外对我摇头——“先生，你只需要放松一下。”

    可那东西已经紧跟着我太久了，我不能忽视它的存在，无论是药物，还是其他方法，我依然能在每个瞬间感受到它的视线。

    我想，我应该追根溯源，回到那个天文馆。现在那里仍每周开放，我很快买到了车票和入场券，来到那排放着陨石的展柜前。

    原来的、被看着的感觉不在了。

    不，更准确地说，我清楚意识到，那东西是从这里一路看着我，默默地观察我，它的脚步就是我的脚步。

    陨石变成了最平平无奇的石头。

    这情节真像科幻电影的剧情，我不禁猜测那位天外来客的心思，它是随意选中了我这个平凡的年轻男人，还是我过于敏锐的直觉吸引了它？最关键是，我对它真正的形态十分好奇，我不知道那视线到底从何而来，绝不会是来自人类那样的眼睛。

    然后到了九月的夜晚，被窥探的感觉消失了一段时间，我反而有些不习惯，心里烦闷，睡眠质量也不好。半夜，我突然醒来，那种强烈的、有东西看向我的毛骨悚然一下子把我拉出梦境。

    我睁开眼睛，紧接着，和无数双眼睛对视。

    对，无数双眼睛，如同密密麻麻的星，分布在我卧室的每个角落。

    ——我终于意识到，是那东西回来了。过去只有我察觉了意外遗落在地球的一小部分存在，它疑惑，又入迷，所以完完整整地抵达了这里，找到了我。

    “你很特别。”它说。

    那些眼睛看向我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被忽视的。我快要喘不过气，像置身于探照灯下，也许我尖叫了，但我无处可逃。

    “你很特别。”它重复道。

    于是它看向我，像神明看待一只剥去皮毛的羔羊，那些逐渐显露的怪异肢体和视线一样，慢慢逼近我。

    它只是愉快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