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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归乡

    白明轩躺了太久,那些被两根巨物开发出来的yin欲深埋在骨髓里,被那根guntang东西一磨,顿时酸软地流出水来。他清雅俊美的脸上浮着一层羞耻薄红,难堪地酥软在男人怀里,被磨到的地方有些酸,有些发颤。

    白明轩试图夹紧双腿:“你……你别想……嗯……别想让我再给你生……”

    皇帝气喘吁吁地耍无赖:“明轩,我……我不进去,你让我看看你那儿,我想它了。”

    白明轩的身体早已被开发得yin荡不堪,只是听着男人说这种混不吝的混账话,都酸软得yin水湿透了亵裤。

    想……嗯……想什么想……

    白明轩脑子里一片晕眩的灿烂光华,像是丢了魂失了智一般,被高大的男人压在身下撕开了雪白的一身,露出一身如玉的肌骨。

    修长笔直的双腿半掩在凌乱的衣衫下,皇帝粗糙大手急不可耐地伸进乱布里,隔着湿透的亵裤用力揉按着白明轩腿间那个不同于寻常男子的雌xue。

    白嫩的阴户太久没被触碰,在男人蛮横的揉捏下欢愉地吐着yin水,rou缝被揉开,里面嫩红的软rou被手指隔着亵裤大力玩弄,又酸又酥,白明轩喉间几乎抑制不住地要溢出些yin叫来。

    皇帝一点皇帝样也没有,反倒像个jian污良家人的土匪无赖,他一边用力揉着白明轩腿心的rou缝,一边咬着那温玉般的耳垂说些混账话:“明轩,相公摸得你舒服吗?嗯?这sao地方隔着亵裤都快把相公的手指吸进去了。”

    白明轩一个清高矜贵的风雅少爷,哪受得了这地痞糙汉的sao话,也不知是被摸的还是被说的,白玉似的双腿羞耻地紧紧夹住皇帝粗壮的手腕,yin水顺着亵裤的边缘失禁似的往下流,好像连后面臀缝里的菊xue都开始流水了。

    皇帝渐渐不满足隔着布料这样摸,喘着粗气开始撕扯白明轩的亵裤,薄薄的绸布在他手里被扯成了布条,露出了粉嫩的玉茎白软的rou唇和殷红的rou缝。

    白明轩羞得要躲,却被急不可耐的皇帝狠狠压在身下,硕大头颅蛮横地挤进他双腿间,高挺的鼻梁从rou缝里蹭过,重重撞在娇嫩敏感的rou核上。

    剧烈的快感让白明轩眼角都溢出了泪痕。

    可这还不算完,皇帝下巴上短短的胡茬戳在他rou缝间的软rou上,把两个小小的rou瓣扎得又疼又痒,嫩乎乎的xue眼更是饥渴地流出了sao水。

    白明轩颤抖着抓住身下明黄的被褥,感觉到粗糙湿热的大舌头狠狠舔在了他许久没有被触碰过的嫩处。

    舌头舔着,嘴唇吮着,牙齿甚至咬住小小的rou瓣用力磨。

    白明轩瘫倒在龙床上,大张着双腿无力地颤抖:“不……嗯……不要咬……嗯啊……不成……不成了……啊……”

    肥厚粗糙的舌头拼命舔弄着阴户中最敏感的小rou核,白明轩呻吟中都带上了羞腻的哭腔:“别弄那里……啊……要……要去了……不成了……啊……”

    皇帝更加用力地吮吸舔咬着那个软嫩微肿的rou核,含糊不清地低喃:“明轩,你这身子都快憋坏了,让相公舔的你喷一回,你才能想起来被相公cao的时候有多爽利。”

    白明轩想起那些被男人欺负到潮水喷涌的样子,雌xue里的嫩rou一阵轻颤,竟立刻就要喷出去。

    他带着哭音羞耻地想要推开那个花样百出的大脑袋:“不……嗯……不要舔了……嗯啊……”

    皇帝紧紧握住白明轩两条如玉的大腿根,高挺的鼻尖撒娇似的在rou核上用力磨蹭,边蹭边不依不饶地说:“喷嘛喷嘛,明轩,相公想看你喷潮时的样子,小saoxue一边哆嗦一边喷热水,喷相公一脸。”

    白明轩哪受得了粗野男人这样调戏,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快要潮喷的xiaoxue,红彤彤的嫩rou哆嗦着,热乎乎的yin水从湿热的小眼里失禁似的喷出来。

    越想越羞耻,越羞越发sao,白明轩羞耻地捂着眼睛,双腿颤抖着,热乎乎的yin水喷在了一国之君英俊粗野的脸上。

    看见白明轩被他舔到高潮,皇帝更是兴奋地扑上去,粗糙的舌头狂乱地伸进喷水的rouxue里,把里里外外的香甜yin水舔的干干净净。

    还没开始上正菜,白明轩已经被欺负到高潮,惨兮兮地瘫软在龙床上,敏感到极致的身体无助地任由壮硕的男人肆意玩弄。

    皇帝终于吃够了阴户里外的甜软滋味,沿着白明轩平坦的小腹缓缓吻上去,像条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

    白明轩被他弄得满脸潮红,虚弱无力的手使劲推那个大脑袋:“你……嗯……干什么……”

    皇帝坏心眼地拨开白明轩胸前的衣衫,对着一颗粉香软嫩的奶头轻轻吹了口气:“找到了,香奶子。”

    白明轩感觉男人那两根沉甸甸guntang坚硬的roubang已经戳在了他大腿上,他生怕这个混账野人真的再把他干到怀上双胞胎,急忙红着脸微微挺起胸脯,把香软的奶头送到男人唇边:“你……你吃吧……嗯……吃完了……吃完了就休息……”

    皇帝贪婪地咬着那颗小小软软的香甜奶头,嘬得啧啧作息。

    白明轩被吸得有些痛了,又羞又气地扯着那颗大脑袋上的头发:“你……嗯……有完没完了……嗯啊……皇儿们要下课了,你……你松开……嗯……”

    皇帝理直气壮地叼着媳妇儿的小奶子不撒口,含糊不清地嘟囔:“下课也不许和朕抢,让他们喝奶的日子早就过了,现在这两颗小奶子是朕的……谁都不许抢……”

    白明轩生怕孩子们闯进来看见这副yin靡之景,颤抖着手指慌忙想把床帐放下来。可他又慌乱又羞耻,没控制住力道,竟把整副床幔都扯了下来。

    明黄床幔落在地上,两人和门口就隔了两层半遮半掩的珠帘。

    偏偏这个时候,两个下课的小皇子手拉着手欢欢喜喜地跑进了蟠龙殿,奶里奶气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殿里:“父皇~母后~先生今天教了新文章~”

    白明轩脸都气红了,扯着皇帝的头发用力拽:“松开……嗯……不要吸了……孩子……嗯……孩子们要过来了……啊……”

    柔嫩的乳尖被吮得酥麻难耐,白明轩的怒吼听上去都像求欢的呻吟声。

    皇帝舍不得松开那嘴里香甜软嫩的奶子,嘟囔着:“都没奶了朕怎么还要和孩子抢吃的。”

    白明轩被蛮汉胡言乱语的sao话欺负得yin水直流,大腿根湿漉漉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流出了多少。

    皇帝依依不舍地松开嘴里的奶头,对外面喊:“庭儿,玥儿,你们母后睡着了,过两个时辰再来。”

    白明轩气呼呼地小声说:“你这样喊,便是死人也该被你喊醒了!”

    皇帝坏心眼地在白明轩裸露的rou缝中狠狠摸了一把。

    白明轩立刻惊慌失措地捂住嘴,生怕孩子们听到自己yin荡的喘息声:“嗯呜……”

    皇帝打发走了两个小团子,居高临下深深地望着眼中含泪的白明轩,扶着自己硬得快要爆炸的巨大roubang,在rou缝中寻找第一个入口。

    白明轩颤抖着想要推开:“不……不许……嗯……别想让我再给你生……不许进来……”

    皇帝那双野狗似的眼睛受伤地看着白明轩,哀哀地低鸣:“明轩……”

    白明轩心口一颤,几乎就要从了。

    可他……可他到底心结未解,实在不愿再怀上两个和这暴君纠缠不清的孩子。

    皇帝英俊粗犷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扶着额角摇摇欲坠。

    白明轩慌忙抚上皇帝的额头:“怎么了?又疼了?太医!传太医!!!”

    皇帝握住他莹白如玉的手指凑在嘴边苦笑着亲了一口:“明轩……让我进去好不好?你说进哪个咱们就进哪个,我什么都听你的,孩子跟你姓,我封他做太子,好不好?”

    白明轩最受不了这粗野皇帝说这样没轻没重的胡话。

    他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条凶悍野狗,野狗发起疯了把他咬的鲜血淋漓,可咬完了,又可怜巴巴地窝在他腿边摇头摆尾地求原谅。

    白明轩心里轻轻地颤抖着。

    从醒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打定主意离开皇宫,只是皇帝那时整日头痛得死去活来,他实在放心不下宫里的两个孩子。

    如今皇帝既然好了,他也要准备离开了。

    在此生永别之前,从了那野人一回,就……就一回,也不会再有什么牵连了吧。

    心意已决,白明轩反倒痛快了些。

    他闭上眼睛,紧紧抓着身下明黄被褥,颤抖着张开湿漉漉的双腿,轻声说:“慢些,我好久没做过这档子事儿了……”

    两个小皇子乖乖在东宫等到深夜,一个一个打着小哈欠睡着了,还没等到母后听他们背书。

    小团子们委屈巴巴,抱在一起此起彼伏地打着小呼噜。

    白明轩出宫的打算暂时耽搁在了皇帝野狗似的体力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欺负成了什么样。

    皇帝饿了七年多,今夜终于饱餐一顿,恋恋不舍地吻着心上人汗湿的脸颊,亲够了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连夜去办正事。

    他和苏显琛彼此牵制威胁了这么多年,是该有个了结了。

    皇帝头不痛了,也吃饱了,精神抖擞地走出寝宫,对宫中侍卫首领说:“传令下去,皇城禁军秘密出动,围住苏府,朕亲自前去,务必活捉苏显琛!”

    皇城禁军悄无声息地在夜色下疾行。

    犹在梦中愤愤不平的苏显琛被下人惊慌失措地叫醒:“老爷,老爷!不好了!陛下翻脸了!!!”

    苏显琛猛地坐起来:“他下旨削我官职还是爵位?”

    下人已经哭了:“禁军已经围住苏府,老爷,陛下想要您的命啊!”

    苏显琛老脸青白满头大汗:“不……不用慌乱,老夫……老夫还有后招,老夫还有后招!快!快去院里放信号弹,快!”

    一道红光咆哮着直冲云霄,蟠龙殿守夜的太监心头一颤,狠狠心走进了内殿中,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还在龙榻上酣睡的美人。

    禁军冲破苏府大门,苏显琛自知已无路可退,干脆强压着恐惧大大方方地坐在正堂里,面君不摆,冷笑相对:“陛下深夜前来,是有急事吗?”

    皇帝看着那个枯瘦的老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干瘦冷肃的杨谂。

    他脑中隐隐作痛,却还是自行压制住了。

    皇帝说:“朕想问你几句话,你可以答,也可以不答,朕仍然会让你舒舒服服地上路,绝不会狠心让国舅体会头颅剧痛欲裂的苦楚!”

    苏显琛知道事情败露,也懒得再在这个冒牌皇子面前强撑,只是冷笑:“你不过是个痴傻的山野村夫,老夫救了你,让你像个人一样活在世上,你竟还不满足。你以为自己真的是皇子?老夫告诉你,你就是头来路不明的野兽,做我手下的棋子而已!”

    皇帝沉声问:“你早就知道?”

    苏显琛估摸着时辰,他在宫里的内应应该早就把白明轩运出宫了,因此更加有恃无恐,桀桀冷笑:“自然,如今真正的皇子已经被我的手下所救,待天运司验明他的身份,你就是个冒牌顶替犯下谋逆大罪的逆贼!”

    皇帝琢磨此事,越想越觉得古怪。

    他不知苏显琛所言真假,苏家亲兵众多,一时若打起来,苏显琛恐怕更容易趁机逃走。

    皇帝说:“来人,去天运司!”

    白明轩是在颠簸中醒来的。

    他虽然被折腾得狠,可全身羞人的酸痛的却让他睡的并不深,昏昏沉沉间感觉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大木箱,摇摇晃晃地不知要运往何处。

    他闻到了菜rou腐烂的味道,头顶似乎放着泔水桶。

    身体很疲惫,可能被下了药,也可能是被那只野兽欺负成这样的。

    白明轩试探着推了推身边的木板,外面上了锁,应该是打不开的。

    他手脚被牢牢捆住,又被手帕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很细的呜呜声。

    白明轩心中焦急,想挣扎中又怕惊动贼人反让自己就此丧命。

    他正急着,忽然听到了巡夜侍卫的声音。

    “你们是哪宫值守的太监?半夜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大太监不慌不忙地说:“我们是专事处理宫中杂物的太监,正要把今天一天的泔水和杂物运出宫去。”

    白明轩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侍卫没有发现他,他可就要被这太监不知带往何处了。

    侍卫说:“今夜京中有大事,你们小心一些,千万别往人多的地方凑。”

    白明轩心中焦急,狠狠心用力向右翻身。

    木板磨得肩膀生疼,放在木箱上方的两个泔水桶被撞的晃了两下。

    侍卫心中起疑,不由得多看了那两个桶一眼:“那桶怎么晃了?”

    大太监堆笑着说:“小金子,你怎么又毛手毛脚,小心弄洒这些脏东西,我让你趴在地上舔干净。”

    小太监手心额头全是冷汗,低着头弱弱应着。

    白明轩肩膀头火辣辣地疼着,他咬着牙,竭尽全力又狠狠地撞了一下。

    侍卫脸色变了:“来人,检查这车泔水桶!”

    两个泔水桶被侍卫们搬下车,露出下面那个一人高的木箱。

    侍卫吓得脸都绿了:“开箱子!”

    白明轩终于松了口气。

    木箱打开,冷风透过薄薄的浸透肌骨。

    白明轩冷得一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侍卫们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吓得跪了一地,此起彼伏地高喊着向皇后娘娘请罪。

    白明轩还有些头晕,被一个侍卫从木箱里抱出来,喃喃问:“出了什么事……”

    侍卫说:“回禀娘娘,陛下今夜出宫有要事处理,属下失职,让娘娘受惊了。”

    白明轩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派人去东宫一趟,皇子们……皇子们可能有危险……”

    苏显琛有恃无恐。

    天运司不受皇权管束,只负责鉴定皇室血脉的真假。

    只要天运司查出白明轩的真实身份,天下藩王必群起而反。这时候他三朝老臣苏显琛大可跪在新皇面前嚎哭效忠,为自己真正的外甥报仇雪恨夺回皇位。

    白明轩在那野人手下受了多少屈辱折磨,不知真相也就罢了,一旦知道了自己才是真龙天子,岂会再甘于人下?

    苏显琛笑眯眯地沏茶:“陛下,渴否?”

    皇帝心中也是有些慌张。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苏显琛勤王的一颗棋子,却不知道苏显琛何时又弄来了一个真正的皇子。

    若天运司已经验出真龙,苏显琛是死是活都是个巨大的麻烦。

    两人各怀心思。

    死到临头的有恃无恐,掌控局势的却百般忧愁。

    他们没有等到天运司,却等来了本该在蟠龙殿里酣睡的皇后。

    白明轩亲自带着那两个太监来到了苏府,令侍卫扔在了苏显琛面前:“苏大人派这两个人绑架我,是想用我威胁皇上吗?”

    苏显琛一看那两个太监已经被捕,白明轩却没有按计划被送到天运司。

    来不及再多思虑,苏显琛胡子一垂嘴角一耷拉,一张老脸千变万化,嚎啕大哭着冲到了白明轩面前:“明轩!明轩!舅舅被那贼人所骗,让你受尽凌辱折磨。你才是真正的皇子,你才是莘妃娘娘当年生下的孩子啊!!!”

    白明轩僵住了:“你……你说什么……”

    苏显琛见白明轩有松动之意,立刻兴奋地嚎啕大哭:“舅舅不知道,舅舅真的不知道啊!当年皇后派人把你扔下护城河,舅舅本以为你此生就算活着,也必然受了重伤。可舅舅没想到,白崇山竟把你救走抚养长大。那日在大理寺监牢中,舅舅刚得知了这个消息想要告诉你,可没想到白崇山和他的夫人却很快遭到灭口。舅舅……舅舅对不住你啊!!!”

    白明轩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苏显琛预想中的悲伤和愤怒。

    他看向皇帝。

    皇帝慌忙想要解释白氏夫妇绝不是他杀的。

    可白明轩已经低下头,轻轻问:“苏大人可查过,当年白崇山救我的时候,在京城逗留了多久?”

    苏显琛不明所以,但他为了确定那段时间白崇山在京城,确实查过白家的行踪,一头雾水地回答:“舅舅查过当年的文牒,白崇山和他夫人出入京城中的时间一共是五个月,中间正好是莘妃娘娘生下你的日子。”

    白明轩抬头,有些悲伤凄然地看着皇帝,却不是在为自己悲伤:“五个月,白崇山怎么可能和京中娼妓生下一个私生子呢?”

    皇帝呆呆地看着他,眼底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痛楚:“明轩……明轩你说什么……我脑子笨,我……我不明白……”

    当年白崇山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出京,必然会引起怀疑。

    可刚好,白夫人是怀着身孕入京,夫妻俩就干脆在京中把孩子生下来,去办了一张婴儿的出京文牒。

    而他们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京中友人的照顾,为了避免引起怀疑,白崇山只好谎称那是他和京中娼妓厮混生下的私生子,不敢带回家让夫人发现,才送给旁人。

    白崇山一生清高自律,与夫人情深似海,怎么会荒唐到让妓女给自己生下这样一个孩子。

    白家没有私生子,只是……只是他们为了报恩,把自己的孩子弄丢了。

    白明轩幼年时曾经记得有一个冬天,一封京城来的信寄到家里,父亲疯了一样冒着大雪冲出家门,一走就是一月有余。

    那时母亲总是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祠堂里,哭着说对不起白家列祖列宗。

    他如今才明白,那一年,被送给杨谂抚养的那个孩子走丢了,那才是白崇山和他夫人的亲骨rou。

    白明轩低头看着苏显琛那张老脸。

    老头子脸上挂着滑稽的泪痕,还在等他一怒之下为自己和父母报仇。

    可他……他几十年锦衣玉食尊贵安宁的少爷日子,却是真正的白家少爷受尽虐待疯疯癫癫换来的时光。

    他有什么可恨,又能再去怨恨谁。

    白家一家三口皆是为他心魂煎熬受尽折磨,莫说他绝不肯信皇帝在答应他之后还会派人去灭口,哪怕当年真的是一道圣旨落下让白家因谋反之罪人头落地,他又怎么能比皇帝更悲伤。

    苏显琛慢慢回过味儿来,老脸上皱纹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彼此对视的两个人:“你们……你们……”

    皇帝又开始觉得头痛了。

    他以为那些过去都已经走的够远了,杨谂死了,他和白崇山并无亲情。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被抛弃也好,被虐待也罢,过去的记忆都不清楚了,他根本不会沉溺在往事之中。

    他只想好好过日子,只想守着他的明轩和他的孩子们,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白明轩颤抖着慢慢走向皇帝:“陛下……”

    皇帝在剧痛中愤怒地咆哮着:“回宫!”

    他顾不得在场的所有人是敌是友,他痛得无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这一生早已习惯了孤独煎熬,甚至可以原谅当年抛弃他的白崇山和凌虐他的杨谂,就像他终于原谅了天堑山里的虎豹豺狼。

    可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原来他是个被父母冷静思考之后献祭出去的牺牲品,他痛恨着父母那份活在旁人口中的深情。

    他宁愿和白崇山之间毫无父子之情做个两不相欠的路人,也不愿再听到有人说,他的父母其实爱着他,只是不得已……

    不得已……

    他最恨这样假惺惺的不得已!!!

    皇帝连自己身边的侍从都不再理会,咆哮着孤身冲入了夜色中。

    他本就是该一个人活在深山老林里,他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非要学得像个人一样!

    做人便知七情,做人便有爱恨。

    会有欲念,会有痛苦,会有求不得,恨不能。

    他为什么一定要做个人!

    白明轩心中荒凉一片,呆呆地站在了侍卫簇拥之中。

    侍卫头领急忙跪下:“殿下!”

    今夜围攻苏府的禁军头领也慌忙下跪:“末将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浩浩荡荡的禁军纷纷跟着改口,喊着请殿下千岁登基。

    白明轩眼中含泪,怒吼:“够了!”

    禁军们不敢出声,恭顺地跪在地上。

    冒牌的假皇帝疯癫而去,他们自然要立刻找到下一个靠山。

    白明轩却丝毫没有荣登大宝的欢喜,他心痛得摇摇欲坠,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轻声说:“苏显琛伙同太医谋害君上,斩立决。至于今夜发生的其他事,在场所有人全当不曾见过,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明日京中若有任何有关此事的传闻,三千禁军集体发配崇吾郡吃沙子,永世不得回京!!!”

    他身量清瘦,肩膀单薄,人也总是一副温润秀雅的模样。

    可他站在那里说话的时候,却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威严如山,绝不肯旁人有半句辩驳。

    白明轩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不知道明日孩子们若问起父皇去了何处,他又该如何回答。

    京中风雨飘摇的一夜,就这样悄无声音地过去了。

    白明轩曾经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可如今,他却成了被丢在原地的那个人。

    皇帝离开了,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呜咽地逃进了无人知晓的地方。可他甚至没有资格去寻找那个离开的人。

    白家是为了保护他,才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白氏夫妇一生煎熬挂念,他们的孩子疯疯癫癫地在野兽间艰难求生。

    他若见了皇帝,又该说些什么?

    那个被牺牲的孩子,连名字都没有,无牵无挂,无处留恋,本该富足安宁的一生因他而毁,却一心惦念着他,胡言乱语着要为他做个不通人事的傻子。

    可他还能做什么?

    他不能强求被牺牲的人解开心结,更无法再偿还皇帝一个安宁快活的过去。

    他若再出现在皇帝面前,只不过是徒增痛苦煎熬。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哪怕他们已经苦苦折磨了这些年,他也不能真的替皇帝分担半分痛楚。

    愧疚至深,却无能为力。

    白明轩在蟠龙殿里坐了一夜,像是把自己的一生钉死在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城中。

    天亮了,白明轩起身,他要去东宫先安抚那两个小小的孩子。

    一连数日,那日消失在大雨中的皇帝再也没出现过。

    白明轩一个人走遍了京郊的山峦,甚至走进了天堑山脉的腹地。

    山脚下是杨谂的故居,几十年前那个被凌虐到痴傻的孩子,就是从这里走进了无边无际的天堑山中,顺着山脉一路摸索,最后走到了九和镇,从那边的山口走出来,呵呵傻笑着认识了他。

    白明轩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了遍,他知道那野人肯定不愿再见到他,可他却挂念着那人的头痛病,断了药汤会不会再复发。

    一天又一天,转眼已过月余。

    白明轩在东宫里教孩子们念书。

    两个孩子都聪明得狠,见他心情不好,就乖乖软软地什么都不问,依偎在他身边背着新学的诗。

    “笑说观荷早,曦露映清池。枯叶染碧水,茕茕犹一人……”

    小团子们眨巴着眼睛,嘟嘟囔囔地问:“母后,先生说这是一首思人的诗,可儿臣看不懂,这诗里既没有用离别的典故,也没提所思的人,儿臣所看,这就是一首写景诗。”

    白明轩心中酸涩,轻声说:“这首诗写的隐晦,你们还小,看不出其中悲凉孤寂。荷花开的时候归人未归,所以才‘笑说观荷早’,并非真的未到看荷花的日子,而是他要等那个陪他一同赏荷的人。可直到荷花的枯叶染黄了碧绿的水面,他仍然孤身一人。”

    作诗的疏雨山人年少丧妻,一生诗词诉尽别离之苦,却又说得极尽婉转隐晦。若非心有相思苦念,又怎能真切体会到其中哀凉。

    白明轩感觉腹中一阵翻滚,他匆匆扔下书本冲进了偏殿里,抱着污桶吐得天翻地覆。

    孩子们被侍女太监拦在偏殿外,害怕地哭喊着母后怎么了。

    白明轩吐得满眼泪花,颤抖着跪坐在偏殿冰冷的地砖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为什么只是做了一次,就让他再怀上那个混蛋的孩子。

    如今这样的局面,皇帝定不会再回京中,可他该怎么办?

    他为什么又怀上了孩子啊……

    白明轩绝望地想要哭一场,可小皇子们还在门口哭,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一声一声地唤着他。

    皇子们太小,又经历了太多无能为力的离别,他们害怕极了。

    白明轩颤抖着慢慢站起来,擦去眼泪走向偏殿门口,俯身抱住两个哭唧唧的小团子:“别怕,别怕,母后只是吃坏了肚子。你们两个在这里哭哭唧唧的,还有什么皇子的样子?”

    小皇子们一左一右紧紧地抱着他,死都不肯松开。

    大皇子哭哭啼啼地嘟囔:“母后不许再吃冰过的西瓜了……呜呜……儿臣不许……呜呜……不许母后再吃坏肚子……”

    小皇子也使劲儿点头:“呜呜……玥儿……玥儿也不许……呜呜……”

    白明轩苦笑着领着两个孩子往书房走:“不许哭了,咱们继续背诗好不好?”

    小皇子们抱着白明轩的胳膊抽抽搭搭边走边哭着背诗,怎么都不肯松开。

    堆放杂物的偏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一条缝,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野人呆呆地看着那一大一小渐渐远去的背影,颓废地使劲儿揪着头发,也不知道哪里更痛了。

    深夜,白明轩哄得两个孩子睡觉,自己就在外间暂且歇下。

    如今皇帝下落不明,两个孩子心里怕的厉害,于是他不敢去别处,只好日夜在东宫守着。

    三更天,守夜的宫女侍卫都开始打瞌睡。

    白明轩谁在暖阁外的床上,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一个九尺高的黑影缓缓靠近,大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白明轩清瘦的脸上。

    失踪了一个多月的皇帝缓缓跪坐在床榻边,沙哑着嗓子颤声低喃:“明轩……我……我心里难受……真难受……没处发泄的难受……”

    白明轩被身边的动静和脸上的触感惊醒,慌乱间刚要喊人,低头却看见了那张颓废狼狈的脸。

    高高在上的皇帝好像又变回了天堑山下那个痴傻茫然的眼神,一张英俊的脸埋在乱七八糟的胡子头发里,眼神哀切地好像要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一场。

    白明轩颤抖着慢慢抬手:“我在做梦吗……你……你怎么回来的,头痛不痛?我让太医给你煎药,你……你病还没有好,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皇帝埋首在白明轩手心里,颤抖着哀嚎:“我难受……明轩……明轩……我心里难受……比头痛还难受……杨谂说我是私生子,我认了……这世上拔吊无情的男人又不止白崇山一个,我认了还不行吗!可不是……竟然不是……我怎么连个私生子都捞不着……明轩……我难受……”

    白明轩含着泪,俯身抱住了那个崩溃哭嚎的男人,颤声说:“对不起……是我……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你别恨你的爹娘,他们念了你一辈子,你恨我,你恨我好不好。你折磨我,把我关起来,怎么发泄都行。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这辈子的孽缘,纠缠到了如此境地,到底是谁亏欠谁更多。

    那个壮硕凶蛮的男人在他怀里嚎哭着喊难受,紧紧抱着他,就像抱着此生最后一点牵绊,绝望得不肯再松开。

    小皇子们不知道发什么什么,只是乖乖睡了一觉,失踪好久的父皇又回来了,压得暖阁外的床榻咯吱咯吱响。

    玥儿窝在哥哥怀里,小声问:“皇兄,我们是不是应该去见先生了。”

    庭儿打了个哈欠:“母后还没来叫我们呢。”

    玥儿也跟着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再睡一会儿。”

    小孩子贪睡,既然还不用去上课,他们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小皇子们睡到晌午,才被宫女叫醒了。

    宫女温柔地笑着:“皇子们起床啦,陛下要带你们去打猎。”

    小团子们欢呼着跳起来:“父皇回来啦!父皇回来啦!”

    蟠龙殿里,吃喝饱足神清气爽的皇帝刮掉胡子束起发冠,美滋滋地喝着太医院刚送来的汤药。

    他的头痛症是儿时留下的病根,可能一辈子都要喝药才能维持。

    可他不在乎了。

    他的心上人正半躺在他身后的龙榻上,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咒骂:“混账……差点让孩子们看见……”

    皇帝让宫女太监们都出去,像个登徒子一样探头探脑地钻进龙帐里,俯身就要往白明轩双腿之间钻:“让相公看看,是不是又被弄肿了。”

    白明轩天生脸皮薄,可老夫老妻间再藏着掖着不让看,又显得他十分扭捏矫情。

    白明轩按着那颗跃跃欲试地大脑袋,警惕地威胁:“真扛不住你再弄了。”

    皇帝一本正经地嘟囔着:“我就看看……”

    白明轩这才红着脸张开双腿,露出腿心那副被狠狠蹂躏过的地方。

    rou缝里里外外都已经肿的不像样子,殷红的rou瓣红肿外翻,小小的rou核被蹂躏成了黄豆大的小东西,一碰就酥得浑身发颤。

    雪白臀rou之间的后xue也被折磨得不像样子。

    皇帝这对异于常人的粗大双鸡,让白明轩每次挨cao都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一群人轮jian一样,前后两个洞都被插得要死要活,一刻也不得休息。

    皇帝看着两个红肿可怜的蜜xue,殷红的xue眼一上一下近在咫尺,在他眼前缓缓吐出昨夜被他射进去的浓精。

    皇帝咽下口水:“明轩。”

    白明轩红着脸:“干什么?”

    皇帝缓缓靠近:“朕……朕想……想……”

    白明轩揪他头发:“不……嗯……不许再想了!”

    皇帝被揪得嗷嗷叫痛:“明轩,朕就想想!就想想!我不进去,真的不进去!”

    蹦蹦跳跳的小皇子们牵着手进来,一个接一个乐颠颠地钻进了龙帐里:“父皇!”“母后!”

    白明轩慌忙扯过被褥尴尬地盖住自己的下身。

    小玥儿眨巴眼睛:“母后你好懒呀,怎么还没穿裤子呢,玥儿都起床了。”

    白明轩怒瞪某个罪魁祸首。

    皇帝心虚,急忙一手一个把孩子们拎出去:“乖,去前殿等着,父皇母后梳洗完了就带你们去围猎。”

    今日天晴,皇宫内外一片明媚春色。

    蟠龙殿内,一场家暴正在进行中。

    趁着风调雨顺朝中无事的好年景,皇帝和白明轩带着两个孩子悄悄回了一趟九和镇。

    白明轩是为了安葬白崇山和夫人的骨灰,皇帝对这两人依然心结未解,气哼哼地在白家祖坟外面转悠,似乎不肯进去。

    白明轩也无法强求他谅解自己的亲生父母,只好在白氏夫妇坟前又多念了几声恩,愿意替夫妻二人一生一世照顾他们的儿子。

    两个小团子还不明白母后在嘟囔什么,但是既然母后拜了,他们也乖乖跟着拜了一拜。

    九和镇的日子似乎过得比外面都要慢。

    还是那几座宅子,还是那几亩田。

    甄家的院子好像翻修了,马车路过的时候白明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惹得皇帝好生不悦,气哼哼地背着孩子偷捏媳妇儿的屁股。

    白家宅子里如今住着白崇山的长子一家,白明轩不好与他们想见,只好站在对街远远地看了一眼。

    正瞧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脆生生软嘟嘟的声音:“阿白!阿白你回家啦!”

    白明轩蓦然回首,怔怔地看着甄杰家的小媳妇儿,刹那间竟恍若隔世。

    可小池哪儿都没变,还是当年软软嫩嫩的模样。

    小池背后是甄杰拎着两兜新鲜红薯,甄杰惊讶地看着他:“阿白?”

    皇帝见到昔日情敌,全身都聚拢着黑气,他面无表情地从轿子里钻出来:“甄杰?”

    甄杰点点头,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疑惑地问:“阁下是……?”

    皇帝张嘴想编个假名,却忽然想起自己连真名都没有。

    他心中更加酸楚沮丧,甚至有些委屈。

    小池瞪大眼睛等他的自我介绍,等半天也没等到,茫然地看向白明轩。

    白明轩知道皇帝心中为何所苦,急忙轻声岔开了这个话题:“你们两个怎么来这儿买红薯?”

    甄杰说:“小池听说这里进了一批紫皮白rou的红薯,就非吵着闹着要来买,我怕下人们买错了,就自己带他过来了。”

    小池看着白明轩细细一握的小腰身,担忧地说:“阿白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呀,走,去我家吃红薯。昨天我爹从乡下来,运来一批好大好大的鹅,我炖给你吃呀!”

    甄家的后院里圈着十几只肥壮大鹅。

    甄杰被大鹅拧得呲牙咧嘴,又不好在媳妇儿面前那么不男人,只能忍痛在鹅堆里上蹿下跳,试图抓住一只嚣张的大肥鹅。

    皇帝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熟练地拎起最凶的那只大鹅,捏着脖子按在砧板上,抬起左手:“刀呢?”

    小池乐颠颠地递上了家里最大的那把菜刀。

    皇帝嫌弃地看了菜刀一眼,勉强接受了。

    开刀,放血,烫水,去毛。

    一国之君虽然穿金戴玉,这宰鹅的功夫却完美地嘲讽了一下假装很凶的甄家老爷。

    小池看得眼睛都直了,两眼瞪着皇帝给大鹅开膛破肚的场面,连连惊叹。

    甄杰不爽地捂住媳妇儿的眼睛,小声说:“这场面你不怕瘆的慌?”

    小池那指甲盖大的小胆子终于迟钝地感觉到了恐惧,他飞快地溜回厨房里,大喊:“我看看葱油花卷熟了没!”

    甄杰看着小媳妇儿蹦蹦跳跳的背影,大声喊:“灶台下面给你烤了红薯,别自己拿,让下人拿出来给你吹吹灰再吃,小心烫着!”

    皇帝被乡土夫妻俩这黏糊劲儿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把剁好洗干净的一大盆鹅rou往前一推:“弄好了,甄老爷打小没干过粗活吧?”

    甄杰笑着说:“也是也是,打小我身边就有下人伺候着,这不为了哄媳妇儿开心才自己找罪受非要下去抓鹅吗。对了,兄台您贵姓来着?”

    皇帝想起自己的名字,又郁闷地沉下了脸。

    叶鸿熙是正经皇子的名字,他不过冒用了几年。

    白明轩是他媳妇儿的名字,不管是不是爹娘给他备下的,反正已经给他媳妇儿用了。

    想他一国之君富有天下,竟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皇帝不高兴,心里郁闷,连甄家炖的那锅酥软香甜的大鹅都没吃两口。

    他饭桌上吃得少,两个小小的葱油花卷和他九尺高的魁梧身材极为不相称,连小池都看出来他没吃饱了。

    饭罢,小池带着自己的孩子和白明轩的那对粉雕玉琢的双胞胎出去玩,甄杰安排他们两个大人先在甄家客房里午休,又不放心地让人送了一大筐红薯花卷腊rou薄片菠菜粥过去,生怕把客人饿着。

    皇帝躺在床上生闷气。

    白明轩看着那满桌子的吃食,无奈地说:“先吃饭,今天饭桌上玥儿都吃的比你多。你这样,主人家还会觉得自己待客不周,让你没食欲了。”

    皇帝心里郁闷,不肯吃饭。

    白明轩轻声说:“小心玥儿和庭儿笑话你。”

    皇帝说:“我没名字,不吃。”

    白明轩心中愧疚,戳了戳皇帝宽厚的脊背:“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皇帝这才爬起来,认真地看着自己媳妇儿:“我不姓白。”

    白明轩叹了口气:“那你姓什么?”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以前怎么叫我来着?”

    他说得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那时候他还稀里糊涂着,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

    白明轩就按照给下人起粗名的规矩,叫他阿牛。

    皇帝说:“我姓牛。”

    白明轩没见过这么大块头还撒娇的人,拿这大家伙没辙,只好说:“这个姓起名,不风雅。”

    皇帝说:“我不要风雅,记不住。”

    小池领着三个孩子出去玩,一路上见什么拿什么,想起什么吃什么,把白明轩两个精致尊贵的小儿子喂得肚子圆鼓鼓,边啃玉米棒子边打嗝。

    小池又要买糖人。

    卖糖人的老头笑眯眯地看着三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要兔子还是小花呀?爷爷都会画。”

    小池兴致勃勃地说:“我画!我画!”

    三个小团子并排坐在凳子上啃玉米棒子,乖乖地看唯一的大人糟蹋卖糖老爷爷的家伙事儿。

    他先画一个王八,再画一个萝卜,糖浆流得满地是。

    小池的儿子甄襄默默从布兜里掏出两块碎银子,递给了卖糖的老爷爷。

    一个不着调的大人带着三个乖巧听话的孩子逛到天黑,终于被管家请回家了。

    两个小皇子在宫里长大,点心饭菜都定着量,太医天天苦口婆心地劝吃饭就吃八分饱,从来没这样肆无忌惮地吃过点心零嘴,这回吃的太撑,一个接一个歪歪扭扭地窝在马车里,困唧唧地打着哈欠。

    回到甄府,小池刚进门就差点撞在那个巨人似的大家伙身上,吓得他向后一跳:“你你你……你叫什么来着?”

    高大的男人低头看着他,美滋滋地说:“牛大壮。”

    牛大壮今晚心情好,还没到晚饭时间就开始在甄家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白明轩以前稀罕甄杰,还扭扭捏捏地不肯张嘴。

    牛大壮不知道甄杰有什么好。

    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抓个大鹅都被拧得满地乱窜。

    于是今天,牛大壮站在厨房门口,心情复杂地看着甄杰一边熟练地切菜做饭一边时不时投喂一下身边上蹿下跳的小媳妇儿,那叫一个宠上天。

    小池是乡下长大的孩子,不爱吃那些雕成花的胡萝卜,就喜欢农家里热热闹闹香喷喷的土菜土饭。

    方瓜去皮切片炒得金黄酥烂,白萝卜细丝和面擀面条,一条盐巴豆豉腌了半月的海鱼刚洗干净,上锅浇上麻油蒜汁蒸得香气四溢。

    甄杰不会抓大鹅,却很会过日子。

    小池伸着小爪子忍不住要去掀蒸鱼的锅盖。

    甄杰捏着媳妇儿白嫩嫩的小爪子拦住:“不许动,还没熟。”

    小池咽口水,嘟嘟囔囔地说:“我尝尝咸淡……”

    甄杰说:“孩子们都没你馋,出去跟孩子们吃点心,一会儿熟了我让人叫你。”

    小池乐颠颠地去和小孩子们抢点心吃了。

    牛大壮搓着拳头走进去,轻咳一声:“甄……甄兄。”

    甄杰看着这个穿金戴玉器宇轩昂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面熟:“那个……你……”

    牛大壮美滋滋地说:“牛大壮。”

    厨房里洗碗烧火的甄家下人们憋不住此起彼伏地噗嗤噗嗤笑起来。

    甄杰不知道这位牛兄弟为什么笑得那么美,只说:“牛兄,怎么好意思让客人进厨房。”

    牛大壮挽起袖子,说:“我学两手。”

    甄杰原本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贵少爷,没成想娶了个贪吃的小媳妇儿,于是下厨就成了一件谁都不许和老爷抢的美差。

    牛大壮孔武有力的手臂笨拙地拎着勺子,一样一样地尝油盐酱醋的滋味。

    甄家老爷熟练的厨艺惊醒了牛大壮。

    哄媳妇儿这种事,不是有钱有权就能成的。

    还要有心。

    牛大壮昔日在山林中,天天啃着半生不熟的烤rou,吃酸涩难咽的果子。

    对他来说,只要能咽下去的,都是好吃的。

    可白明轩不一样。

    家财万贯父母娇宠的小少爷,饮的是琼浆玉露,吃的是佳肴奇珍。

    大米要选饱满莹白的,一粒一粒淘洗干净,加红豆绿豆黑米糯米玉米碎,缀上荷叶莲子白玉桃花蕊,水晶碗里舀半勺,再浇两圈蜂蜜,撒一捏娇艳鲜红的糖渍梅子碎。

    牛大壮瞪大眼睛看着老厨子熬粥,战战兢兢地接过餐盘,生怕把老厨子摆好的花样给晃散了。

    老厨子慈祥地笑着:“这梅子粥用料简单做着容易,又好看又香甜,我年轻的时候就爱拿来哄媳妇儿开心。牛员外您要是想给心上人露两手,不妨就用这碗粥,保管哄得佳人开开心心,日子过得比蜜甜。”

    牛大壮老老实实地说:“我怕我弄不好,还让他笑话。”

    老厨子笑了:“夫妻间的笑话,哪有什么丢人的?我家老爷早些年哄夫人的时候,还会故意在脸上抹灰,逗夫人笑呢。”

    牛大壮看向灶台边给老母鸡按摩入味的甄杰,不敢相信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这么有心机。

    甄杰把泡香菇的水沏干净倒进大铁锅里,扔进去姜片葱白八角花椒香叶桂皮,倒上老抽酱油胡椒汁儿,还放了白萝卜块和花生粒,与老母鸡一起慢火熬煮。

    这老母鸡要煮一整夜,是备着给小池明天早上喝汤的。

    甄杰熟练地盖上锅盖,让守夜的下人看好火候,一脸过来人模样地拍拍牛大壮的肩膀:“牛兄,笑话也是笑,咱不就为了逗媳妇儿笑吗?”

    牛大壮沉思片刻,觉得十分有道理,干脆利落地说:“来,往我脸上糊,越多越好。”

    甄家院子里,小池正跟三个孩子一起抓蝴蝶,白明轩坐在长廊下,借着一点灯影读书。

    下人们开始上菜了。

    牛大壮兴奋地喊:“明轩!明轩!吃饭啦!”

    白明轩回头,在朦胧月色中看见那个很没体统的一国之君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晶碗,英俊粗犷的大脸上涂满了锅底灰,竟又有了昔日疯疯癫癫的野人模样。

    白明轩又好气又好笑,刚要起身带拿大块头去洗脸。

    忽然,抓蝴蝶的小池惊恐地叫着跑到了甄杰身后:“啊啊啊!大猩猩!!!那只大猩猩又来了!!!”

    甄杰会做小疙瘩汤。

    一碗面粉里面打两个鸡蛋,筷子张开向一个方向迅速搅拌,面粉和鸡蛋就会变成一个个黄豆大小的金黄颗粒。

    面疙瘩倒进沸水里翻滚片刻,撒上菠菜叶,加一点榨菜,一点虾皮。小面团的色泽更加金黄诱人,入口酥软劲道,汤汁清香鲜美。

    据说是跟着丈母娘学来的手艺,最熨帖媳妇儿的胃。

    牛大壮怎么都学不会,那两个鸡蛋一碗面粉在他手底下搅两下,一半面团一半干粉,泾渭分明互不打搅,只能把面团捞出来擀了鸡蛋面。

    甄杰也没招,只能带着牛大壮溜到乡下见丈母娘。

    丈母娘正在杀猪,拎着尖刀利落地把一头三百斤的肥猪大卸八块,割的整整齐齐,准备抹上盐做腊rou。

    丈母娘听两人说明来意,笑呵呵地洗手往厨房走:“这小面疙瘩是巧活,院外这双手做不来。”

    丈母娘因材施教,给牛大壮换了个方子。

    白萝卜切细丝撒盐腌上片刻,拧干净涩水粗粗剁几下。猪rou七瘦三肥,加葱姜盐细细剁了,与萝卜混合成馅。

    一碗馅,半碗面粉,加两个鸡蛋丁点儿水,和一舀子稠面糊,那筷子拨着一团一团下到沸水里。

    这锅疙瘩不调汤,不加料,鸽子蛋大的面团晶莹透亮,只等咬进嘴里那一口。

    rou馅醇鲜,萝卜清甜,面团儿喷香,有软有韧又有脆嫩,入口才知世间百般滋味,闭目可见万家灯火葳蕤。

    白明轩正在教孩子们读书。

    甄襄很喜欢他。

    这个叔叔长得漂亮,脾气又温柔,还识文断字,画得一手好画。

    最重要的是,他在白叔叔这里,终于找到了作为一个孩子就该被宠爱的尊严。

    孩子们正围着白明轩念诗,牛大壮紧张地端着一锅刚做好的萝卜猪rou疙瘩汤走进来:“快二更天了,你们喝点热汤睡觉不冷脚。”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荒山野林的日子过的太久,只要吃不死的人,他的舌头都觉得很好吃。

    还好,那一大锅大小不均的疙瘩汤被白明轩和三个孩子喝了大半,又被闻着味儿来吃宵夜的小池搜刮了个干净。

    牛大壮终于松了口气。

    我们还是继续聊乡村爱情吧。

    白明轩第二胎又是一对双胞胎。

    宫里的山珍海味他一律闻着食欲不振,连秋膘都没贴上,大冬天披着狐裘,尖下巴戳进了毛领里。

    牛大壮急得上蹿下跳,宫里的太医御厨都是废物,他只能厚着脸皮又让人去九和镇找甄杰要菜谱。

    当年他看这个富家少爷百八十个不顺眼,如今却要求富家少爷教教他怎么养媳妇儿。

    甄杰收到信,却也没什么好法子。

    小池给他生儿子的时候,每天胃口特好吃嘛嘛香,从来没遇到过牛大壮这样的为难事。

    甄杰只好拿着信回家找丈母娘求助。

    丈母娘念了一道菜谱,让甄杰记下来,驿站快马连夜送进了京城。

    菜谱是这样的。

    取鲈鱼一条,刮鳞去脏洗净,鱼rou片成厚片,鱼骨斩断下锅煎至两面金黄。

    冷水炸锅,大火滚上一刻钟,就能得一锅浓白香郁的鱼汤。

    这时倒一小碗牛乳,再下葱段姜片盐醋料酒去腥,待腥味随着白雾散去,切三五粒泡山椒扔进浓汤中,方成点睛之味。

    鱼片沾上湿粉抓匀,在浓白guntang中略烫片刻,即刻装碗舀汤,撒上香菜蒜蓉更添风味。

    汤色浓白,鱼香逼人,泡山椒酸辣可口,与鱼香奶香交融在一处,十分勾人肠胃。

    一口嫩滑鱼rou,一口酸辣鲜浓的乳白汤汁。

    吃着舒坦,喝着清甜。

    这个菜谱比萝卜rou末疙瘩汤复杂太多,牛大壮做不出来,只好拿着菜谱去御膳房找御厨做。

    御厨被皇帝亲自盯着做饭,吓得满头大汗手抖腿软,颠个勺都差点颠到自己脸上。

    白明轩对御膳房的鸡飞狗跳全然不知,在东宫陪两个皇子念了一会儿书,直到天黑才后知后觉地问宫女:“陛下还在苍龙殿议事?”

    宫女捂着嘴偷笑:“陛下去御膳房,亲自给您熬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