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子夜
银牙星皇宫的夜平静而肃杀，或许这里是唯一一个白日和黑夜的气氛完全相同的地方。已经接近凌晨，皇宫所处的整个地区依然过于寂静，却并非沉眠。 所多玛陛下一直以来都有着写日记的习惯，此时他刚刚在睡前记下了这么一段话：今日无事。 回忆了一下白日所处理的政务，所多玛陛下确认今天的一切已经结束。他放下电子笔，正打算上床睡觉时，走廊外传来了一阵连续不断的响动，重重一声后才归于平静。 “怎么，造反了？” 近几天这样的事似乎发生得过于频繁了，所多玛心中有些烦躁。他正欲走到房间门口看看外面的状况，呵斥走廊外的护卫，房门却突然打开了。 准确来说，近乎被撞开，接着身着睡袍外披斗篷的Golgotha闪了进来，显然也是刚刚从床上匆匆而起。她迅速带上了门，这让所多玛的视线完全错过了走廊上的景象。 “请原谅我的鲁莽，父亲。但就在刚才，皇宫内的监控安全系统都遭到了入侵，怀疑有不明人士进入了皇宫。以防万一，请您跟我暂时离开这里。” 所多玛向来无比信任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从出生起四十多年来Golgotha从未让他失望过。即使他的总理大臣有时会不着痕迹地批评两句，但所多玛多数时候会将其当作对自己女儿的严格要求。 无论如何，Golgotha都不会欺瞒所多玛，这一点后者坚信不疑。 走到另一扇门口时，所多玛却又停下了脚步：“最近这样的突发事件实在太多了，多得有些古怪。你不觉得不太合理吗？我的女儿，我还是有必要亲自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多玛的政治才能确实一般，但他并不是傻的。层层守卫之下，皇宫并没有这么容易被进入。如果确有其事，那就说明皇宫的整个防卫系统有很大的安全问题需要整治；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就更要出去了解一下造成混乱的原因了。 当然，虽然所多玛有第二种猜测，但这并不代表他在怀疑自己的女儿，她可没有义务弄明白外面的情况。 “父亲！”Golgotha猛然提高了声音。 所多玛从来没有听过Golgotha这样尖锐地喊他。她的口吻中近乎带着命令他停下的意味，所多玛为此有些不悦。 “我们不能拿您的安危开玩笑，父亲。” Golgotha的语气缓了下来，相比起刚才，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我还不至于这么容易出事，更何况守卫都还在外面。”所多玛皱起眉，觉得Golgotha有些奇怪。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刺耳的警报声就打断了一切。 并非是Golgotha之前说的遭到入侵，而竟然是火灾警报。 这比皇宫遭到入侵更不可思议，皇宫里的出现的任何火星都会立刻被天花板自动喷水系统扑灭，这一运作过程往往在火灾警报器感应到烟雾前就已经结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警报声，空气里也开始有了隐隐约约的烟味，并且越来越浓烈刺鼻。 Golgotha轻咳了两声。 房门也被急促地敲响了，门外的卫兵也在催促所多玛赶紧离开。 “请从这边走。” 带路的卫兵似乎非常心急，所多玛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他只注意到走廊上浓烟滚滚，也不知道是哪里由于什么着了火， 看样子火势不小。黑色的烟雾之中，御前护卫酒红的制服都显得色彩阴暗。 帝国的皇帝陛下边走边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中回想一遍，各种问题再次浮了上来。 身前的卫兵像是怕他追上一样，而不是想要尽快带着皇帝和大公主离开。之前Golgotha提到的刺客与火灾仿佛不是真的，只是演习一般。 而自己的女儿，对于这样的“紧急情况”，镇定得近乎冷酷。 “Golgotha，其实你很清楚‘刺客’在哪，对吗？” 所多玛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停下脚步出声询问。但他并不愿意相信，不相信亲生女儿会为了权力罔顾亲情，他想听到Golgotha亲口承认或否认。 “……抱歉了，我的父皇。” 转过身，所多玛看着自己的女儿从睡衣宽松的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真是精致而又锋利的一把匕首，手柄处镶着一块宝石，刀口闪着雪亮的寒光，如同切黄油一般顺畅地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这把匕首是所多玛亲自挑选送给Golgotha的礼物，现在它以这样的方式“回报”给了自己。 剧痛从腹部传遍全身的神经，大量的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立刻染红了所多玛的衣服。身体内的温度和力量也正随着失血一同流逝。 被刺的瞬间所多玛自然发出了叫喊，可先前还在不远处的卫兵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他一把抓住了Golgotha的衣角，颤声质问其原因，但这并不能让他获救。 Golgotha只是后退一步，沉默着拽出了自己的睡衣整理。 直到所多玛完全倒在地上，开始逐渐失去意识时，他不可置信地看到Golgotha挥手招呼来三个人，平静地向他们下达命令：“带走吧。” 帝国的皇帝陛下最后看到的场景就是自己的女儿冷漠地站在烟雾之中低头注视着躺在地上的自己。而向他走来的人不是什么皇宫护卫，却是军队的普通士兵。 他清楚自己的女儿对继承皇位抱有略微过度期待，但他不知道Golgotha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军队有私自联系的，更无法判断眼前的人来自哪个军团。因为他们胸口的佩戴的军团标志长什么样，在所多玛眼中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银白与黑色了。 皇冠与皇位最后都是要给你的，这件事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所多玛最后想到。 —— 所多玛陛下失踪的消息散播得极快。 在他得到治疗，从昏迷中醒来并得知自己被女儿软禁篡位之前，帝国即将权力更迭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过关于那晚，Golgotha只放出了有关皇宫意外失火的部分，压住了所多玛“遇刺”的事，在皇宫内部以此为由给守卫队来了个大清洗。 至于这场火灾发生并且没有被安全感应系统及时扑灭的原因，所多玛陛下为什么仅在一场火灾中就失踪，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等诸多疑问，Golgotha这边也只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剩下的就供人随意猜测了。 她根本没打算去解释，更不会让任何人撇清嫌疑。 守卫队中克里斯托弗的人被Golgotha撤走了多数，换上了一批普通的守卫和一小部分自己的人。 至此，Golgotha对克里斯托弗开始了正式的反击。没有了所多玛的存在，她就可以放下一些顾虑，放手直接干预了。 不过有关克里斯托弗，Golgotha也只处理了这些，接下来的数月时间内，她还要忙于皇位交接和登基仪式。 —— “看来是要恭喜我们的公主殿下了，啊不，我是说，我真心为陛下的离去感到遗憾。” 接到Golgotha那边的通知时，罗彻斯特正和齐昧在军用地图前规划战略。 “她还嫌我们动作太慢了。”罗彻斯特转着笔，“她要是同意我直接——” 和齐昧视线对上之后，他咽下了后面半句话，笑眯眯地贴过来向对方做出“保证”。 “不会的，先生要信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