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蝉蜕

    鲜花，四处都是鲜花，满地的花枝，淹没了公寓足有二十平米的客厅空间。临近五月末端，绽开的红玫瑰带着重瓣月季和芍药，红粉黄白各色混杂。申枳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木制方形茶几，身旁堆放着打理好的花束。

    黑色的房门半开着一条缝，陈乔推门而入的时候，甜腻的花香混着夏日的焦躁扑面而来，引得他心烦意乱。

    “听脚步，心气不顺呀。”申枳未从花海内抬头，低着头，手里的动作不停，拿着一根墨绿色的长条丝绒丝带捆束着手里的花枝。

    “怎么这么多花？”陈乔小心翼翼的控制落脚点，走过去顺势在申枳身边坐下，从身前的地上挑拣了七八枝搭配了一下，也拿起布条利索的捆了几下，系了个好看标致的蝴蝶结。

    “周末要用，老朋友送的，这些全是多出来的。”申枳晃了晃手里的那朵花，看到陈乔放在手边的物件，说道：“来还手机吗？周日还给林介吧，他给你买的。”

    “周末！他要过来吗？”

    “对呀。”申枳看着心神惊恐的陈乔，故意唬着他说道：“到时候他是你的主人，自然带着你一起来。”

    这种玩笑般的恐吓陈乔已经习惯，但申枳的话还是印证了他的焦虑所在，昨晚林介给他打了几通电话，他故意视而不见没有接。

    “楚丘呢？”

    申枳腾出手在身后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遥控器，按开了客厅的电视屏幕，显示出一个时实监测图像。

    “喏，在这呢。”

    画面当中是长方体的金属架，钢架内是一块油光发亮的胶皮质感的黑布，当中显现出一个人形，依稀可辨认四肢躯干透露甚至面部五官的线条。头部偏下的面罩上延伸出一条黑色胶管，狭窄的管道放大了声音，一声声沉闷的带着颗粒感的呼吸声，从屏幕内传递出来。

    这个钢架内收纳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抽干空气，胶皮贴紧人的肌肤，只保留一个鼻处的呼吸管和身下两处排泄管。画面边缘是一些数值，陈乔也能猜到是这具身体目前状态的监测情况，目前皆亮绿灯。

    “昨天他被带走就被放进这里了吗？”陈乔语气里有着不忍，他知道这左不过是一些调教的手段，他也曾玩过。只是现在却这样被活生生展示出来，难免有些受到冲击。

    “晚上才放进去的，放心，只是几天而已。”

    申枳伸直手臂摆弄着着地上铺洒的枝叶，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纯棉背心，动作间，暴露出昨日散鞭留下的青红痕迹，项圈折射出金属光泽。

    “要放到多会？”

    “后天。”

    申枳也注意着屏幕上动静，看到楚丘适应得不错，继续说道：“他还需要一些训练，起码需要一个我喜欢的身体状态。”

    “胶床可以帮助人排空想法，一开始是害怕，在漫长的等待里会变得无助，如同刚破壳的幼鸟，下意识依赖于一切外界刺激。”

    申枳叙述的平静后，像是想到什么，放下手里的东西，踮脚跑去餐厅的柜橱，回来时拈着两个杯子和两瓶烧酒。

    陈乔对于申枳白日酗酒的状态也见怪不怪，他摇摇手表示不喝，说道：“Chris先生和我说，楚丘有失语的症状。”

    “据他的主人说，打破的时候出现了些应激。作为人可能是缺憾，但作为奴隶却更加完美了，不是吗？”申枳表露出幻想的神情，一边解释着，一边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说道：“无法求饶，无法倾诉，给予任何手段他都要接受，还能做出相应的反应，是很完美的状态。”

    “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下自己。”一口气喝完，申枳又倒了一杯。

    “嗯？”

    “林介昨天没给你打电话吗？”

    “嗯......有打，但是我没接。”陈乔讪讪的说。

    酒精带来了欢愉的感受，申枳咧开嘴笑了笑，说：“拒绝主人的电话，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呢。”

    一过晌午，天幕阴沉下来，天气骤然转变，夏日的雨总是来的急促且突然。

    申枳靠在沙发上，脚边的空酒瓶增加到三个，望了望外面灰暗下来的天色，堆积起一团团的乌云。电脑上的东西这段时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陡然生出了默默无聊之感。

    这种近似于寂寞的情绪与他而言是陌生的，在之前的生活里，被强制性的消弭消解，工作与日常填满了全部的生活。但这寂寥的感觉，却在这样一个无辜的日子里显露出来。

    申枳无奈的合上电脑，看着窗外阴霾，拿起手机，洲的闲聊群内突增的一连串消息，稀奇的是大部分都是图片以及一些挑衅的话语。

    不知是谁先发起了绳缚的图片，总之激起了群内绳缚爱好者们胜负欲之间的斗争。

    从简单磨人的单绳缚到吊缚再到复杂的多绳层出不穷，各路主人纷纷在自家奴隶的身上展示着技艺和较劲。

    －猎狗：【图片】@洲花，看看。

    猎狗发了一张自己被捆缚的照片，拍照的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图片上，猎狗横斜着被五根从横梁上的吊线控制起来，一只脚的脚尖点地，双手麻绳绕至身后和另一只向后折起的脚腕缚在一起，身上重要的位置皆有几个精巧好看的绳结。

    申枳自然领会了猎狗这番挑衅般的展示，他的感官已经被酒精侵蚀的麻木，下意识的又饮尽一杯。他自嘲般的想到，看来酒是戒不掉了，控制别人倒是得心应手，到了自己这里却如此糟糕。

    从脑袋里直钻心底的酒瘾，这段时日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不真实的醉意驱使他从角落的柜子里翻找出黑红两种颜色的麻绳，像是茶几的抽屉，电视桌的橱柜等等可以盛放隐藏物品的地方，都装有着这些让人难以启齿的用具。

    他开始给自己编织一个菱缚的绳衣，用黑色做主线，压着项圈下的脖颈环住，两股绳顺着腋下，在胸侧交叉往下，直到两腿根处绕回，偏不打结，只是缠绕。接着拿红色的主线横穿过两股黑绳之间，交织拉扯，形成一张多个菱形方块组成的网，把自己身体的上半身躯干完全缚住。

    多出的绳子就随意绕在手里，申枳醉的有些拿不稳手机，他平躺到沙发上，打开相机给自己来了张自拍，只拍到脖颈以下的躯干部分，就这么发了出去。

    随后，他也不管引发了怎样的爆炸性信息，沉沉的闭上眼，只觉晕眩，想着下次还是不要喝这么多了，就睡了过去。

    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只感觉手脚冰凉隐约发麻，宿醉感惹得视线内的情景天旋地转，等他凝聚好视线，看到的是陈乔满面担忧的脸。申枳感受着昏暗的光线，一时分不清睡了多久。雨水时不时的打落在玻璃上，劈里啪啦的连成一串沉闷的声响。

    “申枳，你还好吗？”陈乔焦急的问着，他此刻半蹲下来，看着申枳身上曲折缠绕的绳子不知所措。

    “唔——”

    申枳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身上的绳子从手臂上缠绕一团，活脱脱的把自己捆成一团。

    “帮我....把绳子解开。”他重重的呼吸了几下，宿醉短时间内难以消除，让他头晕目眩的说。

    “好！”

    陈乔立马手忙脚乱的解着申枳脖颈上挣扎间越收越紧的绳扣，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三声，让两人都生出一丝猝不及防的战栗。

    “去开门。”

    陈乔放下手中的绳结站起身，打开门的一刹那，他的瞳孔骤缩。

    门外的来人身躯高大，昏暗中五官线条硬朗俊美，偏生出凛冽的气息。

    “师兄...”陈乔底气不足的唤了声。

    “回去。”来人语气不虞，“申枳交给我。”

    一道惊雷随着闪电的白光炸开在夜空内，也照亮昏暗的客厅。申枳横躺在沙发上，缓解着未散的醉意，危险感应意识自然也迟钝了些，看着愈来愈近的高大身躯。

    他此刻身上的绳缚才拆解到了脖颈处，他像是无辜落入陷阱的小鹿，眼神迷离的望着来人。

    饮酒酣睡之后，脑子自是混沌一片，孱弱的开口：“唔....你怎么来了？陈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