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在满月庭院任何交易，都属于魔鬼

    孟青时向来和天界不对盘，但他是唯一彻头彻尾在天界出生的神，满打满算勉强也是悦神御座下，这个出身在天界里横着走也没谁敢管，但孟青时偏要作对，他觉得规矩向来如此难道一直都要遵守不好的规矩吗？

    轮回皆苦，孟青时和神仙们作对，被打入轮回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其实神的灵魂无论轮回多少次都无法磨灭，也不能灰飞烟灭，神仙们纯粹是想将他打乖，每一次轮回孟青时都回到天界拉着一堆没他厉害的仙人搂着一起死，仙人和神不一样，仙人的灵魂是会灰飞烟灭的，甚至有的作孽太深，带着怨气投胎，胎死腹中。

    孟青时是吃过最多轮回苦的神，天界也管不了他，小钗觉得他以前是自己一盏灯，有了灵魂和意识之后便属于他自己，懒得管，小钗和别的神仙也不太对盘，孟青时要作对，小钗也不说什么。

    吃过轮回苦，才想渡众生。

    人世间的传说之中，地藏王菩萨说过，地狱不空势不成佛。

    天界后来也有神仙支持他，被他画大饼忽悠到冥界当判官鬼差。

    毕竟孟青时是神，冥界都被他霸占，天界基本也不是他对手，直接自封冥王，爱咋样就咋样，最开始画大饼忽悠来的判官鬼差和他一起建立起冥界完整的体制，到现在体制完善，不需要他怎么管，过年过节回去露面说几句话便算了。

    保持住一个平衡，天界和冥界不对盘，但天界一窝喜欢搞事的神仙也不敢动孟青时，孟青时又不太主动招惹天界，单纯看不上他们满嘴仁义道德大义凛然的模样。

    偶尔孟青时也和小钗一起喝点小酒聊聊天，算是和天界最大的交流。

    忽然想起以前和天界天天打架的时光，又觉得仿佛是在昨日，忘记已经过了多少年，现在想起依然历历在目，孟青时又不是一开始就打得过神仙，只不过轮回这么多次之后才又这么厉害，也许是天意，为了能在未来遇见霍璇璱。

    孟青时死皮赖脸拉住霍璇璱的手，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十二……”总是被一把甩开，霍璇璱会马上冷冷道：“怎么了？”

    “我怕被神仙欺负呢……那时候天界总是欺负我只不过是一盏灯……”

    “那就欺负回去。”

    霍璇璱虽然看上去冰冷寡言，性格却非常温柔，孟青时总喜欢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心跳，和一种难以描述的安全感，轮回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的众生苦，过了这么多年，仍是孟青时心中非常难以愈合的伤疤。

    神都有一个共同点，深深刻在灵魂的深处有一种慈悲，不管是什么神都一样，不由自主会悲天悯人。

    孟青时感受过什么叫易子而食，尸横遍野。

    人间所有悲欢离合，在轮回的过程之中都一点点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偶尔，午夜梦回，在惊醒时，会深深将他能伸手触摸到的温度拥入怀中，仿佛是在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上撒一点点用作安慰的药，虽然知道没有作用，却不由自主撒一点药粉，自欺欺人。

    满月庭院在治愈鬼魂的心灵，消除他们的怨气，让鬼魂无牵无挂投胎或是灰飞烟灭，却不能治愈好孟青时。

    孟青时死亡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第十万次的死亡没有投胎，霸占冥界，自封冥王。在冥界最古老的鬼，便是他。

    无视所有加身的虚名，孟青时的本质上是一个鬼魂，只不过他是神，灵魂不熄不灭。

    满月庭院无法治愈的孤魂多不胜数，孟青时是最大的钉子户。

    灵魂可以贩卖给魔鬼，魔鬼不一定会收，但收下的话，能得到的代价往往不成正比。

    曾经刚刚成为新魔的霍璇璱想过——“我好难受，他们在哭，向我求救，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灰飞烟灭，他们没得选择……”

    人间百苦，早死不能超生更加苦，带着无法投胎的怨气来到满月庭院，让他们选择以后继续投胎还是灰飞烟灭再不受苦，已经算是最大慈悲了。

    哆，哆，哆。

    一个女人蹬着一双高跟鞋，趾高气扬走入了满月庭院的商场。

    她手上提着一个贵重的爱马仕铂金包，身穿香奈儿套装，像是自信满满，她是横死的鬼魂，生前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出差时死于一场车祸，她非常理智，知道满月庭院的商场是干什么的。

    常年精心伪装的笑容之下，她微笑对接待自己的员工道：“人间好苦啊，我再也不去了。”她向来都会用笑容面对，精美到极致的笑容，看上去既心疼又挑不出错处。

    生前职场打拼十年，享受过大部分高端生活，对满月庭院的纸醉金迷不感兴趣，但她还是觉得人间好苦，再也不想回到人间了。

    这是霍璇璱能给予来到这里的鬼魂最大的自由选择。

    每日来到满月庭院的客人，不缺乏这样的想法，既然不想受轮回苦，便不受了。

    魔鬼又不能收下自己的灵魂。

    谁不知道世事苦呢？魔鬼就是没有资格投胎，没有资格轮回，被捆在人间吃苦的怪物，之前的魔鬼知道自己是魔鬼，做什么善事都不能解脱自己，才会和霍璇璱交易，让他成为魔鬼，把自己放去轮回，想着哪怕轮回苦也好过长留人间。

    有人觉得人间苦，也有觉得人间好，一起约好在来世再见的更多不胜数，别说凡人，判官或是鬼差之中也有。

    曾经有过一个鬼差，将自己的灵魂供奉给冥王，为他无止境工作，换来的愿望是救下妻子的性命，长相厮守一世，妻子寿终正寝时与鬼差约好在来世再见，第二世她的眼睛天生能见到鬼魂，她十八岁那年母亲头七当晚见到前世的夫君，一见钟情，依旧与他相爱，鬼使神差一般将自己的灵魂拿去换了一个成为鬼差的资格，至今厮守。

    夜半梦醒，惊觉千年，孟青时总梦见人间的苦……“十二，我又看到那些易子而食的年代了，为什么无论是我们还是天界的神仙，都不能干预人间的悲剧？”

    “我们不属于人间，只不过是过客，怎么管他们的事？”

    “抱抱嘛……”

    霍璇璱嫌弃道：“抱抱怪，烦死了。”却也愿意被他搂入怀中，能给予他最大的温暖便是一个小小的拥抱。

    孟青时在他耳边细语着：“那个人，是霍欣欣选中的，还是他选中了你们？”

    “大概是他选中了欣欣。”

    是他，选中霍欣欣。

    莫亦伦此时还不知道，在这一段舒服的实习工作之后，需要面对什么。

    哆，哆，哆。

    有一个客人蹬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浑身湿漉漉，走进满月庭院之中……刚好在酒店大堂路过的莫亦伦出于好心，微笑道：“路上辛苦了，欢迎来到满月庭院。”

    “能不能帮我？救救我家的猫！”

    嗯？

    熙攘的酒店大堂之中，没谁会对这句话觉得奇怪，或是有别的想法，但莫亦伦明天有假期，可以离开满月庭院，这件事对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别的员工都知道，，也就是属于霍璇璱和霍欣欣。

    客人对员工说任何帮忙的事，都是交易，除非出现在账单之上，否则都算严重违反满月庭院的守则。

    莫亦伦觉得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了这位客人喂猫的请求。

    明天的假期，就帮忙喂喂猫吧！

    从那日寻找满月庭院开始，他一直住在这里三个月，这次的假期要回学校考试，打算考完试帮那位客人回家喂喂猫。

    他二十年的人生之中，怎么会想到自己帮鬼服务？

    考完试后，莫亦伦按照女人给他的地址找到她家，走到门前准备按密码的时候，他闻到一股略微诡异的气味，门缝里传来一股混杂香水味的臭味，莫亦伦小心翼翼按了门锁密码，一进门的玄关处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英短加菲猫。

    但那股诡异的气味更加浓烈。

    他小心翼翼走入屋内，从玄关到客厅短短几步的过道内，被翻得乱糟糟，他看向半掩的卫生间，里面正是这些气味的源头——

    那位请他帮忙的女人死在浴缸里，穿着那身前几天在满月庭院见到的打扮，在充满水的浴缸里死心不息瞪着一双眼睛，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与他对视着……

    她浑身都被泡在浴缸之中，死了好几天，尸体被泡得发白。

    莫亦伦连忙报警，警察到场的时候他如实交代说是女人托他过来喂猫，就在昨天，就在满月庭院……

    法医看过，女人死了三天，猫也被饿得奄奄一息，怎么可能昨天活生生在满月庭院？

    莫亦伦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在满月庭院实习，是现在的当红偶像霍欣欣介绍的，她是满月庭院老板的meimei，而昨天，他确实是见到这个女人……浑身湿漉漉……走进满月庭院……

    不……不……莫亦伦不敢承认昨天看到鬼，但满月庭院的诡异确实是无法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