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朕的人
【朕要你——成为朕的人!】 想起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俊朗少年脸上那副错愕的表情,禇炤易脸上露出一丝不为人查的笑意。 回想刚刚在龙床之上,怀抱着的僵硬身躯,明明紧张的连心跳都被他听个一清二楚,却闷红着整张脸不得不发出那种丢人的喘息呻吟,那副惊惧迟疑却又不敢反抗任人宰割的乖巧样子一点都不像平时总是一脸严肃,行事作风严谨,像极了他一丝不苟的父亲的樊玉麒,那意外生动的脸庞鲜少让他有了种新鲜感。 然而他和少年之间并非是传言中的那种不伦关系,他的那句话也只是试探,而樊玉麒在听闻那句话后面色僵硬的回答“微臣愿听从皇上的一切安排”令他非常满意。 因为这样可以证明这个人,不但愿牺牲性命,甚至连尊严都可以为他牺牲。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忠诚之人,所以之后他向他解释了完整的计划。 ? 南蛮派来的这名女子被南蛮皇帝封为琳香公主,但她的真实身份实际是南疆一带异族的巫女,擅长各种幻术、咒术、秘术,甚至是据说可通过人体交合控制人心的房中术…… 禇炤易并不相信那些江湖上讹传的妖术有多么厉害,但他不可不防,尤其是在已经查出这女子身份的前提下,他不能拿自己身为大炤国君的身份冒一点点险,但他又不能拒绝南蛮的和亲,无奈之下他只得用最烂的方法来回避。 于是便有了那个传言,他也仅仅是在立后大典那日夜里揽着光裸着上身的樊玉麒一同躺在龙床之上,被日日服侍他的老太监看到之后,他面无表情的交代——你会把你看到的一切“不小心”告诉给宫内的侍女和太监。 老太监德锦虽然不知道炤元帝要做什么,但很“尽职”的不小心宣传了一下,宫内的宫女太监最是喜欢传那些虚而不实的是是非非,不出三日,这传言便充斥了整个后宫,不到一月,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年轻的帝王宠幸爱将好男色一事。最终顺利的将琳香后逼的什么也不顾了来捉jian。 这冒牌公主的表现完全按照炤元帝的预测,甚至在他拿出昭显她身份的“证据”后慌了手脚。 ? 禇炤易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给南蛮一个表面上的交代,告诉他们和亲计划并没有完全成功,借着琳香后这个耳目向南蛮透露自己隐约发现她真实身份的事实,但又不多加制止放任他们改变计划让两国的关系继续维持眼前的状态,争取这宝贵的五年时间。 ? 他这个方法果真奏效,南蛮只当这个炤元帝刚刚继位,年纪轻轻没什么魄力,就算知道皇后是假的也不敢反抗,于是修改最初的计划,改而另想控制炤元帝的方法,而琳香后在他的暗示过后,在没有接到指示之前也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 只是南蛮的侵略动作暂时停止下来了,大炤国内却因新帝好男色一事引来更多的事端,天赋异禀治国有方的炤元帝没人敢指责他的不对,就连他的母妃,荷贵妃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太后不明就里试图介入为皇后主持公道,但却也被精明的炤元搪塞过去。 众人见无法撼动皇上,便纷纷把矛头指向了炤元帝身边的侍卫总领樊玉麒身上。 起初人们并不知道那个传闻中的宠臣是何许人,但不论出席什么样的场合,炤元帝的身侧几乎总能看到沉默寡言寸步不离的樊玉麒,两人之间自是传出暧昧,樊玉麒便顺其自然的被扣上妖惑皇上、祸国殃民、卑贱男宠的帽子。 这传闻一传入樊玉麒的武将父亲樊子期耳中,这脾性雷厉风行的男人迅速自边关赶回京师,听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儿子与皇上的风流史自是盛怒难当。不能指责炤元帝的不是,便和其他人一样将矛头指向樊玉麒。 ? 樊子期质问跪于堂下的儿子是否真有此事,樊玉麒却默不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一副坦然认错的模样,任凭樊子期如何旁敲侧击的询问、怒声质问都不回答。 他这副不温不火的姿态彻底激怒了樊子期。本来,对这个武学奇葩的独子他寄予了深深的厚望,也给予了他最大的支持。带他狩猎,到边关磨练,甚至是应他的要求送他进宫做了皇上的侍卫。 “我让你入宫就是为了做那些龌龊之事吗!?” 手指颤抖的指着跪于他面前的儿子,樊子期气的浑身止不住的打颤,脸色铁青,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仍能看出他在努力压制心底的滔天怒意。 一旁的樊母看到夫婿这副盛怒的模样,料到再如此下去场面定然要失控,只得放柔了声音焦急的劝儿子说话,别不吭声。 樊氏夫妇都知道他们这个儿子主意正,一旦下定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从小就严加管教不让他有分毫的差池,就是希望他长大后能成为挽救大炤颓势辱国境况的国之栋梁,哪料如今怎会发展至这种境况。 樊玉麒面对父亲的质问和母亲的劝慰仍是一句也不回应。 他不能说,就是撕破了嘴,父亲打死他他都不能向他们透露半个字。 他虽不知道炤元帝脑中规划的伟大的反击南蛮的宏图大略,可却也知道严密的计划只要有一环出了纰漏便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所以他不肯说,也不能说! 没有解释,没有真相,有的只是眼前的事实。而就因为这个捏造的事实,樊玉麒差点被他的父亲活活打死…… ? 他是硬生生被父亲的鞭子抽的疼昏过去的,然后又被剧烈的疼痛疼醒。 “唔……” 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疼痛简直让他活生生退了层皮去,身上没有一处不像针扎似的疼,不动还能挺挺,稍微一动触碰到伤口他就要疼的猛一哆嗦。 “别乱动,你身上的伤口很多。” 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很熟悉很熟悉,但他烧的昏沉沉的脑子却就是想不起来这熟悉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直到他费尽力气睁开千斤重的眼皮,才慢慢得以看清,半倚着床头坐在他身旁的是他朝夕相处的君王。 “皇上!?” 惊得猛的从床上弹起,可没等他坐起他便“啊啊”的惨叫出声,巨大的疼痛瞬间抽走了他的力气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向侧面倒去。 那猛然间袭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简直要了他的命,有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静止了,呼吸也完全的窒住。 “玉麒!” 没料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禇炤易扔掉手中的折子连忙扶住少年,可不论扶哪都会触碰到少年的伤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颤抖,浑身的筋rou紧绷僵硬的如同岩石,只有呼吸变得格外急促且沉重。 樊玉麒被一阵阵揪心的痛楚折磨的无心留意此刻所处的境况,他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努力挨过刀割般的疼痛,过了半天才虚脱的再次睁开眼。 短暂但却要命的痛感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因长年在日头下习武而晒的红彤的脸颊早已不复往日的元气,此刻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嘴唇也完全皴裂开来,渗出腥红的血液。 “不是告诉你不要动,你浑身是伤,已经高烧昏睡了两日了。” 将少年揽在怀中,禇炤易复杂的皱起眉拿过一旁德锦递来的汗巾,细细的擦拭少年额际的汗水。 忍过痛楚的樊玉麒此时才注意到周围的状况,见自己的主子竟环抱着自己,给自己擦汗,立时惊得圆瞪两眼,浑身不自觉的又运劲僵硬起来,他非常清楚朝野之中流传的那些有关他的流言蜚语,但是更清楚他和炤元帝真正的关系除了主仆没有半点暧昧的事实,可是此时此刻,他们的姿势却暧昧到了极点。 察觉到他的紧张,禇炤易看着呆愣注视着自己的少年微微一愣,随后有些无奈的扶着他慢慢躺下。 “你……为何不告知朕回了樊府,出了事又为何阻拦樊夫人不让她来知会朕一声?如果不是你meimei玉麟偷跑入宫跟公主报信……朕若再晚去一会,你可知——你真的会被樊将军活活打死!” 神色复杂的看着倔强的少年,禇炤易回想起两日前他接到消息赶到樊府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 樊玉麒直愣愣的跪在樊家厅堂中央,打着赤膊,壮硕但并不魁梧的上身满是被抽打出来的鞭痕和血迹,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完全是一副皮开rou绽、血rou模糊的惨象。 甚至连脖子和脸上都被抽了好几鞭,鲜血淋漓,少年跪着的地上已被他自己的血液染红,抽开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着血,蔓延全身,更多的滴滴答答的滴在了地上,使得他整个人看去就像个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血人。 而被气昏了头的樊将军并未发现自己的儿子虽仍倔强的跪在那里,实际上他已经疼昏过去不省人事了,他仍不解气的不停地挥着鞭子,嘴里骂着“孽子,看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禇炤易看到那一幕,脑中嗡的一声,少年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模样让他以为他已经断了气,只觉胸口一股锥心的痛混合着狂暴的怒火让他差点就失去了理智。 他没有大喝住手,而是直接飞身过去劈手抓住了樊子期奋力甩出的鞭梢猛力一扯,强行夺过了那条已经被樊玉麒的鲜血染红的鞭子。 之后他剑眉倒竖怒视着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呆愣住的樊子期,脸上的表情森冷至极,周身被一股强大的杀气包围,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雄狮,但他在探出樊玉麒鼻间仍有一丝气息后,努力的压制下了怒火。 他不能出手,因为这个男人是樊玉麒的爹,但如若是他人,他可能早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直接拔出腰间的霜华琉璃了…… 禇炤易甩手扔掉鞭子扔下一句“樊玉麒朕带走了!”便离开了樊府,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一路火速赶至皇宫,同时宣了数名御医加以诊治,救治及时才没令失血过多的樊玉麒就这么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