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佟安心性单纯没心机,但其实也有过叛逆期的时候。 而她那迟来的叛逆期,是在她奶奶去世第二个月发生的,那时候她还差几个月才成年。 奶奶临终前,就把佟安托付给柴啸照顾。 奶奶这一生求得不多,只希望佟安一世安生,现在希望是他护她,以后便是她的丈夫。 这任务落在他的肩膀,他怎么能不好好的完成。 自从佟安的父母在她十岁意外去世之后,她就与奶奶相依为命,又怎能接受中途换了人。 她不愿意接受他的照顾,接受他的管束,才跟一个男孩子交往了两周就跟着他跑了。 她一跑,柴啸就慌了。 他没见过她那个小男友,但他了解过他是干什么的,就是一个不做正事的街头混混。 柴啸找不着她,实在没有办法,他报了警,在一家偏僻的宾馆找到了佟安。 柴啸刚上了二楼,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大烟味儿。门被轻轻地推开,他看见几个梳起复杂的发型,刘海半掩着眼睛的混混在一旁抽烟嬉笑。 他把头一转,就看见佟安坐在角落,双目无神,她很安静,几乎不动,前边的桌子都放满了大麻和烟酒,一个长相不错的小混混搂着她的肩膀,转头跟着其他的兄弟嬉皮笑脸。 可转眼,他们看见有警察闯进来,马上变了脸色,四处逃窜,可房间太小了,警察封锁了门口,他们逃也逃不出去,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佟安慢慢地抬起头,又把脸转到一边。 “你哥来找你。”警察对佟安说。 佟安动了动嘴唇,说:“他不是我哥。” 柴啸慢慢地走过去,尽量扯出了一个笑容,“阿安,该回去了。” 佟安笑了一声,“回去哪?” 柴啸说:“回家。” “回家?”佟安噗嗤一笑,眼眶带着通红,“我哪来的家,我家人呢?” 柴啸抖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倒是把我家人叫过来,你是谁,你凭什么报警,你凭什么把我叫回去?”佟安说到后面,几乎是吼出来。 “阿安。”柴啸试图往前一步,想握住她的双肩。 “出去,你又不是我家人,你凭什么管我,”佟安悲从心来,颤动着的拳头锤击他的胸膛,“我爸妈没了,我奶奶也没了,我都没家了,我连房子都不要了,你凭什么管我。”她想把他推出去,可柴啸动也没动,佟安越锤越用力,直到柴啸的步伐踉跄,她才想起他的腿不方便,慢慢停住了手。 佟安眨着眼睛,泪水从眼眶慢慢流出来,随后她哭出了声音,被柴啸轻轻地搂到怀里。 佟安放开了声音,嚎啕大哭,“我奶奶走了,以后都没人爱我了。” 柴啸摸着她的头发,试图抚平她的情绪。 “我好难过。” 柴啸顿了下,温柔地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难过。 —— 柴啸怔怔地坐在店里,眼睛看着前面,却不知道望着哪里。他现在的心乱糟糟的,乱得难受,就仿佛有个鼓敲打着他的心脏,敲得他六神无主。 他心想,他要对不住她奶奶了。 她交代他办的事,他似乎没有一件能完成的。 她辛苦了一辈子的店正在被人觊觎着,他也没好好去照顾佟安。 佟安怀孕了。 他有些茫乎乎,又不知所措,佟安才二十一岁,这个年龄明明还是个孩子,又怎么能养着其他的孩子。 佟安告诉了他之后,就把自己躲在了房间,任他怎么敲门也不开。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佟安说:“啸哥,我们明天再谈吧,我现在想自己静一静。”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时,苏若青过来了。 他走进了店里,突然停下来,眼尾微微垂下,双瞳上扬,探究地看着柴啸。 柴啸怔愣了下,问:“你怎么来了?” 苏若青微笑,“想过来讨个早餐吃。” 柴啸顿了下,才说:“我这、主食卖的不是早餐。” “没事,”苏若青说,“那就随便弄点吧。” 早上的客人来得少,柴啸把煮好的面条递到他的前面,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 苏若青侧脸看他,下颌的弧线微微上扬,蓦然问:“需要帮忙吗?” “帮忙?”柴啸不懂。 “嗯,”苏若青说,“我知道你不想把店卖了,这对我来说不是难事,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柴啸下意识地抓着大腿,过了半会地问:“你能帮我?” “当然。” 柴啸嚅嚅嘴,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若青把身子坐得直,十指相扣,优雅地抵在大腿上,“就当做,”他慢慢地敛去笑容,话锋一转,“弥补下我们曾经的过错吧。” 柴啸没有说话,可十指却下意识地深陷了大腿。 “让我帮帮你吧,”苏若青温声地说:“我没有逼你一定答应的意思,只是我觉得有件我能力所能及的事,刚好能帮得上你的忙。” “你是有什么条件吗?”柴啸问。 其实他身边哪有东西能让苏若青看得上的,只是他不想欠他的。 他不想欠任何人。 苏若青挑着眉,接着在思考。随后他微笑着,“你陪我两个儿子玩一天吧。” 柴啸愣了。 “我那两个儿子调皮得很,我有时候拿他们也没办法,照顾他们的阿姨经常被他们弄得鸡飞狗跳的,实在让人头疼。” 柴啸嚅了嚅嘴唇,没有说话。 “如何?” 如果现在有个人能帮他解决问题,那就是夹处逢生的一丝希望。 柴啸滚动着喉咙,低声道:“谢谢。” 苏若青轻轻地抬颌,微笑道:“ 你还有什么拿手好菜吗?” 柴啸突然怔住了,想起了这句话在之前已经有人和他说过。 他抿着嘴,过了好半会才说:“有的。” “我有荣幸能吃到吗?”苏若青微笑地问。 “我现在去煮。”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