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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小蛇(下)

    ……

    近来,章清远的状态不是很好。

    他给出标记的伴侣在交配之后离开了他。

    大多数女蛇人都喜欢独自产卵、抚养小蛇,但如果求偶的雄蛇足够健壮、美丽、忠诚、耐心,她们也有可能会选择让优秀雄蛇帮助抚育后代。

    章清远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能够和伴侣长厢厮守,却没想到对方还是选择离开、为蛇卵寻觅更多的雄性蛇人。

    伤心之余,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不够成熟,不够强大,不足以信任呢?

    其他的雄性蛇人又开始讨论“国民女神蛇”的相关话题了。

    但章清远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迷恋她了。他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她新孵出来的一窝蛋都是棕黄色的小蛇,好像是来自同一条蛇人。”

    众人十分好奇今年是哪位雄性蛇人独占鳌头,纷纷意yin起明年自己拥有这种待遇的模样。

    章清远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是在听到棕黄色的时候,想起了曾经缠绵过的蛇尾。不知道他们的蛇卵孵出来会不会有一条绿色鳞片的小蛇。

    “别着急羡慕,我可听说那条独占女神的雄蛇是那种恶心的‘双插头’。不止我们部落,就连隔壁乌雅部落最美的那朵花,也是挑的‘双插头’产卵。”

    所谓的“双插头”是指一部分可以释放雌性蛇人信息素的雄性蛇人,他们会亲自上阵诱惑其他竞争者,骗得其他雄性蛇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后才放出雄性信息素和真正的雌性蛇人交配。

    “牺牲自我榨干了其他竞争者的jingye,可不是只剩下他自己有货了?可别碰上哪个傻呼呼的愣头青,标记毒液都给出去了。”

    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了章清远的大脑。

    他无数次的说服自己,不要自我怀疑、不要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那样想。

    谁愿意相信,在逝去的那个春天里给过自己温暖、爱意和希望的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卑鄙无耻的小偷?

    “那个‘双插头’的蛇人,在哪儿?”

    章清远的毒牙弹出来,双眼已是血红一片。

    ……

    Omega蛇人平日隐匿在雄性蛇人群体里,只有求偶季才会偷偷摸摸地干这种勾当。他们通常藏得很好,因为一旦被发现,他们将被雄性蛇人排斥,而雌性蛇人的族群也不会接纳他们。

    这位名叫“任重”的蛇人算得上是最强大的伪装者。哪怕全世界的雄性蛇人都会散发雌性信息素了,认识他的蛇人也绝对不会认为他能被别人上。

    如果不是他被其他的雄性蛇人标记了,没人敢相信他竟然和雄性蛇人交配过。

    听到“标记”这个词,章清远的心更沉了。

    他此行出发去找任重,心里更多的却是想要确认任重不是那个曾经与他有过一个旖旎夜晚的蛇人。他不想自己仅剩的美好回忆被这样毁掉,却又自虐般地想要见任重。

    被雄性蛇人排斥、偷袭多了,任重凭借自己出色的身体能力在地势险峻、人烟稀少的地方重新筑巢。想要sao扰他的蛇人都不一定能爬上他家去,自然断绝了很多的sao扰。

    章清远数次失手,从满是青苔的滑腻山崖上滑下来落在石壁上,浑身不计其数的擦伤、瘀青、淤泥,内里也因为撞击在山石上疼得难受,可他还是止不住地想爬到山顶。

    最终,他好不容易爬上了那陡峭的山峰,却在片刻地松弛之后绝望地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那条蛇尾。

    棕色的网格花纹将黄色的花田分割开来,和那天夜里一样曲折地蔓延。

    早知如此,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任重剪去了冬眠时期变长的头发,他如今的发型是干净利落的短发,没有发丝的遮挡,属于男人的刚毅双眉便藏不住了,意外地和那瑞凤眸子很搭。

    巨大的伤痛、羞耻、愤怒、绝望席卷了章清远。他胸中撕裂般的疼痛逼迫他发出怒吼和哀鸣。

    他不顾一切地向任重发动攻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任重此前从来没有被雄性蛇人怀疑过,是有原因的。

    任重太强了,整个蛇人部落没有比他技艺更加高超的捕猎者。他的速度和力量是章清远这个新生代小蛇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

    没过几招章清远就被任重制住,半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我记得你。”任重平静地对出现在他领地的入侵者说,“尾巴长得像珠光眼影盘的蛇人。”

    章清远恼羞成怒,拼着蛇牙咬断也要用毒液毒死这个欺骗他感情的混蛋。

    然而,当他咬着任重的肩头,却发现毒液没有丝毫作用的时候才猛然回过神。

    任重对他的蛇毒免疫。

    是他自己要标记任重,把毒液和抗体作为赠礼送给对方的。

    章清远是族长的儿子、最尊贵最美丽的雄性蛇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咬着任重的肩头,感到万念俱灰,也索性不松口了。

    虽然任重动一动就能别断章清远嵌进他肩膀的毒牙,让这个扰他安宁、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蛇这辈子都失去尊严,做个没牙的丢人蛇人,但他还是没有那样做。

    一滴泪无声地落在任重的肩膀上。

    章清远本就因攀爬耗尽体力,再加上方才被任重单方面吊打已经筋疲力竭。这口完全没能毒倒敌人的毒液更是彻底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倒在任重怀里昏了过去。

    “麻烦。”任重骂了一声。

    他尽可能不要碰伤章清远的毒牙,把对方的脑袋瓜从自己肩上移开。

    ……

    再次醒来,章清远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干净的巢xue里,新鲜的猎物和帮助毒液生成的浆果药草整齐地摆在他面前。

    “醒了?”

    任重走进来,将一个袋子丢在章清远身上,“带上这些东西,回家去吧。”

    一个雄性蛇人竟然会将食物和毒液原料分享给身为竞争对手的另一个成年雄性,这是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今年你是第一次到交配季,没有经验,被骗很正常。”任重见他不动,便自己动手将食物装好,“多吃点儿吧,养养伤,明年春天再找一个漂亮的真女蛇交配吧。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章清远愣愣地看着任重,也不接茬儿、也不动弹,就那样傻乎乎地呆坐着。

    “怎么,还不想走了?”任重用鼻尖笑了一声,故意抬手去摸他的尾巴,“瞧瞧,这鳞片都糙了,以前还绿油油能反光呢。”

    意识到自己被男蛇揩油了,章清远下意识地感到恶心,还打了一个寒战,全然想不起那天夜里自己喜欢这双手抚摸的感觉了。

    他在难过什么呢?被骗的雄性蛇人也不止他一个,他此生也不只有这一个交配季,他甚至还得到了丰厚的补偿……他有什么理由继续待在别人的领地呢?

    任重将装好的一大袋食物丢在章清远身上,砸得章清远差点没喘过来气。

    “滚吧,别想着再来这里‘寻仇’了,有这个劲儿去找个健康年轻的雌性蛇人打好关系,等下一个交配季到来吧。”

    章清远被赶出了任重的领地,由于他无法独自爬下山崖,还是任重把他和食物一起扛下来的。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自己之前上山时受的伤都上过药、细细包扎好了。

    任重包扎伤口的手法很细腻,牢固又透气还尽可能地不耽误日常的运动。

    翻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章清远甚至找到了用于治疗外伤的药膏。绿色的膏体带有清清凉凉的青草香气,就是涂在他身上的那一种,是别处没有的味道。

    章清远突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恨任重了。

    此后,章清远隔三差五就要跑去任重的住所“sao扰”。任重虽然会驱逐入侵他领地的外来者,但始终没对章清远下过死手,偶尔手重了、打疼了、打伤了,他还得治。

    久而久之,任重便任由他来了。

    曾经爬一次能累掉半条命的山岩如今不再高不可攀,章清远找好发力点、甩几下蛇尾就能稳稳当当地爬上去。他的身手也在跟任重过招之后小有长进。

    任重渐渐习惯了入侵者时不时的到访,并已经推演出对方出现的频次规律,对章清远的偷袭心中有数、有备无患了。

    这日,到了章清远前来“sao扰”的日子,可任重从白天等到晚上却愣是没有等到人。起初他还以为是对方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他外出狩猎,可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任重等了整整五天,也不见章清远过来刷存在感。

    忽然,他心里生出了些不详的预感。

    眼前是秋季,各个部落争相为冬眠囤积食物,很容易出现大规模的争斗。

    果然,在下山寻找的第二天,任重在枯叶堆里找到了受伤昏迷、只剩下一口气儿的章清远。

    无奈之下,任重只好将人带回巢xue好好调养,着手开始准备双份的冬眠物资。

    章清远受的伤不算轻,但好在他年纪轻,估摸着吃好喝好冬眠去,醒来就又是一条好蛇了。

    漫长的冬日比预想中来得要快,任重刚打算明天就把这小绿蛇丢回自己的巢xue过冬,今年的第一场鹅毛大雪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了,连同呼啸的北风一起封住了下山的路。

    章清远在巢xue深处团成盘龙大饼的模样,不仅把窝暖得热烘烘的,还给任重留了一半地方。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任重别无他法,只在章清远身边躺下,一起冬眠。

    他捏起对方绿莹莹的尾巴尖,将过界的这截蛇尾塞回那蛇饼里,又把章清远伸出被子外的白花花的小胳膊折好压在被子下。这才卷好自己的尾巴,在被窝里进入长达数月的沉睡。

    等冬眠醒来,很快就又是新的发情季了。

    ……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任重睁开眼睛,他发现进入冬眠时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睡姿已经变了,不知道何时,许是因为寻求温暖还是什么,他们的蛇尾已经缠在一起,上半人身也是紧紧相依的。

    他低头,看见躺在他怀里的章清远正叼着他的胸尖,明明醒了还在装睡。

    任重不知道,比他提前醒来的章清远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色。

    金红的晨曦中繁星眨着惺松的睡眼离去,冰封的水面融化开来漾起涟漪,太阳的温度遍过河谷、森林、山川。

    垂柳新杨睡梦初醒,晨风去撩乱它的发辫,让嫩绿的花序发出喧嚣,引得虫鸣迎合,洒下露珠连连。

    温暖的巢xue里,麦色肌肤棕黄蛇尾的人就躺在身边。

    那一刻,章清远愿意用此生交换。

    对此完全不知情的任重推了推章清远的肩膀,“醒醒,去抓猎物、吃东西,新的交配季快要到了,去找你的女蛇吧。”

    “早安。”章清远咬着任重的乳尖,脸颊蹭着麦色的肌肤,亲昵地低语,“我想……我不要女蛇了,我只想要你。”

    两条蛇尾的泄殖腔早就在无意间蹭到了一起,章清远摆动蛇尾,将一颗刺球挤了进去。

    看样子,应该是伤养好了吧。

    ……

    尚力维看着手里的本子,又抬头看看米荔。她感觉她有点不认识自己十四岁的女儿了。

    “Lily,你长大了。”

    长大到小黄文都写得这么好了。

    “你就是这么看你任叔叔和章叔叔的?”

    米荔清了清嗓子,“也是有一点艺术加工在的。毕竟,文学创作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