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这么晚才回去啊?”门卫大叔看了看两人,一个走得端正笔直,一个垂着脑袋在后面跟着,看起来没什么关系,但又感觉他俩是认识的。奇奇怪怪,大叔在心里吐槽,走读生都走光了,就剩他俩磨磨蹭蹭这个时候才出来。 俞怀苛“嗯”了一声就走了,星禾经过的时候,和大叔小声说了拜拜,很乖巧的模样。 他不敢太靠近了,就跟在他斜后方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星禾踩上去,有点心虚,又偷看了一眼俞怀苛,见他没有察觉到,才继续明目张胆地踩他的影子。 影子动一下,他就跨一步。 明明周围有车子汽笛和人们说话的声音,星禾却觉得很安静,他很满足,和俞怀苛一起回家,是很快乐的一件事。 “啊...” 星禾捂着脑袋,去看面前这根挡住他去路的站牌杆,额头与它亲密接触发出不小的声响,他退后,就看到俞怀苛停了脚步朝自己看过来,有点丢脸。 饶过杆子往前走,俞怀苛没动,星禾走到他边上,问他:“怎么不走了?” 俞怀苛的目光落在他额头上,有点红了,很明显,看来撞得不轻,他对星禾好端端走个路就撞杆子上的这一行为表示不理解,但也没说什么,回答道:“我坐公交。” “...哦。”星禾点点头,又有一点失落。 星禾的家比较近,不需要坐公交,走着就能到。现在车还没来,他就乖乖站在那儿陪俞怀苛一起等。 谁也没说话,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直直立着,星禾余光里就是俞怀苛的侧脸,有点模糊,但还是很好看。 过了会儿,俞怀苛从书包里掏出几片创可贴,递给星禾:“只有这个。” 星禾愣愣地,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被撞到的额头用的,接过来的时候那点失落的小情绪全消失了,心口满满的,像被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来。 “谢谢。”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 开心得不得了。 正好这时候公交车来了,俞怀苛没再说话,就踏上了车。刷完卡回头看了一眼,星禾还站在原地,抬着头盯着自己,晚霞落在他身上,很柔软,显得星禾更加温和无害了。 他没来由地想到大概星禾做得最大胆的一件事,就是在器材室里问他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了。 甚至可以称之为勇敢,颁个锦旗。 · 周一升完旗,学生们从cao场回教室,一大早都有些困,刚第一节课,班主任进教室,一个班都没什么精神,她把书往黑板上磕了几下,提醒:“下周期中考试啊,没几天了,都打起精神,老规矩,按成绩挑座位。” 教室里响起断断续续地埋怨声,都不太情愿,星禾趴在桌子上,还在想俞怀苛,想怎么把关系更近一步。 他给的创口贴被好好地收藏在星禾专门的小盒子里,根本舍不得用,星禾想把有关俞怀苛的一切都好好装起来。 黎晓曼边翻书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哎又要换座位,也不嫌麻烦啊。” 换座位。对了换座位。 星禾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以前星禾很讨厌换座位的,每回还没和对方熟络起来,又迎来一个新的同桌,从头开始。 现在竟然开始期待了,头一回。 座位是自己选,按照排名顺序来,俞怀苛次次都是第一个选,也许是嫌麻烦,每回也都是坐同一个地方,不用搬来搬去。而星禾的成绩不上不下的,有点为难,他只祈祷这次在他选之前,俞怀苛旁边的位置不要被选走。 可是很多人都喜欢他,哪怕他平时比较冷淡,也还是有很多同学想和俞怀苛做同桌。自己还得再努力一点,考得更好一点才行。 所以星禾晚饭也没去吃,就在教室做题,整理笔记,黎晓曼回来的时候见他奋笔疾书,手里的零食顿时不香了。 星禾趁俞怀苛去吃晚饭的时间,在他书里夹了张纸条。 “我有不会的题,晚上你可以帮我讲讲吗?星禾留。” 俞怀苛回来,刚坐下,就见一小截纸条露在外面,抽出来一看,是星禾留的。 从他的角度,很容易看到星禾,此时正低着脑袋写字,看起来很认真,露出的后颈皮肤很白,头发看着也很软。 俞怀苛把字条收起来,下晚课后没有立刻走,等教室的人走完了,星禾才走过来,有些紧张地把刷题的试卷摊在他面前。 俞怀苛大致扫了一下,错得不算多,但简单的难的都有错,一个是容易粗心,一个是确实不会。他抬头看一眼拘谨地站在桌边的人,于是开口:“你坐这。” 是他同桌谢迟的位置。俞怀苛坐在里面。 然后又问:“哪题需要讲?” 星禾指了指选择题最后一道。 于是俞怀苛自己先演算了一遍,再给星禾讲解一遍过程,见星禾还是有点懵的意思,又给仔细讲了一遍。 星禾哪里是听不懂,他根本就是没听进去。 俞怀苛细长的指节按在他的试卷上,骨节好明显,手背上的青筋恰到好处的好看。星禾左耳进右耳出,俞怀苛侧着身子讲题,离他稍微有点近,星禾心烦意乱的,他偏过头去看了看俞怀苛嘴唇,很薄,很有光泽,一张一合地在说话,星禾什么也听不进了。 “你没听?”俞怀苛眉头皱着,确实是生气了。 可是星禾顾不得这么多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直盯着俞怀苛看,愣愣地开了口:“我...我可以亲你吗?” 俞怀苛“啪”地一下把笔丢在桌上。 说巧不巧,教室里的灯这个时候忽然就灭了,隔壁和其他几栋教学楼都传来了几声不满的声音,都是留在教室里写作业被停电打断的。 光源切断,一下子陷入完完全全的黑暗,眼睛还没缓过来,俞怀苛就被扑了一下,是星禾,突然地撞上来,莽撞、急切、不知分寸地亲上来,还没亲对地方,落在他的脸颊上、嘴角边,俞怀苛觉得有点凉,像秋夜里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