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一念(16):挂着虐文牌子的甜文
【宿主大人,你…..】路上,系统欲言又止,【你还好吧。】 “想通了一些事情。” 系统沉默了很久,最终才开口:【天道……一直存在问题。】 男人脚步没有放慢,倒似意料之中:“你知道。” 【嗯。】脑中的声音失去往日的活泼,嗓音低落了许多,却很坦诚,【我改变不了。】 人影落地,许巍然站在了白沙城自己的旅店前。 “所以,是在说天道无情吗?”连他融合天道之后,也险些都被影响了。 【……】 男人有些意外:“你害怕天道?” 系统的声音闷闷的:【……我不害怕。】 他忌惮的,是凌驾于天道之上的东西。 除了...... “所谓的催眠,倒底是什么?” 【啊?】许巍然的话题转得太快,连系统都应接不暇。 “是控制人心?”说话间,修长手指间出现一把折扇。 展开的扇面画着一条艳丽的蝶尾金鱼,从清澈的河水里一跃而起,顺着天上的弯月,描绘出鱼尾优美缥缈的弧度。 “是以假乱真?”系统看见其上夜景,已经完全呆住。 折扇轻挥,青砖瓦房随风消散。 后堂的炊烟,门前的柳树,门槛上偷懒的小二,仿佛从不存在。 唯有黄莺阿嘲悠悠落下,似乎见怪不怪。 折扇合上,也消失在空气里。 [是言出法随?化虚为实?] 解决掉一切痕迹的男人眉眼低垂,却遮不住眼底危险的暗涌。 还是,一念生死。 开天……创世。 【宿主…..你——】系统还想问什么,却被许巍然打断了。 “我没生气。”男人侧眸,系统那种被盯住的感觉又出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是….在确认一些想法。” “走吧。” 他已经接近真相了。 “哦对了。” 结果刚迈出一步,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拿出李素留下的玉佩。 手掌轻轻用力,只听见’咔’的一声,玉佩碎成了两瓣。 肩上的黄莺和暗处的系统吓了一跳。 结果男人只是用手抽出一道白色丝线,在上面打了一个法印,光芒龟缩回白丝中,细看像一根珍珠色的断发,动了动,融入掌心的纹路里。 至于玉佩,某人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手指微动。 九瓣莲花,变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海豚。 系统/阿嘲: ……. —— 不久后,原来旅店的地方来了一男一女,皆着白衣,跟李素身上款式极为相似。 “师兄,确定是这里?”邓先柔看向面前一片废墟,黛眉微蹙。 “不会错。他刚刚就在这里。” “是不是被发现了?” “跑不了的。他既然没有毁掉玉牌,说明必有所求,抓到人不过时间问题。” “何况,我们手里有他的魂丝。”掌间法器旋转,沈流冷冷开口,“他必前来拿回。” 九虚宫人入宫便会抽取两道魂丝,一道进入身份铭牌,一道进入魂殿温养,互有联系,以防宫人发生意外。而这种九虚宫的追魂羽,正是借魂殿的魂丝,追踪李素身份铭牌的法器。 “他真的在乎魂丝吗?”邓先柔摇头,“他连九虚的禁术都敢偷。” 她的师弟李素,容貌上乘,为人谦和,惊才绝艳,入门短短二十年,就成为宫主的亲传弟子。 可是却在那一天盗取禁术,叛出师门。 宫主大怒,九虚自古就有组训,不可出世,然而毕竟事关禁术,无法假手他人。她和师兄沈流追踪多时,总算在半年前找到线索,无奈追魂羽的指引时有时无,这才拖到今天。 “没有时间了。”沈流言道,阴柔的五官上山雨欲来。 这一切自然进入’天道大人’眼中。 魂丝已经取出封印,身份玉牌自然无法再被追踪到。 ——许巍然从不认为李素会随随便便留下玉佩。 …..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未知的危险,已知的危险。狭路相逢,无论哪一方活下来,对李素都有益无害。 好算计。 他甚至有点欣赏。 “这小子可以,有胆子叛出九虚莲华宫,”黄莺听了二人对话赞了一句,“这件事情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不仅他完了,九虚宫也要背上大罪,难怪他们急了。” “此话怎讲?” 他只知九虚宫人极少行走于世,这也是他点出李素的玉佩时,鲛人神色微变。以为暴露了破绽的李素这才提前行动,造成了后面事态的变化。 阿嘲乃是龙三子嘲风返祖后裔,有神兽传承,知道的也多。 “你不知道?”它古怪看了男人一眼,”九虚宫人是不允许行走于世的。就算有人求医,也是求到宫里去。” “哎……九虚莲华宫,建立时何等辉煌,如今却是这些后人的枷锁。”阿嘲感慨万分。 “都是因为…..一个预言。” 一个由具备与天道沟通能力的’拥天一族’,千佛寺’笑檀古佛’,以及占星古道’晓天机’,这三大慧根已开的顶级势力共同推演,耗尽八十一天,才得出的预言。 拥天一族七死无生,笑檀古佛坐化,晓天机不堪反噬灰飞烟灭。 才得到一句完整的预言。 ——九虚出,灭世现。 ’未来的灭世元凶’这一说法,使九虚宫一夜间变成了众矢之的。 “那几位死的时候几乎是半圣了,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九虚不死也脱层皮。”黄莺摆摆翅膀,做耸肩状,“中州那的人不会真的动他们,毕竟九虚宫的医道传承不容小觑。” 天底下哪有人不生病。 “但众口铄金,预言摆在那里,他们不会好过的。” 自此,九虚宫闭门谢客。入九虚宫拜师可以,此生不能离开九虚宫范围,拜师者几乎是举家迁移。 男人沉默不语。 九虚出,……灭世现? 他想起在城主府时,胖修士提到的关于六万年前的’灭世之战’。 说起来六万年……至今为止,细算才五万九千八百年不到的。 按照古代’天干地支纪年法’,六十年算一个纪元,或者说轮回。而这个世界灵气太盛,六十年可能达不到轮回的要求。 大胆一点假设,六万年才是一个轮回的话……. 是会发生什么吗? “他们不敢大张旗鼓找人,所以只派了熟识的师兄师姐,悄悄地找,估计想晓之以情。”阿嘲说话向来不带把门,能说不能说的都往外倒,“否则一旦事发,换中州派人来,你小情人必死。” “……” “喂!”黄莺本来还指望看许巍然尴尬呢,结果思考中的男人只是看了它一眼。 许巍然:“我们也去古战场。” “哎?为什么?你不是不去的吗?是不是后悔了?”阿嘲灵魂三连问,之后恍然大悟,“你果然担心你小情人了。哎呀,嘴上说不要心里贼惦记,男人呐。” “……”他只是想起来,’古战场’正是灭世之战的遗迹之一,去看看也许有线索。 如果灭世的预兆真的出现,他作为天道之主自然身在局中,早做准备总没有错。 “对了,”男人在前往定海关的路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九虚宫被盗的禁术,有线索吗?” 身侧展翅滑翔,正兴致勃勃准备去古战场捡漏的黄莺摇头:“不知道啊,应该是药方什么的吧。” 被称为’禁术’的药方,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古战场,鲛人白衣一尘不染,站在尸横遍野的红土之上,尤为显眼。 这是一片封闭的空间,没有风。弱者的尸体早已被啃噬,风化,降解滋养土壤,催生出千奇百怪的灵物灵植。然而杀戮太重,大都带着邪性。 强者的尸体则化为山海,靠近一点就会感到威压蚀骨,膝盖发软。 这时,白靴抬起。 迈出一步,踏在一只浸满干涸血迹的焦黑手掌上。 哒、哒。 嘴角的血顺着下颚,滴在胸口。 染出朵朵艳丽的雪地红梅。 —— 三个时辰前, 焰十七此行的目的,一是找圣心草。焰家家主焰二,寿命将至仍未突破,圣心草可以延缓其大限。 另一方面,多年前焰家老五与离山宗主沈焱动手,旧疴不愈,一口气吊着,若不是李素的出现,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据李素所言,缺了一味叫’鬼面蝶’的药引。 鬼面蝶既是生物也是植物,善躲藏,好醇血,它可以融入任何植物,特征是双翅上的鬼面人眼。 焰十七的实力,在外面兴许可以恃才傲物,但在焰家不过尔尔,他急于证明自己。 阴山古墓门人岑骨带来了两样法宝,’壶中引’ 与 ‘血灵棺’。前者擅寻宝,后者可以存放特殊药材。 烈阳宗弥天罡自创的’三阳切脉术’,则拥有将圣心草和鬼面蝶毫发无损从生长位置分离出来的能力。 然而,古战场的情况远超所有人预想,白沙城的护卫死了七七八八,抱月剑阁的王肆无丢了一只眼睛,柳望今为了救小妖女弥情儿而死;火树、银花则护着焰十七,所有人退到了外围。 至于圣人埋骨之地,根本没人有资格进入。 “让我看看。”离开陷境,白衫医师拉过焰十七的手掌,见不并严重,舒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就着帕子将药粉涂抹在伤口上。 “尽力便好,焰家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啊。” 叹息吹动了斗笠,隐隐看得见青年紧抿的双唇,他的手指间冷冰冰的,却还是在认真上药,看得焰十七心头一动。 “你担心我吗?”他问道。 葱白指尖一顿,这才继续动作:“我没办法救所有人,但也奢望身边之人能都平安。” 焰十七听得只觉得心情愈发熨帖:“那我算是你身边人了?” “……” 缠好绷带,青年刚起身,手就被攥住。 白纱斗笠下,眉心微不可见蹙了一下。 “阿素,这次回去,留下来吧。” 见李素不语,焰十七以为他害羞了:“我能护住你的。” 白衣青年叹了一口。 “….这样说,我还能拒绝吗?” “我去看看其他人。” 焰十七以为,这就是李素可以给予他的,最矜持的答复了。 ——所以,当那个白衣男子控制银花,用大剑刺穿他的身体时,他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 什……么? 李素不看他,走到岑骨面前,这位半步大武师仿佛失去思考能力一般,任由对方拿走了手中的’血灵棺’。 “我需要焰家的人脉。” 白沙护城骑精兵是他见死不救的。 抱月剑阁的王肆无与柳望今同时喜欢小妖女弥情儿他也知道。所以在柳望今为救弥情儿身死,王肆无为之丢了一只眼珠时,他推了一把。 待王肆无幡然醒悟,大骂弥情儿妖女,与弥天罡混战一死一伤,父女自然也无法再继续前进。 剩下的岑骨重利好色,银花渴望认可,这两种人反而是最好cao控的。 反而是火树废了他一番功夫。 “可惜他胜负欲太盛。失了冷静,被银花拦腰斩断。”青年一身白衣不染丝毫颜色,就与他的语气一样,只是平淡地叙述着事实,“连我都小看她了,她只是不会控制力道,论实力丝毫不逊于火树。” 焰十七呕出一口血:“你……是谁?” “……”帷帽下那人不语,从低垂的角度能感觉到,他似乎是在看手里的血灵棺。 里面装的,是鬼面蝶。 圣心草他们确实无能为力,但却阴差阳错通过’壶中引’找到了鬼面蝶。 ”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它。”圣心草,焰五的药引,都是用来迷惑人的。 “圣心草确实有,”明明是一样的柔声细语,态度却是冷的,“….是你们自己拿不到。” “那么,鬼面…..蝶呢?”焰十七咧嘴笑了,牙间血迹泛滥,看得渗人,“你说过,它…..是黄泉路上的…..蝴蝶。” 可以为那些迷失的灵魂引路。 而当它修炼成’人面蝶’的时候—— 咦? 焰十七想到这里,表情一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身边…..之人,倒底……谁,是你的、身边之人呢?”他一边笑一边咳血,“你要用它……指引谁的灵魂?”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李素不想多言,“杀了他。” 银花手中大剑一转向前推去,然而异变突生! 焰十七身上的血顺着伤口流便皮肤,越来越密,越来越浓稠,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血色的男人身上升起火焰,他的血在燃烧。 “焰家秘术……燃血!”血人开口,泛白的双眼怨毒看向李素,“今天,谁也走不了!” 火焰炸开,瞬间淹没所有人。 轰—— 另一边,圣人埋骨之地。 男人似有所感,回头看去。 【什么声音?】 系统也听见了。 许巍然迟疑片刻,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的东西,又看向风烟之所。 “去看看。” —— 燃烧的血海中,所有人都被烧成焦黑的尸体,唯有李素还站在原地。 周遭一层莹莹的血光渐渐转白消逝。 喉头涌上一口甜腥,鲛人趔趄一步,脸色惨白。 再看手中血灵棺,瞳孔收紧。 潺潺的新鲜兽血顺着破损的血灵棺滴在地上,棺中活血几乎已经流尽。 焰十七发难的目标,从来都是血灵棺。 “你…….怎么可能…..” 鲛人转头,焰十七焦黑的尸体上两颗眼珠子尤为明显,他还有一口气。 “没有人…….能……避开…..燃血。”这是种同归于尽的方法,沾到一滴血就会开始燃烧对方精元,致死才熄灭。 “我的道,是造化之道。”面对必死之人,哪怕杀人者也会多出几分耐心,“可以模仿任何域的改变。” 他只是用造化之道去模仿了燃血的结构,展开了屏障。 但是这种做法已经超出了他神识所能承受的范围,若不是帷帽遮挡,就会隐隐看见化开的血雾不断从七窍往外散,这已经是处在精神过度使用的崩溃前夕了。 “是……吗?”焰十七的头颅嘲讽道,“真……像你啊。” 见李素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看不到脸也知道是真的焦急。作为将死之人的焰十七心中无比畅快。 “鬼面蝶……不喜…..人血。”据说是因为人血太过浑浊,养分不够精纯。血灵棺里的血就是岑骨带来的新鲜妖兽血,在血灵棺中可以一直保持鲜活状态。 他杀了所有人,更是要带着鬼面蝶一起陪葬。他要毁了李素所有的希望。 ”我要…..你一无所有。” 就在这时,却见白衣青年毫不避讳直接撕下衣袖,露出莹白左臂。一丝犹豫都没有,用指甲在手臂上划出一条十公分的口子。 随后,迅速将耷拉的紫色鬼面蝶塞进伤口里! “你——” 鬼面蝶也是植物,虚弱之时得到养分便开始疯狂汲取,气力和灵力全部送往左臂肩膀。 气血和精神两亏,白袍医师眼前发黑浑身发冷,指甲上全是血。然而他不敢停歇,右手指尖银光一闪,三根银针已经扎在了左臂伤口四周,阻止了血液和灵气的流失,也禁锢了根茎的蔓延。 这番举动,换做任何人看了都觉得对自己太狠了。 “异族…….”焰十七也是见多识广之人,一思忖便得出李素不是人族的结论,“……卑劣…..的种族,我诅咒你…..” ”永远….得不到想要。” “所求永远得不偿失…..所爱之人被万箭穿心。” “我诅咒你和——” 正说着,天空一道雷劈了下来,直接劈在了焰十七身上,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再也没了气息。 突如其来的奇怪天谴,连重伤的李素都愣了愣。 却也吁了一口气。 ——时间回到现在, 白鞋踏出,踩过焰十七焦黑的尸体,青年摇摇晃晃往外围走。 他现在的状态太危险,此时出现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将他击杀。 没猜到焰十七的后招是他的问题,下次……还要再考虑周全一点。 不过…..拿到了。 七窍的血液早已化为凝质,顺着面颊往颈间和胸口低落。然而帷帽下一闪而过的笑容,第一次显得毫无心机,却美得惊心动魄。 一人智退人族三千众,如今又再次过度使用’鲛人之歌’,他的神识几乎已经到了一碰就碎的状态了。 然而还没高兴几息,就听见一道风声,阴影里有人走出来。 扶住树干借力的手收紧。 “……”许巍然还在奇怪刚才哪来的诅咒敢辱骂天道,就见鲛人扶着树干,隔着帷帽也能感觉到他在发愣。 他看了看满地尸体,入眼狼藉,最后才看向李素,伸出手。 李素:“……?”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许巍然歪头:“我的阴阳磨盘呢?” 医师两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