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酸味
早上起迟了，到海底餐厅的时候，人并不是很多。放眼望去，男子着宽松短袖短裤，女孩子多是穿着颜色明亮的裙式泳装，轻盈的材质更显出她们灵动的气质。 我低头看自己的穿搭，白色短袖、黑色背带短裤，还有白色运动鞋。 “谁会在海边穿这个啊！”我向哥哥这样抱怨。而他的解决之道就是，在我的脑袋上加了一顶沙滩帽。他算是把掩耳盗铃研究透了，还说我这样穿着很好看。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来的哥哥会被骂。 “小霁，爷爷可在这儿等你很久了。” 我同哥哥闻声一同向前望去，老人穿着绿色印花衬衫，手边泡着一杯养生茶。几个年轻人和他坐在同一桌，他右手边还空着一个位置，显然是留给哥哥的。我接过兄长的咖啡杯，示意他先过去。 醉酒后的第二天还是喝牛奶比较好。又夹了几片现烤的面包后，我请路过的侍应生端一杯热牛奶送到哥哥那里，自己就随便找了个角落坐着。 正当我专心致志地玻璃后面的红嘴鱼时，我没想到还有人来得比我还晚，并且坐在了我的对面。 周围空的桌子不少，虽然这里是公共空间，但我仍有被冒犯的感觉。于是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希望远离这位发情男。 “吃这么快，不怕噎到？” 好听的声音或许有魔力，他突然出声后，我真的吓得被面包屑呛到。 我抽了张纸巾掩住嘴巴，尽量减小自己发出的动静。在我咳得满脸通红时，感受到后背被轻柔地拍打。 等我缓过来之后，眼角堆积了许多呛咳出来的泪水，被哥哥的指腹细细抹去。他把玻璃杯送到我的唇边，我小口小口地饮下去，感觉好多了。 “舒服一些了吗？细嚼慢咽，嗯？” 我点点头，吸了下鼻子，感觉有点丢脸。不用看，我都知道爷爷那一桌的人在望我们。我赶紧把他推走，焦躁地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我拿起玻璃杯还想再喝一口时，惊觉自己刚才拿过来的明明是一杯冰镇果汁，怎么变成热牛奶了。 “感情深厚得让人羡慕呀，姜少爷看也不看合作伙伴一眼。你和他是兄弟？” 对面那人努着嘴，双眉轻挑，靠坐在椅背上。他饮了一口红酒，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眯起眼轻声问：“还是恋人？” 不知道是否是受海水的影响，他的眼睛隐隐显出矢车菊的蓝色，很深邃迷人，他不做演员可惜了。 “我不知道合作伙伴还需要了解对方的家庭。” 他指了指我的手机，无所谓地问：“那你拍我的照片做什么？” “先生，我想我们永远不能等待别人主动告知答案。” 拍照识图是个好东西，我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他真的是个发情男。 施楚程，男，33岁。新梦影视有限公司董事，母亲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母亲姓施，外婆姓楚，父亲是个外国人，中文名姓程，因此得名施楚程。 排在个人介绍之前的，就是他的花边新闻。我仔细对比了眼前人和网上的照片，确定对面就是施楚程。 但是哥哥和影视公司能有什么合作？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小朋友有兴趣进入娱乐行业吗？” 他自己往口袋摸了一下，可能忘了他穿的不是西服，这里也不是工作场合，他压根没带名片。 我往远处指了指，“刚才那位就是我家长，您可以去找他谈一谈这件事。” “可惜了，看来是位没有断奶的小朋友。” “多喝牛奶，确实有益于身体。” 我举起手中的牛奶，在海底欢腾的鱼类见证下，和他干了个杯。牛奶对红酒，玻璃清脆的撞击声远不如他的声音悦耳，正如他的为人远不如他的外貌来得吸引人。 “失陪。” 我拿起桌上的沙滩帽向他告别。 爷爷那桌还在聊天，他左手边那位俏丽的女士，想来是他最中意的女孩子。有长辈在，我也不好贸然把哥哥喊出来，只能一个人去沙滩边散步。 早晨，海边的阳光有些刺眼，伸出五指挡在眼前，我望着树干弯曲的椰子树，思索它是怎么长这么歪的。穿这身衣服，我又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下水，只能拿起不知道是谁丢在沙滩上的红色铲子，开始堆沙子玩。 干的沙子不易成型，我向前走到海水与沙子交界的地方。先堆一个矮矮的长方体作为地基，很好，地基刚成型，就被一个海浪给打散了。 哥哥和他的相亲对象要住的城堡没了，啧。 “你好，我们的游戏正好缺一个人，可以请你加入我们吗？” 她伸手朝远处一指，遮阳伞下坐着的人看见我们，招手向我打招呼，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热情。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笑起来就像一颗甜橙，她该是一路小跑过来，现在还在有些急促地喘气，我知道她是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才好心邀请我。 我拍拍手上的沙子，往海里又走了几步，用碧蓝的海水洗手。 “荣幸之至。” 在路上，我知道了她叫田晏如。宴如，意为安然自若，她的父母定是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我和哥哥的名字是就地取材，简直随意得过分。年长者雪后出生，名“霁”。我是早晨出生，名“晓”。 这群jiejie们都是极会照顾人心情的，一直在逗我讲话。 “他看起来好小啊，你给他喝酒做什么？” 穿着姜黄色泳裙的jiejie推开另一个人递给我的朗姆酒，把插着吸管的椰子塞到我的手中。做了山楂色美甲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惊喜地说：“他是昨晚和姜霁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凑近了看真的好漂亮哦。” 她弯着腰，我一抬眼就能望见她胸前的大片雪白，只能垂下眉眼，羞涩地笑笑。别的女孩子也靠过来，轻轻推搡了一下那个jiejie的手臂，打趣地说：“晴姐，你把人家男孩子整得害羞了。” 不需要抿嘴，也不需要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她们开怀大笑的样子就是这个沙滩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说真的，姜先生那样温柔的笑，很少见。” “是吗，姜先生对谁都很温和啊。” 我试图扳回一局，喝了一大口椰子汁，清了清嗓子。大家的目光成功聚到我这里，我用手掌掩着嘴巴，装模作样地观察四周，示意她们围过来。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其实是姜先生的私生子。” 有的jiejie惊叫了一声，捂着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接着说：“姜先生改过年龄，他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我是他十五岁时犯下的一个错误，之前一直和我mama在外面生活。姜老爷子生日我才被接过来，之后还是要回筒子楼住的。” 我说完重重叹了口气，“要不然，我今天怎么会穿这一身。根本没有人给我买沙滩装，我身上的衣服都是和别人借的。 我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听见对面传来娇俏的女声替我打抱不平。 透过指缝，我看见那个被唤作晴姐的女子轻笑了一下，盯着我身后道：“姜先生，你怎么看？” 我瞬间瞪大了眼，像个木偶人似的僵硬地转过头，对着男人尴尬地笑了一下。 男人把手掌搁在我肩上，用力地捏了我一下，“我是他哥哥。抱歉，家里小朋友太调皮了。” 晴姐摇了摇头，“没事，我知道他在逗我们。” 我向各位jiejie鞠躬道歉，大家都很友善，没和我计较，除了我哥哥。 被拎到房间里换掉湿透的鞋袜时，我诚意满满道：“哥哥，我必须向你承认一个错误。” 哥哥点点头，半跪在地上用毛巾给我擦脚。我起了逗弄的心思，用洗干净的脚趾抬起他的下巴。 “我刚才用沙子在海边给你和未来的嫂子造了个房子，但是我没保护好它，它被一个浪花打没了。” 他好像事不关己，不回我的话。等洗完手之后，坐在我旁边，给我晒红的皮肤抹药。 “那我也得向meimei承认错误，我不该在你和一群女孩子们聊得开心的时候，把你喊走。”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躺倒在床上。哥哥拿掉我的眼镜，怕我把它压坏。 “下午我要和爷爷他们谈工作，你自己玩的时候，注意不要被晒伤，也不要乱跑。” 我把脚踩到他的大腿上，指挥他给我穿袜子，“你拿条链子把我拴你身边得了？” 他握住我的脚踝，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问：“可以吗？” 我霍地起身，双手比了个叉，高声道：“当然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