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针锋相对
第四十三章 针锋相对 群豪挤挤挨挨让出一片空地,赵璋仪等四人方才站定,前厅廊下传来敲打响器之声,砰砰乓乓甚是清脆齐整。 一群华虚门弟子簇拥着五个人快步走入练武场,为首那人正是严惟洲,后面四人则是东西南北四大宗主。各人神情坦然,均无紧张之色。 严惟洲等人径直走到空地上,华虚门弟子抢着摆上一排太师椅,便退了下去。 严惟洲不忙着让客人入座,神色冷淡,目光缓缓扫过赵璋仪等人,说道:“赵大教主深夜光降,还乌泱泱带来这么多朋友,不知有何贵干?” 赵璋仪抬手慢慢捋着胡须,微笑道:“本座和诸位朋友们不请自来,深夜叨扰,多有得罪。来来来,我先为严掌门引荐引荐。万俟氏两位狼王子殿下,严掌门是认识的了。” 严惟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万俟兄弟四只黄色眼瞳直直瞪视着严惟洲。元虹面色内敛,重陵则咬紧牙关,薄唇分开一道细缝,露出尖利的犬牙,敌视之意甚为明显。 赵璋仪视若无睹,继续客客气气说道:“这位黑衣公子,就是闵氏蛇族族长闵惊鸿的独生爱子。闵公子本来也要赏光参加我教千年庆贺大典,只因路上出了些事情,未曾及时赶到问鼎峰——” 严惟洲冷冷说道:“赵教主不必多费口舌,我已经见过闵公子了。就算没见过,看他的模样也认得出来。” 闵莲君缓缓推开兜帽,火把照耀之下,他一头银色长发散发着淡银月辉,垂眸说道:“水月湖是龙皇帝陛下殒落之地,我听家父说起过很多次。想来严掌门必定不欢迎我,我也不想到这伤心地来。但我心里挂念一件事情,终究是要来看看才能放心。” 严惟洲料想闵莲君说的是闵氏蛇族遭人陷害之事,说道:“这当儿哪里还有功夫跟你纠缠?” 闵莲君淡淡说道:“有没有这个功夫,只怕由不得严掌门了。” 赵璋仪微笑道:“还有几位英豪前辈在武林中都是大有身份的人物,今夜也都给了朝天教一个面子,辛苦奔波赶到水月湖。” 七八个武林英豪人士应声走出人群,向严惟洲等人见礼问好。 赵璋仪在旁挨个儿介绍道:“这位是黄鹤山庞老英雄,这位是桃花庄陈庄主,这位是天山派耄宿陈师傅,这位是金鸡会第一拳师袁师傅——” 赵璋仪今夜邀来的这几位帮手,都是江南一带侠义道领袖人物,与朝天教关系较为亲密,每个人又都带了一批亲信弟子。赵璋仪能在短短几天内邀齐这许多朋友,一齐到水月湖兴师问罪,也算是十分了得。 严惟洲和众人行过了礼,说道:“赵教主交游广阔,人缘极佳,严惟洲佩服至极。” 赵璋仪说道:“不敢当!在下与江湖上的朋友们相交,只讲究真心实意四个字,譬如当面亲热、背后捅刀那一套虚头巴脑的把戏,在下是想也不敢想的。” 严惟洲面无表情引见了本门的四大宗主。 赵璋仪说了些久仰大名的客套话,陶应盛客客气气请他上座,赵璋仪跟众人谦让了一番,也就坐了客位。 众人各自落座,童仆们用托盘奉上清茶,大家才喝了一口,严惟洲便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赵教主有什么话就请直说。水月湖乃习武求道之地,深更半夜闹得鸡犬不宁,实在有违本门规矩。” 赵璋仪说道:“久闻华虚门门规森严,却不知光天化日劫持良家子弟,是否有违贵门门规呢?” 华虚门众人瞧到赵璋仪今夜这副架势,早料到他是为了方云漪而来。众弟子不明就里,不免心中暗暗打鼓。严惟洲等人都神色自若,毫不慌乱。 赵璋仪朗声说道:“诸位朋友请听,我那不成器的外甥方云漪三生有幸,得蒙万俟氏两位殿下眷顾,三人喜结连理,真是朝天教天大的喜事。但是喜宴当晚,云儿竟被强人掳走,从此下落不明。在场许多朋友当时也都在问鼎峰喝喜酒,后来也帮着本教到处寻找云儿,此事众所周知,那也不必多说了。 “两位狼王子情深义重,亲自出去寻找云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淮水城外找到了人,这么一来才弄明白,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强人劫走了云儿,而是华虚门严掌门干的好事!” 众人来到水月湖之前早就听过缘由,但此事毕竟太过离奇,人群中依然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赵璋仪环顾全场,继续说道:“后来又出了一些波折,云儿再度被严掌门劫走,两位狼王子又受了伤,便双双返回问鼎峰。 “我们一合计,想着华虚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华虚门的同道们绝不是不讲理的人,于是大家就一起来水月湖讨个公道。 “我还邀来这许多武林同仁,大伙儿好做个见证,不是朝天教不懂礼数,竟敢三更半夜跑到水月湖撒野,实在是云儿年纪幼小,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们心里都牵挂得紧。” 东迦罗转头看向方云漪,眼中蕴着笑意。 方云漪脸色一红,心想:“我哪里娇生惯养了?舅舅说话实在是自谦过头。” 赵璋仪放下茶杯,起身作揖道:“不论云儿如何得罪了严掌门,朝天教都会想方设法补救,还请严掌门高抬贵手,别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得体,四大宗主互相对视,都觉得不太好跟他撕破脸。 严惟洲也不还礼,冷冷说道:“赵教主和诸位客人们千里迢迢跑了这一趟,想必是胸有成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那严惟洲也不隐瞒。喜宴当晚,方云漪确实是被五个黑衣强人掳走,那五个人的穿着打扮,倒很像是这位闵公子。” 闵莲君森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严惟洲说道:“两位万俟殿下当时也看见了尸首,我说的是也不是?” 元虹点头道:“严掌门确实料理了五个黑衣人,我和弟弟都看见了。不过那五人是何来历,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赵璋仪插口说道:“严掌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很好啊,既然你从强人手里救出了云儿,怎么不把云儿送回来?怎么自己顺势也做起强人,顺手牵羊把云儿劫走了?” 严惟洲不答,兀自说道:“昨日我把方云漪带回水月湖,谁知今天一早他就逃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诸位来得不巧了。” 赵璋仪哈哈一笑,说道:“严掌门好会说笑!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们一到,云儿就逃走了吗?就算他跑了,水月湖波浪万顷,云儿又不是鱼虾鳖鳌,他能跑得远吗?严掌门在自家地盘,竟然找不到一个小娃娃?云儿要是有这么大能耐,也不会被人远离家乡绑架到这里来了。” 方云漪笑了笑,心道:“舅舅能言善辩,说得好痛快。” 严惟洲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人确实是不见了,我有什么好说谎的?” 元虹淡淡说道:“严掌门说过的谎似乎不算少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严掌门心里最清楚。” 在旁人听来,元虹这话,说的必是严惟洲掳走方云漪之恶行,但严惟洲心里明白,元虹分明就是暗指他堕入魔道的大秘密。 那一晚对阵邢世柔,严惟洲魔气失控,元、重、闵、方可都亲眼看见了。若是两边把话说僵,元虹会不会把这个秘密当众抖落出来…… 严惟洲面色一沉,说道:“我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做了不够光明正大的事情。是非对错,我自己担着,元虹殿下倘若要挟强逼,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元虹微微一笑,说道:“我兄弟二人只要云儿回来。你私底下那些勾当,我无暇理会。” 赵璋仪捋着胡须说道:“殿下说得不错。咱们身处江湖,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求做人行事堂堂正正,千万不要堕了侠义道的英名。 “大伙儿今晚只是要讨个说法,严掌门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只要严掌门放还云儿,我们就立即离开水月湖,不敢打扰诸位清修。此事从此一笔勾销,华虚门和朝天教仍然是武林同道。” 几个武林英豪赞道:“赵教主退让至极,不愧是君子仁义之风。”“只要严掌门把人放了,一切都好说。”“大家都有亲戚朋友,严掌门怎么忍心让人家舅甥骨rou分离,让新婚伴侣远隔山海?” 群豪还有人议论道:“这些年来,人人都说华虚门和朝天教双雄顶立,如今看来,华虚门到底家底浅薄,任意妄为,怎么能和朝天教并称双雄?还是朝天教堪称中原武林楷模,华虚门拍马也追不上的。” 华虚门弟子都露出愤慨之色。严惟洲冷着脸不说话。 四大宗主低声议论了几句,陶应盛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惟洲之所以带走方少侠,这其中大有缘故。我等顾忌朝天教的面子,本来不想公之于众,但今夜形势所逼,我们若不据实已告,反而显得本门胡乱绑架好人,蛮横无理至极。” 几个武林英豪连忙追问道:“有什么缘故?”“怎么又与朝天教的面子有碍了?”“难道是方云漪做了什么坏事?”“就算方云漪行为不端,也该由朝天教清理门户,华虚门怎么能越俎代庖,替人家管教起小辈来了?” 陶应盛高声说道:“话休絮烦,我们疑心方云漪是龙族余孽,所以必须把他抓住,好好审问明白。” 群豪一片哗然,人人惊骇变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璋仪等人皱起眉头。元虹和重陵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是难以置信。 那天在问鼎峰的客舍里,方云漪血染龙珠,他们都看见龙珠大放异彩,但他们都以为龙珠只要遇血就会发光,谁也不知龙珠独独对方云漪的血液有所感应。 后来淮水城外,元、重和方云漪曾经短暂相会,方云漪那时也没大弄清楚严惟洲为什么捉他,只模模糊糊知道是和龙珠剑有关。元虹等人自然也想不到,严惟洲如此异想天开,竟然怀疑方云漪是龙裔。 陶应盛昂首挺胸,大声说道:“昔日龙族为祸天下,在场各位只要是经历过人妖大战的,哪一个不是至今心有余悸?老严掌门夫妇为了中原武林的存亡绝续,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大家伙怎能忘了他们的牺牲?如今严掌门这柄龙珠剑上的龙珠,就是从龙皇帝身上摘下来的。也就是这枚龙珠显露异状,我们才怀疑方少侠跟龙族有关。” 接着,他就将龙珠遇血发光之事说了一遍,又请严惟洲拿出佩剑,陶应盛亲自以针扎手,滴血检验,龙珠果然并不放光。 陶应盛请严惟洲收起佩剑,说道:“只可惜方少侠不见了,不能让他点亮龙珠,让大家伙瞧个明白。不过听说那日方少侠在问鼎峰上血染龙珠,赵教主和两位殿下都是亲眼瞧见了的,呵呵,你们不会不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