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热

    第二日，余晗发起高烧，牵扯到王妃腹中的孩子，郎中不敢托大，急急禀告了林辉。

    林辉赶到时，林老爷和林夫人都来了，丫鬟小厮乌泱泱在院外候着，原因无他，余晗怀孕的事已经通传了全府上下。

    林夫人从卧房走出来，见到林辉，面上有喜色又有责备:“你这逆子！子嗣的事情也敢瞒！”手指捻着帕子点了点林辉的额头，又催着林辉进去，“要做父亲的人了，不能这么散漫了事。”

    林辉应着，快步走了进去，屋里静悄悄的，伺候的丫鬟们都脱了鞋子走路，看到林辉又都停了手里的活，伏拜下去：“恭喜王爷。”

    余晗被这些动静吵醒了，睁开眼睛，想起身，却浑身酸软无力。

    他昏睡中隐隐约约听到了郎中和林夫人的交谈，只是无法确定，自己真的孕育了一个孩子。

    他和林辉的孩子。

    这个事实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怔忡，惶惶然垂着眸子，直到林辉走过来，牵起了他的手。

    “娘子辛苦了，这些日子我忙于朝堂之事，实在是愧对妻儿。”

    余晗微微抬头，感受到了自己的乾元的气息，话都堵在干涩的喉咙，只是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他现在只想要一个怀抱，自己连日来的委屈和寂寞需要一个发泄口。

    于是他张开手，向自己的丈夫讨要一个怀抱。

    “以后三餐都要精细着，倒春寒也严重，地龙也要烧的旺一些，仔细着不能让王妃和小王爷着凉。”林夫人吩咐着，众人一一应着。

    “哦对了，小王爷的名字也要早些定下来了，刘管事你明天便去言灵寺求字。”

    “是。”刘管家捋着山羊胡，带着小厮向外走，在通往前厅的连廊遇到了月娥一行人。

    月娥虽早已伺候了林辉，但到底没有名分，看到老辈分的管家也要行礼：“刘管事。”

    刘管家也弯了背，拱手道：“见过小娘子。”

    蒋柔等人也随着行礼，刘管家笑眯眯地点头，待他们走出连廊，才直起腰继续向外走。

    月娥带着人进到屋内的时候，林辉刚刚安抚好自己的坤泽，余晗眼角还红着，乖乖躺着喝李嬷嬷一勺一勺吹凉了送过来的汤药。

    “王爷，王妃。”月娥走过来，轻声细语的，身上带着香。余晗只是抬了抬眼皮，喝药的动作不停。

    林辉吩咐人坐下，端着王爷的架子，一一问过自己妾室近日如何。月娥笑得好看，眉头却轻皱着，带着点点愁，嘴上说着很好，手指中的帕子却被绞的很紧，指尖粉红。林辉显然已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却对妾室的这种拈醋的行为很受用，这极大地满足了一个乾元的控制欲和自尊心。

    窗外细风拂过，吹得窗边树枝沙沙作响，明明一室热闹，余晗却觉得万事万物都离自己很远很远，他的心脏像因着昨晚的诀别和今日的孩子被生生撕扯开一个窟窿，血淋淋的让他浑身无力又痛苦。

    余晗还在发烧，妻妾环绕的感觉也得到了，林辉便让李嬷嬷带着月娥一行人下去了。待他转身过来，想着再关切几句话，却见余晗已经翻身背对着他睡下了。

    自觉无趣，又被月娥撩的心猿意马，林辉为余晗掖了掖被角，便出去寻到月娥院子里去了。

    房门被轻轻关上，下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余晗才翻过身，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床帐，新婚时的红纱还未扯去，缭缭绕绕，他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后知后觉，将将体会到之前身体的异样，原来这一颗小小的种子，已经埋在他身体里这么久了，他体会出一点初为人父的感慨，刚刚还难过委屈，这会儿却觉得自己有了牵绊，自己的骨血，自己的依靠。

    自己过的够苦了，他的孩子，决计不能受到一点点的坎坷曲折。

    孕期的坤泽情绪敏感，他睡了一整天，这会儿周边安静下来反而睡不着了，思绪飘飘荡荡，他撇开了林峰和林辉，却想起了几日前与他午后荒唐的男孩。

    他现在成为了即将诞生的新的小生命的父亲，仿佛突然获得了慈悲，他想着男孩独自一人，没有父亲母亲的陪伴，缺衣短食的日子必然受了不少磨难。想到这里，余晗心里酸酸的胀痛起来。

    男孩那双暗淡了神采的瞳仁，让他有把对方搂到怀里来揉揉脑袋的冲动。

    于是他把李嬷嬷叫进来，把发冠上的白玉簪子抽下来递过去：“嬷嬷，这是我娘的簪子，辛苦嬷嬷自我嫁进来的照顾，今日还有一事，我初来乍到，府中只有嬷嬷与我亲近，思来想去只能拜托嬷嬷。”

    “王妃，如此重礼奴婢万万消受不起。”李嬷嬷跪下来，又把簪子推拒过去，“奴婢是王妃的人，服侍王妃是奴婢应当做的，王妃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窗外风又刮起来，树枝沙沙的声音意外摩擦的余晗心里很妥帖。

    “那便拜托嬷嬷，去打听打听，那日……那日庄子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