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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傻三毕竟是个傻子,第二天起来时就忘了昨天挨打的事,吃了饭看他爸妈走了又准备往外跑。

    今天他妈觉得昨天打了傻三,还是心有愧疚,给傻三留了好几块钱。

    傻三学着店子上的小孩,把钱对着太阳,眯着一只眼睛去看,他就这样玩了好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昨天买多了吃的挨了顿打,拿出三块钱藏在他的小盒子里,带着一块钱出门了。

    走路的时候傻三出了汗,汗水染得他的背和腿都又麻又痛,傻三拉开裤脚一看,昨天还是红红得印子,今天就变成了青紫色,四周还有些隆起。

    放下裤脚傻三又把这件事忘了,外面世界对他的诱惑远远大于这几条印子,夏天爬上树去捉几只蝉,去爸妈的地里抓几只蟋蟀,然后在绕去店子上买一支冰棍或者两包辣的,这些都让傻三感到快乐,即使没有人和他玩,傻三的世界依然可以很丰富多彩。

    今天太阳有点大,傻三觉得背和腿确实很难受,他应该找个凉快点的地方玩一会儿。

    店子又成了傻三的绝妙归宿,他坐在院前的石梯上,脚下的水渠流动带来凉风,头上被阴厚的树叶遮得严严实实,傻三觉得很舒服,他在那里玩几只蚂蚁,用草茎把它们分开,然后再把它们赶成一横排。

    今天的店子上格外清净,傻三坐在那里吃冰棍,整个人都凉悠悠的。

    傻三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孩,傻三傻是傻,但是傻三也会认人,他记得他没见过他们村上有这样一个白瘦的小孩。

    傻三想,也许我可以和他玩。

    李缘是来买盐的,他和他妈刚来到这里,虽然大部分生活用品都从城里带了回来,但是这些小东西总有疏漏,中午到的时候还没发现,下午清理厨房时才清点出来。

    还没走近李缘就看到这边门口坐着一个人,整个店子都是阴沉沉的,不见天日,这个人坐在那里却是白得发光。

    到了才看清,这个人干净清秀,就是身上的举止和神态确实不太像一个正常人。

    李缘忽视掉傻三对他投来的热切而好奇的目光,他不想惹上一个傻子,他妈说了,有些傻子会打人。

    当时李缘也不过八九岁,目不斜视地从傻三身边走了过去,身边的拳头却是攥得很紧。

    等李缘买完盐出来,就看到傻子对他笑,傻子还有酒窝,笑起来像个小孩一样,挺可爱的。

    李缘几乎是要撒腿开跑了,他确实有些害怕傻子这会儿对他笑,下一秒就站起来追着他打,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难免吃亏。

    傻三却举起他咬了一半的绿豆冰,朝李缘问:“你吃吗?”

    李缘憋出个笑,说:“我不吃,你吃吧。”然后飞快地跑了。

    傻三有些丧气,除了家里的人,基本没人愿意和他说话,连新来的人也是。

    但是傻三怎么会放心上呢,傻三满足地吮完那根冰棍,太阳也阴的差不多了,傻三准备捉两只蚂蚱就回家。

    傍晚的天空红彤彤的,云霞舒展,傻三的脸也跳得红扑扑的,手里抓着几朵花,一支狗尾巴草上串着几只蚱蜢。

    傻三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公路,路上的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肩上扛着锄头,黢黑的脸上满是疲惫,在往村里走。

    傻三知道他爸妈也要回家了,他在田边挖了一个坑,把狗尾巴草放进去,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把手上的花放在土堆前面。

    傻三总是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他做完这些一颠一颠地跑回家了。

    回家的时候家里依然冷清清的,太阳已经下去,家里没有开灯,夜风吹起来有一丝凉飕飕的,傻三害怕。

    于是傻三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傻三看着邻居的猫爬上自己家的围墙,傻三作出一些声音去吓它,猫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竖直尾巴去扑围墙上的麻雀。

    傻三自觉没趣,坐在凳子上玩自己的手。

    最先回来的傻三的妈,她不敢放傻三一个人在晚上,她知道傻三会怕。

    看到今天傻三乖乖坐在院里,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他妈总算安慰些,打开灯让傻三进去,自己烧火做饭去了。

    傻三晚上躺在床上想,他也好想有个人一起玩啊,自己一个人玩好无趣。

    又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傻三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他好久没在店子上遇到小孩了。

    于是傻三开始在村里到处转悠,他终于在另一个地方看到了一群小孩。

    他们一群人站在一个小孩面前,傻三眼尖,看到了是那天那个白瘦的小孩。

    那群人似乎在做他们对傻三做过的事,吐他口水,抓起沙子丢在他身上,还在笑。

    傻三不明白为什么,他只听到他们笑着说:“小拖油瓶!”

    这些傻三更是听不懂,他藏在树后,看着白瘦的小孩攥紧拳头冲上来和他们厮打在一起。小孩明显讨不了好,被一个比他高壮得多的男孩按在身下,傻三想到那天小孩拒绝了他的邀请,这会儿被收拾了,傻三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男孩听见傻三的声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就看到鸵鸟似的把头钻进树干后面的傻三。

    男孩终究是怕傻三到时候大叫喊过来人,从小孩身上翻下来,走过去踹了一脚傻三,带着其他人走了。

    傻三揉了揉被踹的地方,走过去噘着嘴,很生气的对李缘说:“都怪你,你要赔我。”

    李缘身上的衣服都是土,他坐在地上,像是没听到傻三说的话。

    傻三更不高兴了,拉着他的胳膊要他起来。

    李缘挺瘦小一孩子,傻三却硬是没把他拉起来,傻三也想踹他了。

    然后傻三就看见李缘面前的沙土湿了,一滴一滴的水还在往下掉,他弯下腰,把脸凑到李缘脸上,说:“你怎么哭了呀?”

    但李缘却哭得更凶了,傻三也手足无措了起来,他去擦李缘的脸,说:“你别哭了,我,我不要你赔了,不赔了。”

    后来傻三也不说话了,他坐在李缘旁边,坐了一下午,没有去买他心心念念的零食,也没有去玩他最爱的捉蚂蚱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