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在左岸待了大半日,云昭大概知晓为何左岸风气会变成这般。 近百年中左岸男子接连莫名失踪,就连新生婴孩之中,也鲜少有男婴。故而此处女风兴盛,又因为大多是女子,相互之间无所顾忌,反倒是比别处民风更加大胆。 而这些变故,也是发生在聂信练了五鬼噬心术以后。 云昭不喜此处,只想快些找到寅山尊,救出含芜。在这里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毕竟聂信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谁都不知情。 他们二人假扮来此处寻找剑胎的修士,一路寻访,小虫传出的消息断断续续,只能确定寅山尊如今身在左岸,但是似乎有东西在旁干扰,无法确定具体藏在在何处。 左岸范围广阔,想要找一个刻意隐藏行踪的人实在有些困难。尤其还有聂予从中帮助,更是难上加难。 云昭外出时一直用帷帽挡住面容,倒是免去许多是非,然而相曲屡屡被女子示爱,更有大胆女修无视云昭的存在,往相曲怀里掷花投果,明送秋波。 果然无论男女,都是贪恋美色的。只是她们不知相曲虽然有着一副姣好皮囊,实际上却是恶劣脾性。 云昭从相曲怀中取了一朵莲蓬,一边剥一边塞进嘴里,莲心极苦,云昭只顾气闷,一口气吞了好几颗。 相曲将他面前帷帽掀开,云昭恰好因舌尖苦涩皱起眉毛,呸呸地吐出莲子,下腹也有些异动。仔细算算日子,他早些时候就该生产了,只是云昭惦记含芜的事情,硬是将这胎硬生生压制下去。许是腹中胎儿不满被如此对待,着急想要出来,才会时不时在云昭肚子里作怪。 相曲夺下云昭手中莲蓬,道:“莲子虽有去火之效,也不可贪吃。” 云昭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手上变出一顶帷帽便要为他戴上:“师兄,你也把帷帽戴上,以免太过招摇。” 相曲笑道:“此处皆为女子,戴着这个反而引人注目。” 云昭话里带着些酸味:“你这样就不引人注目了?小心被茵晓娘子盯上,把你抢回去做姨娘。” 茵晓娘子乃是聂家外戚,她行事荒诞,大有纨绔子弟的做派,仗着手中权势,又修为深厚,若是有她相中的女子,无论是谁直接抢回家去。 云昭初闻也觉惊讶,女子强抢女子这种事情,他当真从未听闻。一时也不知如何评价这位茵晓娘子的所作所为。况且如今管事的是聂夫人,他们虽未谋面,也曾听闻过聂夫人行事作风,自从聂信疯了之后,整个聂家都收敛锋芒,作隐世之态,必然是聂夫人作的决断。 可是聂夫人居然也就这般放任她胡作非为,不闻不问,实在奇怪。 聂家的事情,处处透着离经叛道。若要细究,恐怕还藏着天大的秘密。 相曲握着他的手腕:“昭昭可是吃醋了?” 云昭迎着他的目光,眨眨眼睛,道:“师姐过分貌美,我自然是要好好守住……” 相曲忽然凑近,在他唇上轻轻一碰。相曲身上沾了些花果清香,唇上亦然,刹那冲淡了云昭舌尖的苦味,只剩淡淡果甜。云昭惊慌闪躲,相曲抿唇,回味片刻,自言自语道:“倒是有些酸味。不过你不用费心守我,我就在这里。” 相曲仗着如今化作女子,行事越发肆意妄为。云昭两颊发热,连忙放下帷帽。对着相曲如今这副女相,云昭反而束手束脚起来。 相曲跟在他身后,话中带着笑意:“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若是到我身边的是一个小师妹而非小师弟,倒也不错。那时你身体孱弱,生的又好看,有不少人错认过。而且你又爱躲懒,满身娇气,更像是小师妹。” “你又在胡说。”云昭回身,他一把掀开帷帽,被相曲言语激起怒火,横起眉毛,“我几时偷过懒,又什么时候满身娇气了。你我许多年未曾比过剑了,要不要过上几招。” 这一动不要紧,不知道牵动了何处,腹中胎气躁动起来。云昭抚摸腹部,想要尽快安抚胎儿的情绪,强行压制胎气对他而说同样辛苦,可是如今确实不是把孩子生出来的最佳时机。 相曲按住云昭去拿剑的手背,将云昭搂住:“待昭昭生下孩子,我们再比试也不迟。这几日暂时不要再废精神去寻含芜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下,等待消息吧。” 云昭哼了一声,鬓间已有细汗。他犹在逞强:“现在你未必打得过我了。” 相曲握住他的肩膀,替云昭将帷帽系好,自己也拿着一顶戴在头上:“如此你总该放心了。” 云昭低声嘟囔:“我也没什么不放心,再说我就算不放心,也是不放心聂家。聂家究竟有什么打算,聂予和寅山尊相互勾结,窃取轮回之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相曲道:“轮回之门若是真有使时光倒流之能,开启之人必然要承受反噬。况且,我也从不相信轮回一说。若是回到过去,重来一世,恐怕也不是这一世的我。” 相曲道心之坚定,云昭也自愧不如。他此生有过诸多憾事,若真有机会让他重来,或许他也不知该如何抉择。 相曲搂着明显精神不振的云昭,避开集市,在附近寻了一个山洞住下。相曲布下阵法,确认周遭并无危险,相貌缓缓恢复成原本模样。 维持女身极为耗费精力,云昭早已恢复原身,扶着圆滚孕肚卧在榻上。稍有懈怠,腹间痛感纷涌而来,其中宫口阵阵收缩,汁水淋淋,浸透了他的衣衫。云昭咬唇,还想将阵痛强行压下去,此时实在不是生产的时机。孩子生下之后,该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 云昭不欲让相曲知晓他的情况,然而相曲早已察觉。他将云昭抱起,细心擦去云昭额上汗珠:“我不愿你再辛苦自己。” 云昭抓着相曲衣襟,指尖发白,眼角红了一圈。他喉咙滚动,艰难开口:“师兄,现在还不是时候。” 相曲扣住他的手指,掌心相抵,温煦热流渗入云昭体内。云昭虽为仙人,可是腹中胎儿也在汲取他身体的灵气,经过许多波折,多压制胎气一刻,云昭自身所承受损耗就越大。他从不肯示弱,即便是相曲面前也很少撒娇。 相曲抚摸着云昭绷紧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他了,这是你和我的第一个孩子。” “你……还想要几个?”若不是此时身体乏力,云昭定要坐起身来好好问上一番。 相曲笑道:“子嗣之事,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可是若昭昭愿为我生育,自然是多多益善。” 云昭又羞又怒,一口咬住了相曲的手指。相曲也不躲开,任由云昭用牙齿磨他的指尖。 腹中胎儿感知到相曲灵气的灌入,忽然又有了精神,在云昭的腹中翻江倒海,想要寻找出路。云昭狠狠咬住相曲的手指,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不是他能够压制的了。 他感觉到zigong之中的那个小东西正在努力顶开障碍,宫口缓缓张开,身体被撕裂得痛楚竟比当初他淬炼仙体还要强过百倍。他淬炼仙体是为了重生,这个小东西则是为了新生。 新生命的诞生是他无法阻止的,其实对他来说,任何时候都算不上最佳时机,他如今只能顺应天时。 云昭终于放下了所有担忧,他靠在相曲身前,身体被相曲的灵力所笼罩,温暖而又可靠。极致的疼痛过后,云昭骤然脱力,整个人倒在相曲怀里。 云昭眼前似乎有一道金光闪过,只是他如今精神倦怠,无暇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小东西终于从他身体里出来了。 怀着的时候还会觉得是个累赘,待到真正脱离,云昭倒有些不太适应。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要看一眼生下来的小东西长着什么模样,将他生出来居然这般痛。 相曲抓住云昭的侧颈,将他按回怀里:“昭昭,你先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