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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懵懂情窦开

    昨夜太过混乱,只是匆忙处理一番,简凝之翌日又带着阮云昇来到阮雪棠卧房,纵然知道他在宋了知的保护下没遭受什么伤害,仍是心疼得无以复加,一直将阮雪棠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摸过他受伤的地方:“瑾儿,伤口还疼不疼?”

    阮雪棠摇了摇头,他虽然已与简凝之相处几年,依旧无法习惯同宋了知以外的人如此亲近,正想让简凝之放他下来,忽有一人进来禀告:“王爷王妃,太医来了。”

    “进来吧。”

    “抱着。”简凝之起身,顺手把怀中的阮雪棠送到阮云昇手上,自己领着太医往里卧走去,“那孩子今日有些低烧,烧伤也比昨日包扎时看着严重了。”

    这些年来简凝之早将宋了知视如己出,更何况这是为保护阮雪棠才受的烧伤,哪能不悉心照料,特意又请太医过来瞧瞧。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只留下同样僵住的阮雪棠与阮云昇面面相觑,很显然,这对父子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

    自打阮雪棠出世以来阮云昇就没怎么抱过他,压根不会抱孩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迫于阿凝的那句“抱着”,不能把人直接摔下去,只得姿势别扭地将阮雪棠“举”在怀中。

    阮雪棠明显比他更不情愿,脸色几乎可以用难看来形容,努力想从他爹怀里蹦出来。

    阮云昇本就不愿抱他,被这小子闹得心烦,难得主动开口一回:“那几个人昨日已经抓住了。”

    果然,阮雪棠动作止住,满脸警惕地瞪着阮云昇,不知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阮云昇见他老实下来,忽然感觉自己还挺有带孩子的天赋,干咳一声,极不自然地问道:“想亲自动手么?你若保证不告诉阿凝,我就想办法带你去。”

    普天之下恐怕没几个父亲会拿杀人行凶来哄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然而此二人乃是一脉相承的坏胚,为人父的阮云昇这样做了,为人子的阮雪棠又刚好很吃这套,决定忍下他对阮云昇的诸多仇恨,待他把冯岩等人解决了再说。

    阮雪棠点了点头,彻底与阮云昇达成共识。

    “我记得羌翎国库里还有几株,若太医院没有,直接让人从那边取来便是。将他的手医好才是最要紧......”简凝之向太医低声交代着,见到眼前之景却是一怔。

    简凝之当时忙着关心宋了知,顺手把阮雪棠递给阮云昇,原以为出来时定会看见两父子相互斗殴的画面,怎想阮雪棠竟是乖乖窝在父王怀中,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处不知商量着什么。

    他对两人的和睦相处十分满意,送走太医后不由去逗阮雪棠:“和你父王说什么呢?”

    阮雪棠没言语,反是阮云昇主动说道:“阿凝,那些人已经被我关在牢中了。”

    闻言,简凝之不由皱了皱眉,他本不愿当着孩子的面与阮云昇商议此事,可是见阮雪棠面色如常,似乎没因昨日之事留下阴影,遂道:“送去见官便是,一切按刑律处置。”

    阮云昇应了,然而几日后的深夜却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偷偷从王府驶出,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人在钰京城外发现四具被人割去面皮的尸体。

    剥皮、凌迟、仵作甚至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胃中找到了未完全消化的男性yinjing,而那具尸体下身则是空空荡荡......眼前惨状无一不透露着死者身前受到惨无人道的对待,又因面部全被毁坏,衙役根本无从查起,只能当成一桩悬案,成为钰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上元节出事以后,简凝之增加了王府的侍卫数量,又有宋了知始终小心守护,阮雪棠再没遇到什么危险,平平安安成长着。岁月太过安稳,他偶尔回首过去,忽然感觉那些或不堪或危险的前尘往事仿佛只是他的一场梦境,如隔雾观花,再不真切。

    可是疑惑始终藏在阮雪棠心中,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过去?他那天晚上到底和宋了知为何起了争执?

    阮雪棠想了这么些年,始终没能记起来。

    时光飞逝,阮雪棠今年已满十四岁,开始猛窜个子,终于不再矮宋了知一截,可以轻而易举揍到对方。

    而宋了知也已十五,隐隐有了阮雪棠过去熟悉的成年模样,只是当初腕上的烧伤过于严重,纵然简凝之给他用了最好的药材,宋了知依旧没法做譬如穿针引线的精细事。

    不过在阮雪棠手把手的教导下,他身残志坚,练出一手与阮雪棠字迹无比相似的好字,常年负责帮阮公子写功课。

    他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有事没事就爱往家里跑了,只是每月过去他们送上自己的工钱供养,一刻都不愿在家中多呆——他的父母如今越发贪婪,恨不得榨干他身上所有价值,打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只说你得感谢我们当年把你卖出去,要时刻记得家中的大恩大德。可当宋了知看不过眼他们的行为,劝说提醒之时,他那位大哥又说他一个被卖给王府的人,根本没资格插手家里事务。

    这些也就罢了,原本被他一手带大的几个乖巧弟妹现下也学会好吃懒做那套,终日问宋了知要银子花,叫他如何不头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家这些糟心事在他的有心隐瞒下没闹到阮公子面前,宋了知不愿让阮公子为他烦忧。

    阮公子近来似乎很有人缘,家里的帖子快要堆积成山,全是各世家的少爷们递来的,并且皆请他往府上做客。宋了知对此颇为困惑,心想阮公子和这些人从无交际,怎么一时之间都邀他相聚?

    他曾问过阮雪棠这是为何,但阮公子只说让他少管闲事,也从未见阮雪棠应邀外出,宋了知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趁阮公子沐浴的时候偷偷去问了管家。

    管家见他懵懂无知,好笑地戳了戳他脑门:“亏你比殿下还大一岁,怎么这也不懂?世子殿下今年十四,已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那些闺阁小姐不便出门,可不得托她兄长亲戚想办法邀他去家中相看。”

    尽管阮雪棠如今在钰京也算是恶名昭着,但光凭阮王府的权势和富贵就足以让许多世家有结亲之意,加之去年阮雪棠随双亲回了一趟羌翎,羌翎国君当着所有人的面非要抱着阮雪棠同坐皇位之上,虽然被简凝之及时制止,然羌翎那边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自家女儿或许能当上一国之后,这个条件足以让全钰京的世家心动。更何况阮雪棠模样又生得好,不少女子远远看他一眼便能情丝暗牵。

    “说亲?”宋了知困惑地眨了眨眼,“是指日后会成婚的那种说亲么?”

    管家点了点头,忙自己手头上的事去了,留宋了知一人在原地纠结。

    从他八岁进王府以来,始终与阮公子同吃同住,自以为两人乃是密不可分的关系,但他还不至于天真到连成亲意味着什么都不明了,若阮公子真的娶了谁家的小姑娘,那他自是不可能再和阮公子挤一个被窝睡了。再之后,便会有其他人陪着阮公子吃饭、上学——旁人会模仿阮公子的字迹替他写功课么?

    不知为何,宋了知忽然感觉心里又酸又涩,简直比吃下阮公子院里的青梅还要酸涩万分,站在原地浑然不动,连下雨都没能察觉,湿漉漉地在王府乱走。

    他不过是个伴读,就算阮雪棠如今不急着成亲,待日后阮公子从学堂结了课,他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呢?阮公子会将他继续留在王府,还是像对待告老还乡的仆人一样,直接给笔银子打发出去?

    宋了知大脑一片混沌,痴痴在雨中走着,直至被下人发现,领他回房避雨。

    王府众人与宋了知相处多年,都喜欢他老实温厚的个性,加之他与世子关系极好,所以格外照顾他些,那杂役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去替他去取干净的衣物。

    此时又只剩他一人了,宋了知抿了抿唇,心情仍是压抑,嘴里都在发苦,却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反常。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将阮公子是当作弟弟和好友那样爱护,可他自己也有兄弟,纵是亲弟弟成亲,恐怕他也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可若不是弟弟或好友,那他对阮公子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宋了知越想越乱,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只得逼自己转移注意力,左右打量起屋里的陈设,一盏残灯悬在桌边,一旁摆了本没标书名的黑皮书本。

    他还不知杂役何时添了读书的爱好,不由好奇地取来翻看,结果里面一字也无,全是两个男子交媾的图画,偏那画师画工精湛,图上被压着的那个男子玉体横陈,媚眼如丝,不止胸乳,连下身的xiaoxue都一并画出,以粉嫩的胭脂浅浅着色,看着格外逼真。

    宋了知从未看过如此yin秽的图画,吓得连忙将书抛回桌上,好似那是世间至邪至毒之物,多看一眼便会失了性命。

    “怎么脸红成这样?”那杂役捧了干衣裳进屋,一眼瞧见宋了知惊慌失措的模样。

    王妃对王府管理有方,从不许下人之间乱来,私下看些杂书也属正常,然而宋了知哪里见识过这些,只一昧摇头,匆匆换了衣物便告辞离去。

    倒是多亏被那春宫图吓过一遭,先前那些想法被宋了知暂时摒弃,拿着杂役给他的雨伞,看天色估计阮公子也该沐浴完毕了,遂慢慢往回走,心想自己回去之后定要问问阮公子的意思,他是不是也愿意同别的姑娘定亲呢?

    阮雪棠自幼有个怪癖,沐浴时从不许旁人伺候,就连自小同床共枕的宋了知都不得入内。宋了知敲了敲门,得到阮雪棠应声后方推门进去,怎知看见阮公子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狂跳——阮雪棠刚沐浴完,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因准备入寝,衣襟拉得松垮,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他比刚才那画上的人还要白......宋了知脑中无端冒出这个想法,随即意识到这个想法几乎是在亵渎阮雪棠,马上摇了摇头,想将杂念驱除脑内。同时结结巴巴地说道:“阮公子,我...我来替你擦头发。”

    阮雪棠今日倦得厉害,未曾注意到宋了知反常的举止,昏昏欲睡地坐在对方身前由他擦发。分明是每日都做的事情,但宋了知嗅着阮雪棠身上那熟悉的冷香却是越发紧张,原本藏在心里的话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他只觉得自己今天一整日都十分奇怪,简直自己疑心是患了什么病症,决意明日去找大夫看看。

    夜里熄了烛火,阮雪棠在宋了知怀中睡得安稳,而搂着对方的宋了知却是难以入眠,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一会儿想起阮公子即将定亲,一会儿又想起无意中看见的春宫图,甚至会不由自主浮现出阮公子刚沐浴完时的那一大片肌肤。

    他辗转反侧大半夜,终于在天将明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宋了知梦见漫天的绮红,自己被许多人簇拥着道喜,随即画面一转,他来到卧房之中,床边坐了一位凤冠霞帔的新娘,他轻轻掀起红盖头,发现那人竟是阮公子,仿佛已经成人,眉目比少年时还要冷冽。

    他们开始接吻,两个人在大红的喜床上做着春宫图上所做的事,摇曳的龙凤烛、绣着雪棠花的肚兜......正是最亲昵的时刻,宋了知捧着阮雪棠汗湿的脸欲吻下去,哪知阮公子却忽然开口说道:“宋了知,你不是我。”

    梦在此处戛然而止,宋了知惊醒过来,发现窗外天色大亮,阮雪棠还睡在他身边,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在宋了知颈窝处。

    脖子处随着阮公子的吐息传来温热湿意,宋了知恋恋不舍地看了阮雪棠一会儿,随即却发现自己下身传来黏腻的异样,他臊红了脸,以为自己尿裤子了。

    阮公子最是喜洁,又不是个体贴的性子,若是知道自己尿床,指不定要如何笑话自己。宋了知不知怎么,突然很在意自己在阮雪棠心中的形象,正想偷偷溜下床换裤子,怎想两人贴得过近,宋了知轻轻一动,瞬间惊醒了浅眠的阮雪棠。

    阮雪棠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十分不满好梦被扰,却发现宋了知满脸通红地揪住被子不放,拧眉问道:“你一直按住被子做什么?”

    “没事...我、我没做什么。”宋了知垂着脑袋,十五岁还能尿裤子,他自己都觉得羞人,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阮雪棠一眼看出宋了知在撒谎,狐疑地打量着对方。

    宋了知被阮雪棠盯得头皮发麻,匆忙说道:“阮公子,我今日想多睡一会儿,你先起床......等等!不行!”

    阮雪棠没耐心听宋了知结结巴巴的谎言,一把将被子掀开,结果看见宋了知裤子裆部湿了一小块,上面凝着可疑的白色浊液。

    宋了知惊得叫出了声,只能可怜兮兮地拉扯衣摆想盖住腿间,心想这下可好,阮公子本来就要和别人定亲了,自己又在他榻上尿了床,日后十有八九要把他撵出王府。

    他是当真在怕,语调都不平稳,低着脑袋不敢看阮雪棠眼睛,老实认错道:“阮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尿床的,我等会儿就帮你把被子和床单都换了,你别生气,也不要撵我出王府可以吗?”

    阮雪棠没想通这事怎么与赶他出王府扯上了关系,不过他亦有几分意外,这些年他早已习惯同一个年幼的宋了知接触,几乎有种带孩子的错觉,一不留神宋了知便已逐渐发育成熟。

    宋了知见阮雪棠一直不答话,只当他是气急,紧张得眼眶都快红了,再度向阮雪棠发誓自己日后绝不尿床。

    “宋了知,”阮雪棠轻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你这不是尿床,你这是......”

    他犹豫了半天措辞,最终开口道:“长大了。”

    或许是看宋了知那模样太过可怜,阮雪棠下床时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但无论宋了知之后再如何询问长大是什么意思,他都不愿理睬了。

    至少阮公子没说要把自己撵出去的话,宋了知如此想着,蹲在院中洗着脏污的裤子,原本他与阮雪棠的衣物都有专人负责清洗,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做贼心虚般独自将裤子洗干净。

    昨日那个杂役来院中送宋了知雨夜换下的湿衣,刚好看见宋了知一人蹲在墙角边沿搓裤子。他等宋了知离开才发现自己的春宫图放在桌上未收,联想起宋了知当时面红耳赤的古怪反应,这才明白对方是不小心看了里面的内容。

    他们都为男子,这倒也没什么,只是今日看宋了知鬼鬼祟祟地清洗裤子,瞬间领悟过来,笑得有几分流气:“我说,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我没有......”宋了知答得十分心虚。

    “哈,那怎么偷偷躲在这洗裤子呢?”

    宋了知强辩道:“阮公子说我这是长大了。”

    那杂役看他懵懵懂懂,说话泛着傻气,笑道:“可不是长大了么?你都可以娶媳妇了!”

    一听这话,宋了知顿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习惯性地要开始四舍五入。

    当朝也不是没有同性成亲的先例,阮王爷当年不就娶了身为羌翎太子的简凝之回家,既然如今阮公子长大了便要定亲,而他长大了后可以娶媳妇,如此四舍五入一番,那就是他现在可以娶阮雪棠当媳妇的意思。

    宋了知丢下洗到一半的裤子,急急忙忙往房里赶,对正在看书的阮雪棠大声喊道:“阮公子,咱们挑个日子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