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豪赌!!赌输了

    林疏没想到裴铖摔东砸西最后居然没走，连裴铖自己也没想到，放起来了RZ07缓释剂，他竟然还会回来。

    林疏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他需要足够的时间舔伤口，同时，也不愿意面对出了浴室又要被铐起来的处境。

    可是没想到，再出来，这卧室里跟方才不太一样了。

    RZ07被诱发的威胁没有了，床头的手铐跟着挂壁电视一起不见了，大灯早就关掉了，只有地灯亮着一点微弱温暖的光晕，裴铖面朝外似乎已经睡着，换了床品的另一边很平整，是被卧室的主人故意留出来的位置。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闹了一出，反倒解了监禁吗？

    早知道是这样，那前些天就应该找个由头早点闹，反正裴铖这个人，也不太能分辨得出来，他究竟是真崩溃还是装崩溃。

    头发还是湿的，林疏本来想洗完澡出来把窗帘拉开坐一会儿，等头发干了再睡，但裴铖在这儿，他失去了独处的可能，也就不想再坐着了，也没法吹头发，以免噪音让装睡的某人露馅儿。

    他躺下来，因为头发太湿，只能让头发顺着床沿垂下去，但这么一弄，他就没法跟裴铖背对背了。

    关了地灯，他侧身躺下来，黑暗中看着裴铖的后背，觉得这两年，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跟在裴铖身后听差遣，或者跪在裴铖身前被折腾，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以清醒的状态跟这人一个方向躺在床上，这么看着他的背影了。

    这么一看，跟八年前的确是不一样了。以前的裴铖有点像现在的裴三儿，还有一些单薄的少年感，在训练营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气质上也不像如今这么沉闷逼仄，那种锋芒毕露的凌厉看上去格外耀眼，就算从没见过，当时的他还是看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个人一定是将来要继承裴氏的大少爷。

    八年前，他看裴铖，就不是单纯的在看这个人，而是在图谋他头顶上的那个“裴氏继承人”头衔。

    原本，他跟裴铖是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他跟江易安是师兄弟，当时他们那一组的训练生，都是为裴炀培养的人。

    从进入训练营开始，他们那组所有的课程，都是按着三少的喜好与习惯为出发点安排的，别说跟裴铖，就算跟隔壁专为继承人培养的那组训练生都没瓜葛。

    可大少会继承裴家，三少只是个格外受宠的纨绔。

    林疏跟当时训练营里所有的训练生不一样，训练营里的孩子都是背景干净的孤儿，但他不是，他有个哥哥，还有个meimei。

    他亲生父亲是个老畜生，欠着巨额赌债，常年混在赌场，知晓一些家族买奴训奴的门道，后来为了还债，丧心病狂到准备卖孩子。他meimei林婷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母亲刚走没多久，那个畜生就把他们兄妹三人一起打包给卖了。

    银货两讫，卖子女的父亲都找不着影儿了，作为中间人、一直做着世家大族买卖的买主才发现，他们这个刚满月的小meimei有先天性心脏慢性衰竭。

    那时候林疏也才几岁，meimei的名字甚至都是当大哥的林安取的，不知道当时林安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买主，同意了给meimei治病，并且让他们兄弟先照顾meimei长大一些。

    这个人在那几年里，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们的养父。

    一直到meimei五岁的时候，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他们兄妹又被养父卖了第二次。

    为了能再多赚一笔，养父给他们三个都做了不同的假身份，分别卖给了三个氏族。

    也是因为这个，从林疏进入裴家训练营的那天开始，他们兄妹的事情就藏的很深，林安从小就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在三兄妹天各一方、努力活着的少年时代，他们一直用大哥自创的加密程序相互联络，多年来小心翼翼遮掩，从没被任何人发现过。

    林安有本事又有见识，通过加密的信件，背地里时常提点弟妹，林疏始终没有被如何洗脑，甚至，从小太坎坷的身世让他过于早熟，比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心思都更深一些。

    他想拥有权力，想找到能够施展拳脚的地方，更想摆脱家臣的身份。

    这些裴炀给不了，只有裴铖才能给。

    所以，其实不是裴铖选择了他，而是他选择了裴铖。

    当年的他，从来就不是等待被挑选的附属品，而是，等待着对裴家的三位少爷待价而沽的赌徒。

    所幸，赌赢了。

    八年前的林疏，开朗绚烂，性格与现在大相径庭，样貌放眼整个训练营也没人比得上，所有科目考试在他们组里永远是第一，在所有导师都空前一致地认定将来他一定能被三少选中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已经跟裴铖偷偷勾搭在一起了。

    每次训练营休假的日子，林疏他们都可以在附近小城里自由活动一天，外表冷冰冰的大少其实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不仅每周避着人来偷偷地过来看他，还会经常带些乱七八糟的稀奇小物件给他消遣着玩。

    甚至于，偶尔也会打着工作的名义，冠冕堂皇地到训练营来。

    只不过，天天为了得大少青眼而苦哈哈训练的一组连裴铖的影子都没摸到过，反倒是三组这边，还没见过裴三少，就已经人人都把大少认了个清楚。

    再后来，在训练营已经学无可学的林疏迎来了最终考核，过了考核，他就会被带去见裴炀。如果裴炀觉得顺眼留下他，他就是裴炀唯一的近侍家臣了。而就算裴炀看不上他，他也依然还是属于主人的，只是换种不会再明面上碍主人眼的方式，继续提裴炀效命。

    可经营了那么久，为此甚至连色诱和感情牌都打出去了的林疏，哪里会允许这样的结果出现？他早就跟裴铖说好了，他这边考核结果一出来，裴铖就会从他亲弟弟那里截胡，跟老家主直接把他要过去。

    这样，他就成了裴铖的近侍家臣，他的主人，也会从未来也不会有所作为的裴三少，变成继承人裴铖。

    为了给他留位置，裴铖始终没从一组挑人，等他出营，等了整整四年。

    林疏虽然利用裴铖达到目的，但四年沉淀出来的感情也是真的，在终考前一周的最后一个休息日，裴铖来看他，附近小城裴铖偷偷买下来的独栋小院的卧室里，两个人亢奋地做完了之后，也是这个姿势，裴铖面朝外睡的正沉，他躺在另一边，安静地看着裴铖的背影，有些愧疚地想：“虽然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但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后悔的。我比一组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出色，未来，我会好好辅佐你，也会……好好爱你。”

    可人算不如天算，当年放在心里偷偷许下的承诺，终究是没能兑现。

    那之后的第三天，他们兄妹三个一直用以的加密邮件里，他收到了林安留给他的一封“遗书”。

    邮件里，林安对前因后果只字未提，只是说他爱上了一个人，为了这个人，甘心就死。

    距离考核还有四天，他几乎不眠不休地查了整整四天，但他被困在训练营里出不去，环境受限，林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半点都没查出来。

    他与裴铖毕竟是“偷情”，除了每周见面之外其余时间没办法联络，他心急如焚，可一切都已经敲定，到了时间，他就必须走进考核大厅，进行最终的出营考核。

    ——一旦出营，他就会成为裴铖的贴身随侍，他知道裴铖不会限制他的自由，但他不能让裴铖知道自己还有兄妹的存在。

    这是营里的大忌，知道了就算不死也必被牵制，而这几年关于身世他没有对裴铖吐露半个字，出了事才说，也不好解释。

    当年的裴铖，虽然对他要星星不给月亮，但已经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容不得半点欺瞒。

    他没有信心去赌。

    所以，九死一生地出了营，面对裴铖也好不容易说服父亲才弄到手的一纸“易主”任命书，他悍然出手打了传令官，当着训练营所有导师和训练生的面，拒绝“易主”。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的那一刻，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要查出在林安身上发生的所有事，他要知道从小相依为命的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他要报仇——他知道林安最后的时间一直待在Z集团的杀手死士训练营，既然外面的消息查不出来，他就到“里面”去。

    为此，他不惜背叛裴铖。

    让非得跟弟弟挣家臣，最后却被“忠仆”打脸的大少爷，成了一个笑话。

    为此，他付了第一针RZ07的代价，而裴铖也再没找过他。一年后，在费尽心机步步为营的谋算下，他终于引得导师们将他也送去了Z集团的死士训练营。

    对裴氏而言，他成了一枚弃子，就等被训练成不会思考只知道听命行事的死士，在任何时候物尽其用直到死亡。

    可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在他从Z集团出去没多久的时候，一份调令，又将他调回到了裴铖身边……

    讽刺的是，还是当年裴铖许给他的位置，可已经把他身世挖出来的裴铖，控制了他meimei，给他身上加了套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对他笑起来时眼睛里有星星的大少爷了。

    从爱到恨再到纠缠不休，原来一眨眼，已经八年过去了。

    如果当年他对裴铖的信任多一点，或者……最早干脆就不招惹裴铖，就好了。

    可惜，人都会往回看，但都必须向前走。

    后悔这回事，说出来乏味没劲得紧。

    “裴铖，”黑暗中，他枕着手臂，对身边背对着他始终呼吸均匀一动不动的人说：“知道你没睡，我们聊聊吧。”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想把八年来的恩恩怨怨都在这一夜里说明白，声音清明而干脆，可是裴铖却连转身都没有，拉过被子搭在身上，毫无感情地拒绝了他——

    “没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