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君徒为尔
“你不走,我走。”薛翘珣出动到这句话,几乎触碰到他内心的伤口。 安致恒一听这句话,平常都听他的,但这回不能听,若不是薛翘珣放过江胭,江胭能和苏故澄一起来抓他吗? 加上他说了这句话,安致恒更加不想那般落荒且狼狈逃跑,面子往哪搁呢? “走吧,我想会会他。”说这句话时候,不是阿九,是凌衡了。薛翘珣多说了几句,但他依然不为所动,坚持要留着,他没好气的一个人绕小道离开了,打算找到枫木再说,大不了让枫木捞他出来也不是不行。 安致恒慢悠悠坐在路边茶寮里握着一把盐焗杏仁,看着远处来的兵马,还有骑马走在中间的江胭和一个穿一身百草谷服饰的青年,想必那就是方缺,看着也算人模人样,长得一般,只能说五官齐全,扔在街上就是路人甲。 马车上的人明显就是发号施令的,他隔着帘子看了看他,江胭在马车前细语几句,马车上的人点点头,稍微思索一下,缓缓对江胭道:“我不会伤他。” 苏故澄见到他第一眼,就没打算伤害安致恒一根寒毛,江胭点点头,不敢说话。 她知道明明大家目标是独活,怎么苏故澄看到安致恒的眼神就不对劲起来了?江胭生怕他是安致恒从前的仇家,却不敢得罪此人,显然有点心虚。 安致恒翘着二郎腿,趾高气扬等他们过来,就带一两百人,是看不起谁呢?安致恒笑着一边吃杏仁一边微笑看着他们,方缺小声跟江胭道,真是笑脸无情。 一队兵马突然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百姓纷纷躲避,他们在街头,安致恒在街尾,马车边上的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接过从马车中递出来的一块破旧的布,那随从模样的人把布放在一个托盘上,从街头缓缓走到街尾,恭敬地递给安致恒。 那块布是一面破碎的战旗,隐约能看到上面写着一个薛字…… 是以前薛家军的旗。 安致恒不蠢,江胭应该还没知道独活就是薛翘珣,这次明显是冲着独活过来的,苏故澄和薛翘珣是政敌,也算是天生的死对头,他和江胭合作是想知道薛翘珣假死的证据,再直接杀了他泄愤。 只是没有想到,这位九爷竟然是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苏故澄改变主意 ,他不想杀白骨圣童了,那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安致恒的母亲和言亲王妃是同胞姐妹,长得很像,安致恒的眉眼轮廓长得和言亲王妃还有傅星琳都很像,远远见他一眼,仿佛从眉眼之间看到了十年前死去的节度使夫人的影子,既然是这般年纪,又能和薛翘珣走这么近,苏故澄在想,也许,他就是安致恒。 苏故澄从见到他第一眼,到思考完,不到片刻,心里有一半把握,认为白骨圣童凌衡就是安致恒,不然不可能会有和节度使夫人那么像的人,而且年纪看上去也挑不出破绽。 还好没和江胭说过太多事,江胭只知道他的目标是独活,更是不懂江湖外的门道,提醒着:“他是九爷,独活不在身边。” 而在此之前,苏故澄在心里都是叫他凌衡,却在见他的第一眼,深深叹了一句,和江胭一样,唤他九爷。 小阿九终究也不会永远都是小阿九。 是薛翘珣毁了他,如果当时小阿九跟在他身边,而不是跟着薛翘珣跑来跑去,恐怕也不会有白骨圣童,苏故澄更恨的是——他们在一起了。 整个江湖经过赤涉的大肆宣扬,几乎都知道,九爷和独活断袖。这更是苏故澄嫉妒的地方,肆无忌惮向世人承认,这种胆大肆意妄为的行径,几乎不会出现在苏故澄的字典之中。 只是远远见到安致恒一眼,苏故澄仿佛失了一个惊天大恋,心里十分难过,怪不得江胭被废了半只手臂也毫不在意,只想得到九爷,原来九爷是安家弟弟。 这一面残破的薛家军战旗,颜色不是薛翘珣的,是薛老将军,他祖父传下来的。 苏故澄本来这次是来打薛翘珣主意,没想过白骨圣童会是安致恒,这面旗子是要拿来威胁和羞辱薛翘珣用的,他一个国子监司业,相国大人看重的青年才俊,要在一个后人死绝的墓里拿点东西出来,并不难。 安致恒看到旗子的第一眼,没认出来,但想了想这么旧也起码是他父亲那辈的东西,兴庆还好把薛翘珣气走了。 这样的挑衅,非常过分。 不过安致恒依然气定神闲,仿佛毫不在意,吃了手中最后一颗杏仁,他笑了笑,对街头的人马笑了笑,眼睛都笑弯了。 明明皮笑,感觉到rou也在笑,却不知为何感觉不到一丝笑意。 苏故澄又给随从一样东西,是一个蛐蛐罐,里面早已没有蛐蛐,这个蛐蛐罐很旧,但保存得非常好,上面弯弯扭扭刻着一个凛字。 安致恒认得这东西,是自己的……凛是自己的小字,很小的时候自己亲手刻的,只是小时候其中一个玩具,不太在意,后来应该是放在家里,心想难不成他也识破自己的身份了?他摸了一下,蛐蛐罐上还有着一些温度,心中更是不解,所以依然按兵不动。 见他不为所动,苏故澄的马车单独走到他面前,隔着帘子近近端详他的笑容,他想下马车与他打招呼,但身旁的随从伸手摇摇头阻止,但苏故澄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笑意,和颜悦色对他道:“凛儿,是你吗?” 他仍是无视了自己…… 安致恒基本忘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思索半天实在想不出这是个什么人,小时候那么多一起玩耍的孩子,除了自己哥哥jiejie还有表妹,他就只喜欢和薛翘珣玩,其他的在他眼中一概都是路人甲,又怎么会记得是谁呢? 苏故澄温柔道:“凛儿,我带你回京城,不用受苦了。世界之大,红尘俗世,皆是魑魅魍魉徒为尔,你看,我一来,他便弃你而去。” “说够了吗?”安致恒打了个哈欠,从腰后抽出鞭子。 苏故澄见他回应自己,高兴得不顾阻拦,步履蹒跚被扶下马车,他满脸苍白,披着一件轻薄的披风,在夏天的午后还要披着披风的病秧子,却是四年前亲手害了自己身边两个重要之人的幕后黑手,苏故澄用自己所有温柔对着他笑得温和:“凛儿,苏哥哥来了。” 这般的狠角色,平常也是如此虚伪,但此时他却是真心的,安致恒扬起鞭子,毫无犹豫一鞭挥去,苏故澄身边的随从争先恐后扑到他身边,帮他挡住鞭子,其中一个随从帮他挡了这一下,鞭子上的逆刃带下一大片皮rou,瞬间血rou模糊,但那人马上走开,并赔罪道,扰了大人安静请大人恕罪,他只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 呵,这一点,倒是和自己有点像了。 苏故澄心情极好,他本来是想解决薛翘珣,却没想到安致恒就是九爷,他对世界可以无止境心狠手辣,但是对安致恒却能倾尽温柔。 “凛儿,你知道节度使府现在也没人了吧?后事虽是言亲王妃cao办的,但他们也不能一直看着一座坟。” 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手法,和刚刚那面旗子如出一辙,安致恒若是认了自己身份,必然是要被他牵制,若不认,那么苏故澄可以大模厮样搞出一副盗墓贼入侵的手段,辱他家人尸体,扰仙人安宁。 安致恒没有正面回答,用了另一个问题和他对话:“江胭知道我的身份吗?” “没有呢!”苏故澄见他与自己说话,立刻高兴地多说了好多句,“我嫌她蠢得可笑,连你是白骨圣童和薛翘珣的身份都没说。”这句话说得太急,他似乎呛了点风,咳嗽几声。 既然江湖上没识破他身份,那么九爷这层皮还能再去骗骗人,苏故澄这人,杀了也便杀了。 咳嗽一阵之后,苏故澄捂着嘴角笑道:“我知道凛儿想什么,刚刚见你第一眼,我就飞鸽,若我有什么事,京中也会有人去扫墓。”他只说了扫墓,没有说扫谁的?也许是找人扫自己,有可能是扫别人,也有可能扫得干干净净…… 安致恒内心厌恶这人,手太快了,而且这些心眼多如牛毛,如果他有点什么事,必然还会有比这挖坟更缺德的事。 “在白骨圣童面前玩骨头?”安致恒冷笑一声。 苏故澄从心底里笑了出来,想伸手摸摸他的头,但觉得他的冷笑又有点可怕,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收了回去:“凛儿你跟我回京城,我们可以好好生活,像小时候一样,你跟在我身后叫我苏哥哥。” “自说自话。”安致恒小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做过,而且不可能会这么做。 苏故澄从心底里笑出来:“跟苏哥哥回去,不亏,我本没想到能寻回你。” “你本来是想杀我和淮君吗?” “嗯。”苏故澄直接点头承认,毫不掩饰。